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了片刻,秋望舒停下了脚步,对也停下来疑惑地看着她的易君笙说道:“你们先上去吧,我马上就来。” 还不待易君笙回话,秋望舒便又想起什么似的,主动解释道:“我不是反悔。” 看着易君笙,秋望舒伸手指向卖糖糕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道:“只是去那里,买个东西。” 没有想到秋望舒还会自己开口解释,易君笙微微一愣,随即轻笑了一声。 “那我在船上等你。” …… 她们已结束了百影门之行,下一目的地,便是藏有麒麟卷的弃月城。只是这弃月城远在西疆边陲,所以她们得先走水路到郧阳,再从界岭翻山到弃月城。 这艘船,将在半月后在郧阳停靠。虽然路途遥远,但好歹这五人能在船上喘几口气,歇上个半月。 上船之后,几人约好用晚饭的时候在苏临镜房间碰头,便各自找到了房间进去休憩了。只有秋望舒,在放下了行囊后,敲响了林恣慕的房门。 在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应门后,秋望舒收回了手,默默地朝客舱外走去。 甲板上,林恣慕已经在船缘边站了小半刻了。她们上船的时候已近夕阳,所以许多船客都聚在船头,等着看海上日落之景。 水鸟长啸而过,隔断了耳边的浪声,也隔断了她紧紧攥在眼中的不舍。 林晏霜的嘱托,她牢牢地记在心里,所以即便心里只剩哀戚和茫然,她也还是选择了和秋望舒她们一起上路。 只是,她并不想面对几人同情又关切的眼神,所以即便一起上了船,也还是想暂时离她们远一点。 从客舱出来后,林恣慕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一个没人吵她的地方。 百影门的方向早就看不见了,可她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出神地望着海面,直到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甲板多的是空处,可这人却非要走到自己身后几步处。想来,除了除了那几人外也没别人了。 认出这是秋望舒的脚步声,林恣慕收起了失落的神色,撇过头去冷声道:“……别说些安慰人的话来添堵。” 面对林恣慕故作冷硬的态度,秋望舒坦然道:“我不会说安慰人的话。” 顿了顿,秋望舒从怀里拿出了方才买来的东西,继续道:”只是有个东西要给你。” 将沾了糖粉的糖糕推到了林恣慕手边,秋望舒平静地说道:“趁热吃吧” “不然,等下次再吃,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看清楚秋望舒推到自己手边的东西后,林恣慕的眼神一滞,那些冷硬的话也就此停在了嘴边。 她要给自己的东西,是糖糕……? 定定地看着秋望舒手中那个,从前林晏霜不知给她做过多少遍的点心,林恣慕的眼圈蓦地红了。 是啊,阿婆答应她,好了以后给她做的糖糕,最终也还是没有吃到。 在秋望舒不含一丝杂质的视线中,林恣慕低下了头,紧紧地攥起了手指。 所以……她们这会儿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了么? 过了好久,久到秋望舒的手抬得都要僵了,准备换一只手的时候,林恣慕却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沉着一张脸地将糖糕接了过去。 也许是出于惺惺相惜,也许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即使林恣慕此刻低着头,秋望舒也全然明白她的心情。 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秋望舒默默地转过身去,把这一片空处还给了林恣慕。 直到秋望舒走出了甲板一段距离,她才隐隐约约听到了身后林恣慕不再压抑自己的动静。 夕阳下,海面上热闹得出奇,水鸟嬉戏,船客喧哗,而身后林恣慕狼吞虎咽和呜咽的声音,尽数被淹没在了船下的涌浪里。
第049章 烛影脉脉 从甲板下来, 秋望舒顺着热闹的客舱走向苏临镜的房间。 担心这路上会遇到觊觎剑法之人,所以苏临镜的房门关得很紧,只能隐约听见一点交谈的声音。 “……这船只能到秦州, 我们得在秦州郧阳下船,下了船,骑马上界岭。” “估计还要半个月才能到弃月城。” 听见苏临镜这么说, 玉小茶唉声叹气道:“反正下船又得风餐露宿了呗,那我可得趁这几天好好睡上几觉。” 抱怨归抱怨,但玉小茶转眼又乐呵呵地从行囊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对苏临镜催促道:“好了好了, 快收了吧阿临, 还有十几天有什么好急的,眼下急的,是我的包子。” “快快, 你再不收一会儿油滋出来了。” 眼见玉小茶的包子把苏临镜怼得不敢张嘴,只能含混地推拒着:“我自, 自己来”,秋望舒及时推门进来,站到了两人面前。 见秋望舒进来,玉小茶眼睛一亮,顿时放过了苏临镜,开心地喊道:“诶,阿望来啦!” 喊完这一声, 看秋望舒身后没人, 玉小茶小声地向秋望舒询问道:“她不来么?” 这个她, 毫无疑问指的肯定是甲板上的林恣慕了。 还不待秋望舒开口回答,内间里就有人端着茶盏出来, 抢先一步答道:“这几日就让林姑娘自己静静吧。” 说着,就把茶盏放到了秋望舒面前。茶盏里还是那股熟悉的茯苓清香,显然还是上次庙中自己惊醒时少庄主端给自己的那杯。 不知道易君笙什么时候进来的,秋望舒迟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在茶盏面前坐下了。 茶水还烫着,她只轻轻抿了一口,就放在桌上晾着了。 闻见了那股茶香,玉小茶仔细又嗅了嗅,随即疑惑地看向秋望舒旁边的易君笙。 “少庄主,为什么阿望的茶跟我们的不一样?” 易君笙沏给苏临镜和玉小茶的也是极好的青茶,只不过揭盖一看,确实就是两种不同的茶了。 听见玉小茶这么问,易君笙抬起头来,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方才拿过来的茶泡完了,我就回去换成茯苓茶了。” “小玉姑娘若是也想喝,我下次,再给你沏一盏。” 玉小茶对茶没什么兴趣,刚也只是好奇,所以赶紧推拒道:“哦哦,那倒不用了。” 说完,就把这事完全放到了一边,乐呵呵地就着热茶啃起了包子。 几人中,似乎只有秋望舒把这话往心里去了。看易君笙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她便悄悄地朝易君笙茶盏中瞥了一眼,结果,发现连少庄主自己喝的也是青茶。 ……不是泡完了,是担心自己晚上做噩梦吧。 看着易君笙搭在茶盏上的手指,秋望舒心不在焉地喝下了一口茶汤。 这些日子,几人风里来雨里去的,又经历了百影门一变,难免都有些疲倦。所以吃完饭,四人确认过接下来的行程,便都准备各自回去歇下了。 临出门前,苏临镜却开口叫住了秋望舒。 “秋姑娘,请等一下。” 顿住了即将迈出门的脚步,秋望舒略带疑惑地转过头去。 见秋望舒看向自己,苏临镜犹豫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包着锦布的物件,交给了秋望舒:“临行前,丁盟主曾托我向你转交一物。” 想到几人从中都出发已经是将近一个月前的事情了,苏临镜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之前在路上没机会,所以一直到现在才给你。” “希望……秋姑娘不要介意。” 即使包在锦布里,秋望舒也清楚,丁凌泉让苏临镜转交给自己的,只会是自己拒绝过一次的白虹通行令。 自己当时不接,已经叫丁凌泉为难过一次了,这次自己若是再不接,就是叫苏临镜为难了。 沉默了片刻,秋望舒终究还是伸出了手,从苏临镜手上接过了通行令,随后对苏临镜道了一句:“苏姑娘,多谢。” 秋望舒平常连话都很少说,就更别说从她嘴里听见句“谢谢”了。 闻言,苏临镜愣了愣,受宠若惊道:“不,不客气。”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秋望舒对着手中的通行令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她原本只是想悄悄来一趟中都,结果谁知道,不仅没能“悄悄”,还被丁凌泉认了出来。认出来就算了,还要像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让丁凌泉担心。 秋望舒叹了一口气,神色闷闷地将通行令塞进了行囊中。 可是,行囊本就松开了一个角,她这么一放,白虹通行令自然就 “啪嗒”一下从行囊中滑出,掉进了小几和床尾的缝隙中。 听到了木牌落地的声音,秋望舒着急地去捞,可也不知道那白虹通行令掉到了哪儿去,任她在原地够了几次也够不到。 见状,秋望舒只能拿起了桌上那原本就没多亮的烛灯,照向了床底,这才看见了斜着卡进床脚的木牌。 废了这么一番力气才将通行令捡起,这次秋望舒不敢再乱扔了,只能老老实实地把它放到包袱底下压好,再把包袱小心地放进了房中箱柜里。 等忙活完这一通,她才直起了腰,把烛灯放回原处。 可是等她走到桌边时,却举着烛灯楞在了原地。 不知是不是因为住在易君笙对面,秋望舒总是告诉自己别往对面看。可她越是刻意不去看,越是容易注意到对面的动静。 太阳还没落山时,对面还只是模糊的影子,可这会儿烛灯点起来了,那她从这儿看到的就不一样了。 透过明灭烛影,秋望舒看到的并不是和自己房间如出一辙的昏暗,而是对面易君笙靠在窗上,却被烛灯投在门纸上的剪影。 剪影下,她侧身靠着,不知是在看海上明月还是岸上的稀疏光点。 她应该是沐浴过了,所以难得地没有挽发,只是任头发散下,有些懒散地倚靠在了窗边。 夜里,海上分外的平静。但还是有轻微的凉风吹进房中,扬起了秋望舒的衣角。 衣角剐蹭着她的手心,秋望舒微微垂下了眼,不自在地想道,这烛灯连房间的一半地儿都照不亮,却偏偏将对面的少庄主照得格外清楚。 无论是易君笙微微垂下的眼睫,还是她搭在肩上的外衫,都照得十分清楚,仿佛两人中间隔得并不是两道房门,而是薄如蝉翼,颜色柔和的一层窗纸。 投在纱棉纸上的,明明是昏黄暗影,可她眼前却好像已经出现了让她心慌得不行的莹润素白。 她们同为女子,年岁相近,也曾在机关阵中度过了数不清的难关,明明是可以像寻常女子一般执手亲近的关系。可此刻,对着易君笙的一道侧影,秋望舒却不知为何,心中只有见不得人的局促和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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