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番话,果然动摇了其中几个村民。 方才被咬的五个村民中,有一家之主,有马上就可以娶妻生子的儿子,还有年迈的还没来得及让孩子尽孝的老人。 如果小川说的话是真的,那即便苏铃是鬼婆,他们……是不是不能让苏铃就这么被人处死? 在一片窃窃私语中,族长的脸上却流下了冷汗。 苏铃这徒弟真是好一张巧嘴,竟能说动这些极易被煽动的村民。但他,决不允许苏铃三人活下来,威胁到他和贵祥。 捏紧了拳头,族长稳下了心神,冷喝道:“果然是心术不正之人,就是懂得蛊惑人心!” “好,既然你说你不是鬼婆,是走正路的大夫,那就验一验。” “如果你们不是鬼婆的话,我们就信你,让你治这些人!” 听到族长的话,众人也才缓过心神来。 差一点就被这鬼婆蛊惑了,后怕地喘了一口气,村民也急声附和道:“是,是,验,验她们!” 其中,以王五的声音最大,“验,她若是鬼婆的话,我要亲手杀了她来偿我儿子的命!” 看向了已经吓得缩成一团的宁宁,王五激动地喊道:“不,要杀了她们三个才够偿我的独儿子!” 说着,王五便冲出了人群,扒开拴着苏铃的人,一路将脸色煞白的苏铃拽到了河边。 眼见苏铃即将被推进水里,所有人之后,突然穿出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等等——!”
第071章 祠堂着火 众人的仪式被打断, 只能扫兴地回头望去。结果在看清出声之人时,面上不由得露出些心虚之色。 一抹红从人群中穿过,不过一会儿, 一个身穿灰衫的女子就走到了王五夫妇面前。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村中备受尊重的神婆红姑! 看着被按在地上的三人,尤其是哭哑了嗓子的宁宁, 红姑面上露出了不豫之色。 这哪是要验什么鬼婆,这完全是要这三个人的命。 “这是要做什么?” 没有松开苏铃,王五回头大喊道:“红姑!这三个鬼婆用邪术将我儿害惨了!你也看见了,我那独儿子如今成了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 我今日就要验验这三个害人精是不是邪魔鬼婆!” 皱起了眉来, 红姑拔高了音调:“要验邪魔鬼婆,也不是这么验的!” 不知道红姑究竟是什么意思,王五愣了一愣, 不敢置信地问:“那红姑说有什么法子?” 红姑刚想开口,却听身后的族长蓦然出声:“红姑, 在鬼婆面前,有的话,可不能乱说。” 族长不知何时凑到了她背后,虽然看不见族长的脸,可是红姑却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了明晃晃的威胁。 听了这话,红姑几乎要笑出声来。这世上根本没有鬼,又何来的鬼婆。 红姑心里十分清楚, 当年, 他们用逼她再嫁来威胁她继承母亲衣钵, 现在,这些男人只是想以审判“鬼婆”之名来戕害这些于他们不利的女子。 那日王顺送来后, 在她耳边胡言乱语了好一会儿,虽然都是些烧昏头的浑话,但红姑却敏锐地拼凑出了一句“贵祥……你等等我。” 知道这事跟贵祥脱不开关系,红姑还是想劝族长,即便把这几个女子打晕送走也好,不要为了贵祥造这杀孽。 回过头去,红姑迟疑道:“族长” 然而一转过头去,就对上了族长阴鸷的眼神,“红姑,你说话前,先为你那姑娘想想吧。” 他的话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想”字,几乎是牢牢地压在喉咙里。 听到这几个字,红姑的眼神先是一怔,随即便颤抖着朝后退了一步。 她的英儿刚过十岁,便在族长主张下和贵祥定了亲。再过五六年,等贵祥年满十六,英儿便要被娶进门去。 她早年丧夫,饱受村中男人欺负,是直到自己被逼着做了神婆,做了“红姑”,村里的男人才对她多了几分顾忌。 她们母女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她险些都快忘了,在这仁远村里,她仍然压不过这那一双双阴鸷的眼睛。 “红姑——!我知道你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我求求你救救这两个孩子” 怔愣间,苏铃昂起头来,拼命地大喊,祈求红姑能帮一帮被她牵连的小川和宁宁。 可是红姑没有办法能救她。 深吸了一口气,红姑偏过了头去,不敢再看苏铃的眼睛。 “要验鬼婆,可以求神问鬼。” “来前,我敬香问了河神……河神,没有回话。” 没有回话,就意味着,即便她们不是鬼婆,也不是鬼神愿意救的人。 周围陆续响起了“那赶紧验吧”的催促声,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将水流声都盖过去。 松开了攥紧的拳头,苏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是我害了她们。 “哗啦——”一声,在宁宁尖利的嚎叫声中,三人被合力推下了河水中。 拴住她们的绳子还系在岸边石头上,可是她们却沉到了水面底下。 水面安静了好一会儿,安静到众人都禁不住眯眼盯住水面。 可片刻后,一阵银铃声打破了空无一物的水面。 他们看见苏铃仰头喘着气,费劲地将用上身将呛水的宁宁顶起来 除了几个女子不忍心地别过了脸,其余的男子面上皆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浮起来了……” 族长的面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村中的男子也纷纷伸出自己焦黄的手指,遥遥指向了水中的三人:“看吧,果然是鬼婆……” 苏铃的手被捆着,她虽然努力将宁宁和身旁的小川送到岸边,可自己却被突然灌进嘴里的水呛得在水里不住挣扎。 再看不下去了,红姑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够了,你们已经验明了,把她们拉上来吧!” 可这一句话却彻底点燃了王五,“红姑,你究竟站在哪一边?这是鬼婆,为什么不让我们淹死她们!” “因为不妥!” 再也压抑不住胸口的起伏,红姑怒目圆瞪,颤声告诉每一个人:“溺死的鬼婆,怨气极重,恐怕会回魂来找河边人索命。” 不敢置信地看着红姑,王赵氏抬起哭红的眼睛,哽咽着问:“那您的意思,是要我儿白白被鬼婆害死么?” 红姑没有回话,可是河岸边却传来一声轻轻的冷笑。 呛出了几口河水,小川被湿衣服压得死死的,却仍挺起了脊背,扫过了每一个污蔑她们的人:“我若是鬼婆” “一定要剜你们的心,喝你们的血,再咒你们全村人生生世世都不得安宁!” 说到最后,她的眼神几乎死死地盯住了抱臂俯视她们的族长。 而在小川的背后,一直不出声的苏铃也抬起苍白的眼皮,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神直直地戳破了族长掩下的心虚和龌龊,即使狼狈不堪,却有一股可畏的气息。 若留此女一命,他日,自己和这仁远村都必将遭难! 裤边的手微微一顿,族长深吸一口,避开了苏铃的眼睛。 “既是鬼婆,便不可再留于世。” “邪祟,该以火刑除之。” 转向了一旁的红姑,族长压低了声音,缓声道:“红姑,你挑个除祟的日子吧。” 族长竟当真一点活路都不愿留给她们么? 看着脸色白到了极点的苏铃,红姑闭上了眼睛,不忍道:“初十……” “初十,司命执日,阳气地气皆旺……就初十吧。” …… 红姑讲到这里的时候,窗缝中蓦然钻进来一阵风,吹动了几人的鬓角。 秋望舒似乎闻见了火燎过衣角和皮肤的味道,听见了风中送来的惊叫。 所以,她梦里的苏铃,最后才是被烈火灼烧过后的痛苦模样。 秋望舒屏住了呼吸,追问道:“……后来呢?” “只有言益灵……活下来了么?” 听到她这问话,红姑放在桌上的手动了动。她的手指轻轻划拉过桌面,似乎是在思考如何继续讲下去。 可是,当她的指甲刮过桌缝时,窗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响彻天际的炸响!刺目的闪光自不远处晃过村屋,照亮了这间昏暗的屋子。 屋外不远处,烈焰窜上了房顶,以妖冶的红吞噬了村中摆放着先祖牌位的祠堂! 惊讶地看向了那间熊熊燃烧的村屋,秋望舒和易君笙睁大了眼睛,那是——族长家的院子! 红色的火舌映照在两人脸上,而红姑也仿若被这焰火惊醒,从旧忆中缓缓抽离。 “你们该走了。” 噼啪焰声中,她们听见红姑缓缓地对她们这么说。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她们觉得,那熊熊燃烧的火苗不在屋外,而是深深地根植在红姑的眼中。 越过红姑,易君笙的眼神缓缓地移到了那柱不知祭拜谁的立香上,香云袅袅而上,易君笙也明白了,为什么已近半夜,这香却才烧了一个头。 是因为言益灵,在她们之前造访过。 “红姑,是言大夫让您引开我们,是么?” 红姑看着两人,她知道易君笙指的是什么,但她觉得已经没有回答的必要了。 “你们要问的真相已经问到了。” 吐出了蓄积多年的浊气,红姑放松了眉头,打开了屋门:“该走了。” 村民和族长都是愚蠢之辈,竟从来没想过,分不清“呢”和“了”的苏铃喊的,一直是“灵灵”而不是“宁宁”。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当年那把烧死苏铃的火重新燃了起来,言益灵的复仇已近开始了,如果她们想找到言益灵,那现在就该走了。 盯着两人的眼睛,红姑站在一股焦味中,再次重复了一遍:“你们该走了。” …… 睥睨族中女人的牌位在浓烟中摇摇欲坠,而吞噬一切的火焰却从祠堂中熊熊腾起。 “爹——!爹——!” 秋望舒和易君笙赶到时,看到的便是嘶吼着想冲入火场的贵祥。 焰火遮盖了地上的尘土,可是脚下的的触感却不像是踩在土路上。 借着面前树木的遮掩,秋望舒低头捻起一捧泥土来。 在泥土的缝隙间,她敏锐地看到了一粒粒的棕色沙粒。 沙粒上有一股淡淡的焦苦味。 这是,言益灵走前晒的最后一把海金沙。 混杂在泥土中的棕色甚至蔓延到了焰火深处,秋望舒猛地想起了言益灵告诉她的那句“海金沙遇火极易燃,所以你可得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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