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这愣头青好不容易开一回窍,他这个做前辈的自然得替他旁敲侧击一下,不然也枉为前辈了不是。 在边城司众人揶揄的目光下,这人清了清嗓子,将目光投向了他真正的目标——易君笙。 “那,那易少庄主呢,可有心悦的男子?” 从他突然提起婚配二字时,易君笙便猜到了他会问起自己。 只不过在听到“男子”二字时,她还是忍不住挑起了眉头,颇为好笑地回了一句:“没有” 这几人是个蠢的,只听到了“没有”二字,却听不出易君笙语气中的讥讽。 “哎哟,那,那是太好了!” 一边拍着掌,那人一边向宋远舟使起了眼色。 “正好……我们这宋师弟,昨天就吵着说有问题要问问少庄主。” 这人显然是喝上头了,满心都是替宋远舟来搭这红线,一点都没意识到凭他们的身份,根本都没资格同易君笙说这番冒犯的话。 笑着拉起了涨红了脸的宋远舟,那人起哄道:“要是没有的话,那我们这宋师弟可就得好好问问了。” 宋远舟才刚因为易君笙的回复而松了一口气,这会儿又被几个前辈撺掇着去问易君笙那羞人的问题。 在苏临镜几人看过来的目光中,他不由得涨红了一张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他这些前辈立志是要让他现这个眼了。 边城司的人你一下我一下地吵着,最后竟生生地把人拽了起来。 在众人的起哄声,宋远舟终于鼓起了勇气看向了易君笙。局促不安地握紧了拳头,宋远舟磕磕绊绊地问道:“那,那远舟能不能再冒昧问问,易姑娘属意什么样的男子?” 做什么呢这是? 就算玉小茶再迟钝,她也看出这一桌人怀的是什么不干不净的心思了。 呸,且不说少庄主人有没有那个心思,就说宋远舟和这桌人那个庸俗样,又凭什么上赶着给少庄主保媒拉纤? 玉小茶刚打算开口,就被一旁白眼要翻上天的林恣慕抢了个先。不耐地磕了一下水杯,林恣慕再也忍不住地皱眉道:“觉得冒昧那就不该问。” 被林恣慕这么一呛,宋远舟刚刚鼓起的勇气又吓灭了一大半。意识到自己问得是有些不妥,他涨红了脸地回道:“哦,是,是抱歉” 可是,他是真心倾慕易君笙,不是什么登徒子想要拿她开玩笑,轻薄于她。 怕易君笙误会自己,也怕秋望舒她们觉得他失礼,于是宋远舟语无伦次地解释道:“远舟并无冒犯之意,是,是因为群英赛时,远舟便听到了江湖上下对少庄主的褒奖……” 怕又冒犯了易君笙,他连易姑娘都不敢叫了,也跟主事一起喊起了少庄主。 “江湖上下都说少庄主天人之恣,风骨独绝,昨日一见,我才知道少庄主比传言中更,更……” 更什么? 更令人难忘? 捏着筷子抬起眼皮来,秋望舒压着胸中一股怒气,紧蹙着眉头看向了桌上这群男子。 宋远舟满脸通红,旁边师兄又一个劲地催促着他。 “说呀”“说呀” 筷子几乎都要被她掰断了,秋望舒心想,他们要宋远舟说什么,说他有多么倾慕易君笙,说他有多么期望能攀上易君笙的高枝。 将嘴唇抿得失去了血色,秋望舒再也控制不住对宋远舟的厌恶。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觉得易君笙以后会与谁婚配,又凭什么觉得宋远舟这样的男子,足以与易君笙相配? 对秋望舒的怒气毫无察觉,在师兄们的鼓励下,宋远舟紧闭起了眼睛,紧张地吐出了剩下的话:“更具风姿,所以我就想” 说到“想”时,突然,一道凳子拖过地板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宋远舟的话语。 惊恐地看过去,只见秋望舒滕然站起,原本清秀的脸上写满了阴沉。她将筷子按在碗边,像是一个字也听不下去地说道:“抱歉,我身体不适,先失陪了。” 说完,她也不看其他人的反应,打开门便朝外走出去了。 门被拍上的声音在宋远舟耳后响起,宋远舟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反应不过来似的呐呐道:“哦,哦,好”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惹急了秋望舒,边城司的男子面面相觑了半晌,也想不出来原因。 最后,在吴主事准备出来打圆场前,易君笙却蓦然张开了口,平静地回道:“多谢各位美意。” 她抬起了眼皮,却没有看向宋远舟,而是看向了秋望舒方才丢在桌上的筷子。筷子上那几道不太平整的指痕,昭示着方才秋望舒遮盖不住的怒气。 她是该早些说的,若她早些说清楚,秋望舒也不用这么生气,甚至气到菜都没吃几口就愤然离席。 将眼神从那双筷子上收回,易君笙抬起头来看向了桌上方才还在起哄的人。 语气还似往常一般平静,但此时易君笙眼中却有更为疏离的寒光:“我并未婚配,不是因为家师不在,无人替我操办,而是因为” 眼前浮现出秋望舒方才面上的愠怒,易君笙一字一顿地继续道:“我早已有了想要与之同归,一起去过些寻常日子的” “人”字还未说完,刚阖上的门又在“哐当”一声再次打开。方才风风火火冲出门的人突然又折返回来。在易君笙诧异的目光中,不由分说地捞起了她的手臂,在众人反应过来前寒声道:“她也不适,也失陪了。” 说着,便将易君笙拉出了雅间。 她走得极快,还没等众人看清,那门便又一次在“嘭”的一声中重重地阖上。他们最后看见的,也只是易君笙曳过门框的一角绿裙。 雅间外,她们跑了一路,也听了一路的嘈杂人声。绕过了身边的脚步声和两旁的推杯换盏声,秋望舒拽着她,逃也似地跑下了一层层楼梯。 她们跑出醉霄楼时,时间才更过正午。初冬的暖阳照在她们交叠的手上,而易君笙也就这样毫不挣扎地任由秋望舒拽着她朝前跑去。 足足跑出了一条街后,秋望舒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可能是她脸色太糟,也有可能是她拉易君笙拉的太紧,路上陆续有人向她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可即便被旁人这样盯着,她也不想松手,她总觉得,如果自己松开手,也许她就会松开自己好不容易才积蓄起来的勇气。 她好不容易,才有想握住什么东西的勇气。 悄悄地回握住了秋望舒,易君笙定定地看着秋望舒的侧脸,扬起了一个窃喜而满足的笑容。 即便眼角眉梢都漫上了笑意,可易君笙却还装模作样地问她:“秋姑娘,我们把小玉她们独自留下,是不是不太好?” 秋望舒没有回头,可易君笙却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人不悦地捏了捏,“那我把少庄主留在那儿,任由他们起哄就好么?” 闻言,易君笙眼中的流光更甚。 如果真是她说的那样,那她把自己拽出来就好了,为什么到现在还紧握着自己的手不放呢? 如果秋望舒不说清楚的话,自己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向秋望舒走近了一步,易君笙不依不饶地追问道:“他们起哄,是因为看出了宋远舟的心思,想帮着他来探探我的口风。” “那秋姑娘生气是为什么?” 扣紧了秋望舒的手,易君笙固执地走到了她面前,看着她闪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是气他们起哄,还是气宋远舟对我怀的那般心思?”
第077章 并非殊途 闻言, 秋望舒神情一滞。 她这不是都清楚么?为什么要明知故问呢? 短暂的愣怔后,秋望舒有些羞恼地反问道:“那少庄主呢?” “你又为什么在意我生什么气?” 这一次,易君笙的回答十分直接:“因为对我而言, 秋姑娘是十分重要的人。” 沉默了一瞬,秋望舒闷声问她:“……比你那日说的,你一直等的人, 还要重要么?” 听到这句,易君笙先是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随后便笑了起来。 “秋姑娘就不问问,我说的到底是谁么?” 秋望舒含糊地拒绝道:“不问, 总之……是对你而言十分重要的人。” 盯着秋望舒垂下的面庞, 易君笙沉默了几瞬,缓缓问她:“那为何这人不能是你呢?” 诧异地抬起头来,秋望舒下意识反驳她:“我什么时候让你等过?” “一直啊, 我一直都在等秋姑娘……” 说着,易君笙又朝前走了一步。两人靠得很近, 近得秋望舒都能从易君笙眼中看见双唇紧抿的自己。 定定着秋望舒面上的神色变化,易君笙轻轻地续上了方才那句:“等你告诉我,你是如何看我,又把我放在你心中的什么位置?” 什么位置……秋望舒神色中出现了一瞬的茫然。 她把易君笙当做是什么人?默契的同伴,势均力敌的好友? 不……这些都不够贴切。 船上的暧昧烛影,共枕时的心跳如雷,不会有人对同伴和好友有这些羞于启齿的反应。 沉思了半晌后, 秋望舒才小心地开口回答了她:“你我的身份, 天差地别。” “我是罪侠之女, 你是肩负重任的少庄主。” 她这般开口,易君笙几乎以为她又要回避, 或者要下意识将自己推远。她甚至都做好了打断秋望舒的准备,可是她还没开口,秋望舒的话锋就突然一转。 “但我并不觉得……你我殊途。” 话语间,秋望舒看向易君笙的目光慢慢变得坦然而柔和。 在这样的注视下,易君笙心中的万千话语,竟突然像被什么拽住了一样,只能随着杂乱无章的心跳,被牢牢地按在胸口。 看着因她这一句话而楞在原地的易君笙,秋望舒只觉得心中有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冲动,催促着她说出所有压在心底的话。 她想,易君笙对她而言,是非常特别的,能与她互相理解的人。 “之前……我问你为什么帮我时,你的回答是,没有理由。” 想起了拆孔明锁时易君笙那近乎执拗的神情,秋望舒轻轻地摇了摇头:“可我并不觉得是真的没有理由。” “就像一开始我来这一趟不只是为了胜秋风一样,我也并不觉得你来这一趟,只是为了给告水山庄正个名。” “可是当日,你不问我拿到胜秋风要做什么,那现在,我也不会问你,你来一趟到底要做什么。” 终于理清了两人的关系,秋望舒话语中也多了些坚定,“虽然你我对彼此都有所隐瞒,可是很奇怪,我却觉得你是能理解我的人,所以……我觉得,你我并不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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