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家主越想越气,乔远山这混账东西不知在外面干了什么,怎么弄出了这东西!这不省心的儿子怎么死了还招麻烦呢! 夏大家也知道木家不可能给乔远山种下神魂锁,刚刚不过是气得狠了。这月塔立了不知多少年了,向来稳固得很,基本没出过什么异常,也就是二十年前镇魂塔之变时收纳了些许残魂后有些震动,乔远山的神魂锁怎么能引出这么大的动静? 莫非月塔也跟镇魂塔一样,要修缮了? 夏大家怀疑地上上下下打量这月塔,许是心理原因,倒真的觉得该做些维护了。 闻世芳盯着空荡荡的月塔看了半晌,忽然抬手引过来几点灵光,开口道:“还有些残魂。”说话间,又有点点灵光陆续飘过来。 残魂里的残魂,唯一的好处就是没了神魂锁的禁锢。 手中的温凉一下撤去,倪霁恋恋不舍地看向那如玉的手掌,忽然觉得那些灵光有些眼熟,似乎在茫茫血海上她也见过类似的东西。 木家主松了口气,赶忙道:“这自然是极好的,还是赶快招魂看一看吧。” 夏大家脸拉得老长,并不报什么期望。毕竟,这魂魄被地火烧过,又被神魂锁打过,还能剩下什么? 她瞥了一眼那点可怜的残魂,单薄的衣袖一甩,静默暗沉的月塔再一次亮了起来,灰黑石壁上转过万千星辰,刹那间,那点灵光已经完全没入其中,一道陌生而模糊的声音响起: “当真能助我颠覆木家?” 夏大家一愣,随即似笑非笑地看向木家主。 木家主脸色一下精彩极了,青红交替,嘴唇动了动,好险没当场骂出来。 孽子!枉费他走这一趟! “可以。”对面之人带着兜帽,声音模糊得异常,似乎做过伪装一样。众人都不是耳力平平之辈,却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闻世芳心一沉,这副装束太过眼熟了。 木家主后槽牙咬得嘎吱响,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幸亏这混账死了,要不然他岂不是引狼入室!? “明日木家东南门。” 一块墨绿木牌甩了出来,其上藤枝缠绕,中间刻着一个眼熟的金字。 夏大家已经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木家主呆呆地盯着那令牌,他认得那令牌。虽然所有木家长老的令牌都是一样的,但有一块中间的木字最后一笔缺了一点,那是在强敌上门挑衅时被刀锋刮到的。 那是他亲弟弟的令牌,如今木家二长老的令牌。 也是他,百般劝他将乔远山认回木家的。 怎会如此? 他究竟,想干什么!? 闻世芳冲着木家主道:“那人你认识?” “那是……二长老的令牌。”木家主声音干涩,顿了顿,颤声道:“还有呢?没了?” 夏大家不客气道:“你那宝贝儿子就就剩了那么点,你还想怎样?” 木家主已经双眼空洞,脸色青中泛着白,怕是出了月塔就能被当作邪尸给送去地火场。 “你……” 夏大家皱了皱眉,快人快语道:“魂是远春君收的,月塔多少年的名声了,你也在这看着。我还没跟你计较那神魂锁的事情呢。” 木家主抽了抽僵硬的脸皮,默不作声转头就走。 夏大家却是没动,看着木家主彻底走出月塔后方才开口:“是么?” 闻世芳摇摇头,“有点像。我不确定。” 倪霁不知道二人在打什么哑谜。明明人就在身侧,那种久违的距离感却又上来了。 不知不觉间,她周身已然沉寂了下来,雪色的衣袍似乎融进了尚未完全熄灭的万千星辰中。 闻世芳仰头看着流转的星辰,忽然有那么一瞬,感觉到了身侧那股微妙的气氛。 她扭头冲着倪霁淡淡道,“镇魂塔被邪灵触动时,就会有万千灵纹将其禁锢住。这神魂锁跟那些灵纹很像。” 倪霁寒冰似的脸色稍缓。闻世芳会向她解释很多东西,大部分时候都能让她明白地清清楚楚,但有些东西,却是问了也不会说的,镇魂塔就是其中之一。 在她不知其中因果的时候,她曾经提过很多回镇魂塔——她不明白为什么倪涯一个手执逍遥剑的剑客会身镇镇魂塔。闻世芳总说是阴差阳错。 后来,她隐约猜到了几分,便再也不提那三个字了。 她想了想,“神魂锁是阴煞的锁魂之物,可是镇魂塔却是消磨其中的煞气,为何会相似?” 闻世芳沉默片刻,垂眸道:“那就要问发明这神魂锁的人了。” 她轻缓的语调微微一停,“各家所用的神魂锁不同,这一道神魂锁很特别。它的流转很有古韵,而且很霸道。按理来说,地火灼烧的魂魄会直接魂归天地,他留下了些残魂,一是因为宝镜,二就是这神魂锁其实消磨了一部分地火。若是没有被地火烧过,那恐怕搜魂之人会因为神魂锁的反应一同湮灭。” 被这种神魂锁禁锢住的人必然不止有乔远山一个,但恐怕只有她们能见到这一道神魂锁。 112 ☪ 南阳(三) ◎世人皆传,仙人降世,血河深埋,而地脉大成◎ “进去吧。”夏大家负手而立,看着一众弟子没入了一片荒草地,轻轻叹了口气。 此地离月塔甚远,离夏家就更远了,燥热的炎阳之气渐渐退去,尚带余温的风中传来金属特有的锈味。金光隐隐的大阵如楚河汉界般立在天心剑域和外界之间,大阵内,天无日色,无数蒙尘的刀兵或立或倒。一线之隔,便是天差地别。 炼器总有意外,也许是功力不到,无心为之,也可能是某一刹那的福至心灵,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成品回事什么样。天心剑域一开始并不叫天心剑域,只是一大片寸草不生又无甚地火的荒地,用来安置这些偶然得之的法器,后来逐渐有求法器之人在这里得了机缘,便传开了名声。 那个时候仍然不叫什么绝地。直到这里多了一柄叫“天心”的剑。 那位炼器师叫夏明,一生庸庸碌碌,无甚作为,流传下来的只有一柄天心剑。若没有那柄剑,她便是埋没于漫漫长河中的无数平凡炼器师之一。 谁也不知道她怎么炼出了天心剑,只是某一天,她便提着一柄煞气深重的宝剑入了那片荒地。从此这里杀气森森,金戈之声不绝如缕,再无人敢随意靠近。 从此,这无名荒地便多了一个名字——天心绝地。 夏家先祖不耐此地,便设了一片大阵,将这里完全隔绝起来。其内兵器愈多,大阵时常加护,到如今已有十来重,开启颇要一番灵力,之后更要再费力气为出来的弟子打开阵法,兼之平时维护所需,花费颇多。 因此,当有外来人求开天心剑域时,夏家往往会收取一笔“维护费”。许是自小修习火法,夏家人都是直来直往的脾气,这钱放在其他地方多半会有一个相当美好的名头,甚至是隐而不谈,心知肚明的东西,但夏家明码标价,价目表整个四洲都知道。 效果那是相当好! 夏大家想着想着,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虎林黄家那可不是一点点阔绰!谁能想到这群人居然去了一趟琅嬛福地,又来了天心剑域呢! 她倒是有些好奇,天心剑会不会选那个小剑客,总之,黄家那些弟子是绝没可能染指天心的,路数根本不对么! 不过,那个剑客,倒也悬。问心一关,可不好过。 她认识闻世芳也算久,从没见过她什么时候能和另外哪个小辈靠得这么近过。而且,小剑客那眼神颇为古怪,又十分地黏闻世芳,跟个没断奶的娃娃一样。更古怪的是,闻世芳居然也十分纵容,甚至像是有些受用的样子。 她默默算了算日子,镇魂塔的轮值五年一换,今年是该换了,但还远没到倪家呢,应该不是急这件事。 那是什么呢? “居然还要我瞒住消息,万一小剑客提前出来便拖住她?”夏大家喃喃自语,过了许久,忽然眼睛一凝,“莫非是那小剑客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闻世芳要提前解决了!?” 比如说,那个曾经进了镇魂塔的人!夏大家背后莫名升起一道寒意,抬眼看了看笼罩着天心剑域的重重大阵,转身朝月塔走去。 两日后,不见峰上。 闻世芳脚尖轻点,停在一枝青松上。 落日熔金,映得那斑驳的石壁一片金红,倒没了平日里缺损残破、随时要塌的样子。 镇魂塔屹立千年,早已不知有了多少次修补,每一次修补都消磨一点原本模样,时至今日,可谓是一座百衲塔了。 记得倪涯曾敲着镇魂塔的石壁,开玩笑似的问过她:“你说,这镇魂塔每代都修修补补,少点什么、添点什么后人也不一定全知道,会不会如今这一座已经完全不是原先那一座了?” 那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闻世芳恍惚了一会儿,记起来大概是“只要能起作用就好”之类的吧。 她长长叹口气,斯人已逝,还是以一种异常惨烈的方式。不知这一回它能撑多久。 她看着远处一群值守的紫衣弟子慢慢转过来,莫名想到了某个曾在谢家住了很久的人。 两年多前,曾有人进过镇魂塔。那里不过是一方观景台,浮云万里,永不停息的滚滚云浪中,点点翠峰忽隐忽现,日升日落之时光景更是非凡。 也不知那人图的什么。 或者,为的就是搅乱四洲? 青衣人惆怅地叹了一声,如今长洲已乱,不知道下一个是谁。长洲剑仙成名多少年,长洲就太平了多少年。不管他作风如何,得罪了多少人,一柄三圣剑悬在头顶的滋味总归不好受。如今他这一重伤,这些年积下的旧怨就纷纷找上了门。 这位剑仙收了很多位弟子,但剑道成器的只有顾简阳一位,长洲这些天可谓是捉襟见肘,颇有颠覆之势。长洲剑仙这些天也没什么准消息,大概没好到哪里去。 夕阳又掉下去了一点,青衣人无声无息地进了几尺,眼神落到了镇魂塔入口处。还是动作快些的为好,要不然等某人出来又该恼了。 十二重大阵牢牢守着镇魂塔,流光溢彩之中是浩荡的灵力。但那不是为了镇压,而是为了减缓镇魂塔外的煞气,给当值的弟子留最后一道缓冲空间。 眼下,几个紫衣弟子正绕着那石塔溜溜达达。 “欸,黄家的是不是要来接替了?” “对啊,大概也就这几日了吧。” “这么快啊?” “怎么,你还想赖着不走了?” “那、那倒也没有。不过这地方确实清净。” “……你管这叫清净!?这叫鸟不拉屎!” “慎言慎言。” “嘿嘿,要不这样,等黄家来人了,我们便悄悄撇下他,先走,看他跟不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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