这初试不限符箓,有身家的便是炸了个满天彩也能脱身,但实力一般又无法宝护身的,就全看自身了。 顾家弟子极多,但过了一炷香,那些实力稀松平常的便一一被踢了出来,好些的还能全身而退,惨烈些的断手断脚也不在少数。 顾家这大比么,也确实“特别”了些——惨烈程度堪比一些小秘境了。 水镜上还闪着五花八门的法器,闻世芳琢磨了一会儿便扭头看向了远处。 天高云淡,江水澄碧,高台之上一览无余,西侧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应该便是顾家。顾家内部构造极其繁复,但到了这沙洲就可以见得顾宅全貌,不过尽数位法阵所掩盖。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顾宅依水而建,整体布局与周围的灵力流动极为契合,是下了大功夫的,只是与抱水城的灵力流动却不太和谐。 闻世芳猜不透抱水城先人或是顾家先祖为什么会选此地安身,此地虽然看上去灵力充沛,风光秀丽,但只要设阵的修士不是有意为之,他不久就能发现此地伴随灵力而来的是一股明显的凶煞气。 若非修炼之人大可不在意,但修者向来忌讳煞气。 若是有意为之…… 闻世芳眼神扫过主位,顾修文仍是不见踪影。家族大比也是一桩大事,若是家主此时还不出现,那么昨夜操纵傀儡那人多半就是他了。 主位上,退隐已久的顾大山无悲无喜,坐在上面仿佛是个木头人,冷眼看着第一轮出局的弟子们或者气息奄奄地被抬走,或者仍自骂骂咧咧。更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仇家也前后脚出了秘境,一时竟要再斗起来。 16 ☪ 第 16 章 ◎不可说◎ “既出秘境,禁止斗殴!”顾大山冷冷喝道。 话音刚落,他便陡然抬眼盯着眼前的一方水镜。 狠辣剑光划过,茂盛如缠网的荆棘丛直接化作了一片碎渣,然而在纷纷扬扬的草屑之中,却有一巨物飞速撞来,瞬间便将方才还胜券在握的弟子撞成了一团血雾。 下一刻,另一名弟子也被踏成了一团模糊血肉。 那是一头三人高的巨鹿,肌肉遒劲,四蹄生风,眨眼间便掠过了一面水镜。 不要说是弟子们,便是台上长老们也是面面相觑,满是惊愕。 “这是……?” “开山鹿!” “这是谁放进去的!” …… 开山鹿素来以身量庞大闻名,传闻中甚至出现过十丈高的巨兽,是难得的尚且有着上古传承的少数妖兽之一,不仅开灵智的几率极大,开灵智之后更是难有敌手。 不过像如今这一头还只是幼体。 闻世芳看了眼顾大山,见他仍是一脸淡定,不由心下生疑。开山鹿极是难得,若能好好教化,将来便是一大助力,便是在百兽云集的虎林黄家也数得上名,顾家将之用作弟子们的磨刀石未免太过浪费了。 念头急转间,高台上已然沸腾起来,顾家长老们看向顾大山的眼神已是明晃晃的催促。 已然受惊的开山鹿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犹自在阵法中横冲直撞,风一般的身影在无数水镜中不断闪过,却又让人摸不到半分轨迹。妖兽天生肉身强横,便是只靠蛮力也能搅得天翻地覆,更何况这群弟子们不仅修为不过关,还对开山鹿的出现完全没有准备。高台上当即便是灵光乱闪,弟子一窝蜂地出来了。 嘈杂纷乱中,闻世芳听身边人轻咦一声,眼前水镜中已然转换成了一名持剑少女。 此人一身白衣,外罩黑衫,身量看着尚未长成,剑势清正,神情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不愧是她。” 声音虽轻,其中复杂之感却毫不掩饰。闻世芳抬眼望去,那正是先前的中年妇人,顾家的长老。 眼下,鹿蹄踏风,开山鹿离她不过百来丈,转瞬之间腥风便已经卷到了她眼前。 顾大山神色顿时一寒,“关了东边阵法!” 就在老人起身的同时,少女也出剑了——那是一柄最普通不过的长剑,但剑光却如最幽暗的微光,卡着一道罅隙便出现在了开山鹿颈下,近乎轻描淡写,又带着难以匹敌的沉重。 闻世芳也不由讶异,那少女挥剑的时机把握得极好,几乎不差一分一毫,那是开山鹿灵力微散的一点,正是最好的时机。这样的眼力放在三洲都是佼佼者。 倪霁呼吸一滞,既是因为那精妙绝伦的一剑,也因为那一瞬流露出的熟悉气息。 铛—— 阵法依次关闭,灵光开始熄灭的同时,顾大山抬起的手却按下了些许。 开山鹿却是狂性大发,昂首嘶鸣了一声再度向那少女冲去。 持剑少女眼神极亮,倪霁几乎听到了她手中长剑兴奋的嗡鸣声,但阵法已然开始关闭,电光火石间,单薄的身形如幻影般消散,闪着寒光的鹿角直冲李长熙而去。 那是极为恐怖的一幕——三人高的巨鹿双目泛红,头顶鹿角丛生如刃刀,落地声有如擂鼓,压不下的惯性裹挟着无边愤怒直奔呆坐着的李家人而去。 蛛网似的裂纹顿时深深蔓延开。 鹿角茂盛修长,分叉极多,但却已然沾血,像是最上等的红珊瑚。 刹那间,李长熙已然嗅到了那丝血腥气,脖颈间的玉牌不受控制地微微亮起,符文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星河骤落,剑光横贯长空,直击鹿首。 而闻世芳手中的不惊枝也遥遥点上了鹿身,素花开始蔓延。 天河剑客望了青衣人一眼,诡异感陡然升起。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这感觉却帮了她很多次。高明心念一动,剑势顿时收了三分。 下一刻,开山鹿陡然跪地,沉重的身躯在高台上砸出一道浅坑,剑光与符文交错而过,诡异地折了个角冲向闻世芳。 李长熙跟了她十余载,从垂髫小儿到如今鸦鬓簪花,高明早已把她当半女看待,情急之下使出的正是最顺手的坠星。 天河倒悬,九天坠星,那也是她的成名绝技。 天地顿时一静。 叮—— 枯枝迎上了剑光,脆弱得似乎在剑风下就会灰飞烟灭,却奇迹般地挡开了那盛怒之下的一击。 璀璨剑光缓缓消弭,疾风仍自席卷而过,几片残叶轻飘飘落下来。 这一切太快了。倪霁看得分明,却半点都动不了,那一刻,身体仿佛重了千万倍。 她缓缓眨了眨眼。一股懊恼升上心头。 高明死盯着闻世芳,见她面无愠色才收了剑。 “破空,开山鹿的天赋神通,”闻世芳转头盯着顾大山道,“想不到顾老家主如此舍得,还在弟子试炼中放如此神物。” 顾大山起身,慢慢走了几步,沉声道:“带有天赋神通的妖兽少之又少,何况是有腾挪之能的。想来是底下管事的弄错了,道友无事便好。” 李长熙起身,掸了掸衣袍,冷冷开口:“听闻前不久顾三郎得了一样神物献给顾家主,莫不是此物?” “诸位道友莫要误会,这只是个意外,”顾大山长叹一声,面色愁苦,“我顾家子弟亦是死伤不少,我何必做此无益之事?” 放屁! 高明冷笑一声,那管事的得是个瞎子才能把开山鹿放进去! 见几人不为所动,顾大山继续道:“李道友是代表倚山城来谈生意的,高道友也是顾家老朋友了,算起来都是我顾家在川北的盟友,我何至于此?” 他又转向闻世芳,诚恳道:“闻道友无事便好,此番是我顾家安排不周,改日定当给几位赔罪!只是眼下正是比试之时,还有西、南、北三方尚未决出胜负,还请诸位让我先把事情处理完。” “至于那管事的么,惊扰了贵客,自是罪该万死,我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李长熙眼神微不可察地一顿,缓缓坐了下来。 不远处,被强制甩出阵法的剑客已然远走,随意选了一方,唰地一下又跃了下去。 高明古怪地低头瞥了眼安坐的李长熙,心中生疑,眼角余光中,那一抹青影也坐了下来。 她点点头,一屁股坐下——行吧,总归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 闻世芳这才发现,林和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只剩下王平君一人在席上独自斟酒喝,面前整整齐齐地摆着几个酒壶,方才的乱象半分都没惊扰到她。 闻世芳不自觉地盯着倪霁,眸光沉沉。 顾家如今就是一滩浑水,倚山城却也没好到那里去,她倒是有些失策了。 只是,顾大山这是见傀儡留不住她们,想直接借刀杀人。那林和呢? 然而,坐不住的却不止林和一个人。没多久,高明又起了身,不顾凝聚在身上的各色眼神,长腿迈了几步,冲闻世芳笑道: “多年未见,道友可还安好?当年尚未恭贺道友晋升之喜,如今竟在这里遇见了。” 李长熙和高文真的眼神唰地定在了青衣人身上。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意思很明确: ——这谁啊? ——我不知道啊! 闻世芳沉默半晌,昔日天河剑客纵横川北,在三洲也享有盛名,长洲之上不少人都和她交过手,是这里为数不多的大修士之一。那时的高明尚是盛年,如今竟已是两鬓微白了。 自从多年前倚山城一别后,她只在三清山遥遥见过天河剑客一面,那也是许久之前了。 说是好友也不恰当,倪涯也许算得上是天河剑客之友,但说是萍水相逢也不尽然。熟稔如谢天影、吴萍,她自可随意调笑,然而对于天河剑客,她想到的只有多年前的那一场比试。因此她只干巴巴地挤出了两个字:“还好。” 高明朗声笑起来,显然没有介意这听上去颇有些冷淡的回答,转向身边抬头望着她的白衣剑客问道:“这位是你徒儿?” “唔,师侄。” 高明一愣,那她师傅在哪儿呢?后面那位么?看着也不像啊! 不过,这又碍什么事呢?她又笑起来,侧身道:“这位是我徒儿李长熙,另外一位是逐日箭高道友。” “这位是……” 她还要继续,但立刻被闻世芳打断。 “姓闻,谢家客卿。”青衣人简要介绍自己道。 高明笑容一顿,随后愈发意味深长,她来这抱水城不过是走个过场,但看样子闻世芳却是另有所谋。 当年不为任何势力所招揽的远春君到底还是受人所托了。 不过,既然是谢家,倒也不奇怪。 思量间,倪霁已然和李长熙、高文真寒暄了几句。 在高台上枯坐了许久的不止有闻世芳,还有天河剑客,她本就不是个低调谨慎的性子,修为又高到了无人能随意置喙的地步,此刻见了个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的人,兴致便高了起来,稍稍酝酿片刻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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