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倪霁温声解了惑:“师叔和师祖切磋时失手震塌的。” 什么比试要在翠华楼上比?它只是座观景楼啊!红先生不信,但大概没人会告诉她真相,她只能憋屈地接受这套说辞。 反正不是她出钱。只是,难免心里痒痒而已。 她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递给闻世芳一只玉简,言简意赅道:“陆上的消息。” 神识扫起来很快,闻世芳脸色沉了下来,把玉简转给了倪霁。 于是,倪霁的脸色也变得不那么好看了。 要说什么天崩地裂的事情,那也没有。但确实是出了几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比如,长洲剑仙遇袭了,还重伤了。 谁做的,不知道。 长洲剑仙的仇家遍天下,但有能力伏击,还能抹掉痕迹的,不多。仅有的那么几家也似乎完全没有理由去做。毕竟,杀一位剑仙并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多半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比起长洲剑仙,闻世芳更关心的,是附在消息最末尾的几个字——川北政变,秦苍登位,为昔罪臣之子。 这消息细想有点怪,因为川北的皇室就姓秦,那么这个罪臣指的是谁? 更重要的是,川北皇帝更迭基本由杨家把持,这次政变也由杨家主导么? 闻世芳觉得有些不对劲,杨见鹤中毒将死,杨心岸都冒险去无极宫了,想必杨家都要乱成一锅粥了,还有心思去管川北的事? 偏偏修士们对人间之事关心甚少,海国也不外乎如此。 江潮生满意地看着二人的脸色,心情都舒畅了不少,明艳的笑又挂到了脸上。她施施然拿出一封信,曼声道:“对了,这还有。” 雪白的信封上印着若隐若现的五瓣花,这样式很眼熟,是杏花州寄来的。 闻世芳小心翼翼地拆开,却是一张请柬。 落花诗会要开了。 倪霁凑了过来,“谢姨写的?” 闻世芳点头,“让你记得去落花诗会。” 倪霁噢了一声,她闭关出来没多久就直奔青州,后来又在这小岛过得年岁不知,确实把这档子事给忘了。 落花诗会四年一届,届时四州英才都会汇聚到小小的中陆城,那些年轻有为的更会到杏花州上,一览春日飘雪的风景。 跟金秋会很像,不过不是云州榜,而是四州榜。这个时候一般也是各大仙门世家试探底子的时候,对往后四年格局多多少少有些影响。幸运的话,某一位天才弟子能为师门赢来过江之鲫般的仰慕者和一大批可造之才。 昔年,谢天影就在那一届落花诗会上一举夺魁,下一年不说招揽了好几位客卿,就连谢家的名号都好使了不少。 这信写得很简短,就提了落花诗会一件事,闻世芳摸不清谢天影的态度,不由摩挲了一下手中的信纸。 这一摸就摸出了不对劲,落款处有一个微妙的凸起。闻世芳试探性地放了点灵力上去,顿时浑身一抖。 倪霁已经养成了习惯,总留出半分心神放在闻世芳身上,立刻发现了异样,紧张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江潮生一脸嘲讽:“你骗谁呢?” 红先生:“……” 夭寿啦!江潮生没看见她徒儿的眼神么?红先生深深低下头,已经在斟酌要不要强行把江潮生拖走了,或者让那混血儿把闻世芳带走也行。 闻世芳别开脸,沉吟片刻:“事不宜迟,你见月碎了,还要去南阳夏家一趟。不如,明日便启程?” 倪霁皱了皱眉,不放心地搭上闻世芳手腕:“师叔的伤怎么样了?” 她还没说话,江潮生便丢了棋子,冷笑一声,“都能拆我楼了,还能不好么?” 看出来了,江潮生是真的喜欢翠华楼。 熟悉的灵力轻轻探了进来,闻世芳不自在地动了动手,反讥道:“为老不尊。” 倪霁满意地收回了灵力,眸光留恋地在莹润的肌肤上停留了片刻,轻声道:“翠华楼之事由我而起,修缮之事我自当负全责。” 红先生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一点没眼色地还想追问,却被江潮生狠狠瞪了一眼。 闻世芳凉凉道:“你急什么?你师祖她都没开口让你赔。” 江潮生:“……” 倪霁试着憋了憋笑,成功了一半,失败的那另一半在她脸上拗出了一个诡异的表情。 江潮生轻启朱唇:“沆瀣一气!” 闻世芳没声儿了。 但,倪霁笑了出来。 于是,江潮生和红先生都住了嘴。 红先生觉得眼睛有些痛,就像以前撞见江潮生和哪位无名氏贴在一起时一样。 📖 卷五:落花诗会 📖 110 ☪ 南阳(一) ◎我之剑道◎ 说是事不宜迟,其实等她们上了岸,到了南阳夏家已经过了小半个月了,身后还多了个意想不到的小尾巴——谢道之。 这也没办法,先不说江潮生的小岛距离海国有多远,便是海国离大陆都有千里之遥。更何况,鉴于鲛人们在海里来去自如,海国并无客船,目前只有和云州通商的商船可以搭乘,而南阳却在平泽。这么一来二去,二人可以说是围着雾海兜了一大圈。 好在二人并不着急,落花诗会还有小两个月呢。 她们甚至去见了江梦梅。准确的说,是倪霁去见了江梦梅,那位给予她鲛人血脉的亲祖。 江梦梅大抵也没想过倪霁会来,开门时一脸诧异,但看见倪霁时,又多了几分了然。 两人说了什么,闻世芳并不清楚。她坐到了一株粗大的梅树下等她。 那是海国的稀罕物件。白玉树、珊瑚树、珍珠树……都不稀奇,但活的、会开花落叶的梅树在海国却不常见。 但她曾经听江潮生说起过它。江潮生是当作奇闻来讲的,说有个鲛人突然想知道什么叫“梅”,于是去陆上呆了好几十年,最后只带了一株梅树回来。 也许,不只是一株梅花。 就同江潮生一样,江梦梅也有一座小岛,小岛上也有一些屋舍,只是没有江潮生的精美。 但,鲛人其实基本居于水下。 倪霁和江梦梅没有聊多久,想来她们也确实不会有什么祖孙情分。从没见过的人,怎么会有情呢? 可是倪霁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尽管她竭力掩饰,闻世芳还是看出了些端倪。 就如闻世芳所料的一样,她没能从她小师侄嘴里套出来话。 至于谢道之么…… 倪霁微妙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黑衣女子,心里有些吃味。 谢道之是她们在海国碰见的,当时她被几个鲛人团团围住,眼见着要打起来,闻世芳便用江潮生的令牌徇了个私。一问得知,她正巧也要去夏家,于是闻世芳便邀她同路了。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就跟当初她在抱水城帮了顾念琴一样。 但许是因为蒋瑛的缘故,这些天,闻世芳对谢道之很是照顾。倪霁一时还端得住,时间长了,还算宽大的心眼里,酸水便咕嘟咕嘟往外冒。 她师叔吃软不吃硬,愧疚二字能让她心甘情愿做许多事。在谢道之还是中陆城里那个风光无限的傀儡师时,倪霁就看到了闻世芳眼中的欣赏。这一回,虽是蒋瑛作梗,但闻世芳定会觉得自己失察…… “远春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正想着,一道清亮的声音遥遥传来。 一道流光闪过,来人一身白衣,袖口滚着一圈金红火焰纹。她穿得十分单薄,轻飘飘的外衫落下时有如一片稀薄的云雾。身后,还有几道人影飞速掠过来。 “夏大家,”闻世芳笑了笑,抛出了一只储物袋,“我要的东西我找来了。” 夏大家伸手接住,看也不看,笑道:“多年未曾见过了,闻道友也不多说些?” “我总要在你这里留上许多日的,着急什么?” 夏大家点点头,眸光扫了一圈,眼神忽地凝固在倪霁身上。 怔愣、恍惚、感叹……兼而有之,那眼神复杂地倪霁忍不住垂眸压下躁动的剑意。 满场寂静,夏大家默默看了半晌,弯了弯嘴角,扭头冲着谢道之道:“你是哪位?” 谢道之:“谢家谢道之。” 夏大家诧异道:“中陆城谢家?” 谢道之点头,并不言语。 夏大家噢了一声,来回踱了两步,想了想道:“所来何事?” “观炼器之道。” 夏大家可惜地盯了谢道之半晌,点点头又摇摇头,“可。你师傅欠我一个人情,就当还她了。” 她扭头冲着倪霁,抬了抬下巴:“是你要求剑?” 倪霁:“正是。” “秋水、落霞还是溪山?” “我之剑道。” “上一柄剑呢?” “碎于我手。” “为何不去琅嬛剑域?” “听闻夏家藏有一柄天心剑,我心向往之。” 夏大家眼神瞬间锋利如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天心剑有灵,她挑过很多任剑主。” 倪霁轻轻叹了口气,“若不能至,亦愿一试。” 夏大家意有所指道:“你若去琅嬛,肯定有一柄剑会选你。” 倪霁摇摇头,“它不会。” 闻世芳拧了眉,心道:为何?夏大家所说的难道不是长生么?为何倪霁如此肯定?这没道理。不是说长生绝对会选她,而是倪霁的态度太过自信了,仿佛她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长生剑肯定不喜欢的东西一样。她越想越觉得不对,看向眼前白袍人的眼神越发的难以捉摸。 夏大家也愣了一下,旋即便转身而去:“你既来了,那定是要一试的。你们舟车劳顿,先歇上两天吧。天心绝地开一次不容易,过两天还有一批,不如一起吧。” 夏大家语速很快,走得也很快,一路就带着侍从直直往深处走。 整个南阳城都处在地火之上,夏家更是在地火最盛之处。旁处是一年四季,差的无非是四季长短,但夏家只有三季——春、夏、秋。冬日最凛冽的风雪吹进夏家也变成了绵绵细雨。三人一路往里面走,只觉热气越来越明显,前面夏大家袖口的那道滚边似是要烧起来一般。 闻世芳都忘了上一次来夏家时是什么样子了,那一次大抵没走得这么深。她眼看周边的绿意越来越少,仅有的一些还是能在熔岩边茁壮生长的凤凰草。 倪霁从未来过这么热的地方,不仅热,还带着莫名的燥,灵力仍在筋脉内奔流,理智上她知道这点热度没关系。但似乎她的神魂都在烦躁不安。她不由深深吸了口气,滚烫的空气被吸入肺腑,她更难受了。 一只微凉的手忽然轻轻捏了她一下,熟悉的灵力带着舒适的寒气在她手腕擦了一下。 “忍一下,应该马上就到了。” 夏家的火不是寻常火,是至阳至刚的三昧真火,寻常人都会觉得受不了,更何况倪霁这个带点鲛人血脉的了。闻世芳瞧着倪霁眉拧得越发紧,便不由自主地干了件多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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