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地又看了半晌,寒争脸上又挤出那种好像落不到实处的笑意来,随后便收回了目光,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你……要记得去吃饭啊。”便重新转过身去,汇入了人群中。
第024章 为她担心 自寒争那日离开后, 已经过了三日,这三日里寒争确实没有再来找过她。初时秋望舒还偶尔探出头去朝店外小心张望,后来发现不论是店外还是西市上, 都没有再见到寒争的影子,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放心之余,心里还有点说不出来的滋味。 趁着客人取走竹纸和砚台的空档, 秋望舒悄悄地朝外瞥了一眼,结果什么都没看到不说,还被送客回来的顾云缃截住了。 外头,那桥上卖蜜饯的每日都在, 香烛铺子也每日都开, 顾云缃当然知道秋望舒看的不是这些。 于是她转过头来看着秋望舒揶揄道:“看什么,看桥上卖蜜饯的,还是对面卖香烛的?” 本就脸皮薄, 又冷不丁地被顾云缃戳破了心思,这下好了, 秋望舒愣是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她要是说“不是”或者“什么都没看”,顾云缃保不准又要拿她开什么玩笑,于是她干脆闭嘴俯身,抱起多余的麻纸和竹纸就往后头架格那儿跑。 可顾云缃是谁啊,哪会不问个清楚就叫她轻易跑掉。 于是顾云缃看准了秋望舒的步子,“嗖”地一下挪到了架子边上,抱着手臂挡在她面前, 抬着下巴问道:“不是说好带来铺子里我请你们吃点心么?” 端详着秋望舒的神色, 顾云缃挑眉问道:“怎么我点心都要摆干了还没见人呢?” ……人是被她赶走的, 可是这句话秋望舒说不出口,于是她张了张口, 闷声回道:“……她走了。” “走了?” 顾云缃疑惑道:“去哪了?” 去哪儿了?可能去住店了,可能重新找了船夫乘船回家了,总之与她没有关系。 可越是这么想,秋望舒心里的感觉就越古怪,像是愧疚和憋闷搅合在一起,弄得自己坐立难安,连走路时都会频频回头,倒真像是发了癔症。 于是秋望舒憋着一股气说道:“……我不清楚。” 这臭小孩虽然说的是赌气的话,但看那样子,好像又是真的不知道。 想到这里,顾云缃放下了手臂,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臭小孩来了也有个把月了,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但其实还是个要强的孩子,不想接受别人平白无故的好,也不愿叫别人可怜她,所以不管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愿意跟自己说。 她虽不说,可顾云缃心里却是清楚的,她同那日站在桥边等的姑娘一样,本就不属于这伏春城。 想着总有一日她能自己站起来,离开这里去她该去的地方,所以顾云缃也不勉强她说出来。 只是,就这么一声不吭地一直窝在库房里,要哪年哪月才能自己想开呢?所以,那天看到桥边的姑娘追着她一路小跑时,顾云缃是打心眼里觉得高兴的。 虽然不知道这姑娘的出现能不能拉阿望一把,但好歹现在阿望脸上不再死气沉沉的了。 喏,嘴上说着不清楚,面上写着不在意,其实这几日出门时都会在门口望好一久。依顾云缃看,估计是秋望舒嘴上又赶人了,那姑娘怕惹急了她,这才不过来了。 不过嘛……看秋望舒这个郁闷的样子,她估计秋望舒迟早得去找人的。 撇了撇嘴,顾云缃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说道:“原想着她跟你一起有个伴儿,那既然走了” “那这栗糕,阿望你自己装着吧。” “就是可惜啦。” …… 将栗糕轻轻揣在怀里,秋望舒脚步散漫地走在去吃午饭的路上。 一想到这是顾云缃原本要让自己分给寒争的栗糕,她心里就不自在。一会儿觉得自己之前话说得太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是寒争得寸进尺,期间还夹杂着点她不愿意承认的,对寒争的埋怨。 ……不让她来书店时她非要来,那怎么说不再来找自己的时候就真的不来了。 揣着这栗糕,就跟揣着块热铁似的,叫秋望舒越来越焦躁。她一会儿想着不来就不来,她直接全塞嘴里一点都不留,可一会儿又想着,伏春城就这么大,万一寒争没走,万一碰到了呢? 想着想着,她竟然忘了拐弯,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朝成安街走去。 西市狭窄,车马不好过,可成安街就不同了。商队马车一路喝马而过,让原本就有些拥挤的街道更为嘈杂。 为了躲避迎面而过的马车,秋望舒朝后退了一步,但这一退却撞到了什么人。 “啊,抱歉。” 她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和寒争的声音有几分像的抱歉,随即立马转过身去,结果眼前出现的却是个头上戴了花的并不相识的姑娘。 见自己撞到了人,那埋头走路的姑娘赶忙退后一步连连对秋望舒道起歉来。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所以看着面前诚恳道歉的人,秋望舒也只是轻轻摆了摆手,但心里却隐隐有些失望。 这会儿她心里清楚了,自己失望的是,撞到背后的,不是那个会从自己身后悄悄走到自己身边的人了。 片刻后,撞上自己的姑娘道完歉默默走了,可秋望舒却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影子出神。 人是自己赶走的,可现在身后没人跟着了,自己心里反倒还不习惯了起来。 这厢她正失落着,那厢成安街的酒楼前却喧闹异常,周围有人好奇地问道:“那边闹什么呢!” 旁边有人看了个大概,于是便接话道:“好像是那无赖吴老三在拉扯人好好的闺女。” 这人似乎是看清了被拉扯的人,于是对好奇的人摇头感叹道:“可怜见的,白白净净的,看着年纪还小呢。” “.……!” 听别人要去凑热闹时秋望舒心里还没什么感觉,可听到这一句时,秋望舒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白白净净的,年纪还小…… 马上,一个长发绿衫的人影就浮现在了自己眼前。 不会……吧? 秋望舒瞪大了眼睛在心中怀疑道。 不会这么巧吧? 寒争……虽然自己不愿意承认,可她确实是能将自己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么机灵的人,应该不会是她吧? 可是转念一想,无赖毕竟是无赖,万一她确实是碰巧遇上,又碰巧应付不来呢? 想到这里,秋望舒扭头望向人群聚集的地方,听见里面的吵闹声愈演愈烈,她再也站不住了,拔腿就冲向了酒楼。 酒楼前,那被无赖堵住的姑娘想要拨开人群往外跑,可是那么多人,竟都只想着看一番热闹,没一个有给这姑娘让一条路的意思。 果不其然,才跑了几步,这姑娘的脚步被窃窃私语的人群堵住,即使她大喊着,也只有几个看不过去的女子将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但这也无济于事。 见这姑娘躲去别人身后,满身横肉的无赖吴老三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伸手就把人又拽了出来。 手上拽着人,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恶声恶气道:“媳妇儿,你跑什么!” 听他喊了这一嗓子,周围男子看那姑娘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他们面上虽然装作不齿,可心里却嘀咕着,吴老三也能讨到这么水灵这么小的媳妇儿?骗谁呢! 可是,就算不信,难道谁还能有胆上去逼问吴老三么? 这吴老三一贯蛮横不讲理,若是这次得罪了他,挨打事小,以后被他记恨上才是麻烦。 这些男子面面相觑后,皆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后有的闭上嘴,有的生怕别人看出自己怕事,装模作样地冲吴老三喊了几句。 听清了围观男子们口中的“那赶紧回家啊”“别在这街上拉拉扯扯的”之类的话,这无赖瞟了一眼不住挣扎的姑娘,得意地将人又拽紧了些。 这姑娘自然不是什么跟他有关系的人,反而是他要卖给富户的人。 他的钱袋扁了三个月,好不容易在这城门口蹲到一个独身前来的丫头,那自然不能放过,他说是要介绍人家去庄里做活,其实是火急火燎地骗着人签了身契想将人转手卖给富户。 不过,就算这丫头喊破嗓子都没用,只要他咬死了,说这是自己发了疯病的媳妇儿,其他人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于是他凑近了挣扎的人耳边,故作亲昵地小声道:“……个死丫头签了身契还想跑,是不是想被卖去花楼里?” 听了这句话,那姑娘面上更是惊恐,生怕他真的说到做到,一时间被吓得停下了挣扎。见她被这句话唬住了,吴老三捉住那姑娘的手将人直接箍到自己臂弯里,嘴上催促道:“赶紧走!回家啊,回家!” 说着,拽着面如死灰的人就要强行带走。 这一次,即使不情不愿,方才还堵在那姑娘面前的人都低下头去朝旁边挪了一步,给吴老三让出一片路来。 狞笑一声,吴老三刚要迈步跨出人群吗,就听身后突然有一道清脆的声音大声喝到:“等等!” 这么多人都没人敢拦,这又是谁这么有胆子? 不悦地回过头去,吴老三本以为能看见什么厉害人物呢,结果却是一个才到自己胸前的小姑娘,甚至比自己手中这个还要再小点。 单薄得跟张麻纸似的,也敢出声拦自己。恶声恶气地骂了几句粗话,吴老三伸出一根指头冲秋望舒吼道:“等什么,哪儿的臭丫头!没听见我说这是我媳妇儿啊!” 不愿放弃脱身的希望,那姑娘眼中蓄满了激动的眼泪,哭叫道:“救我——!我是来投奔我表舅的,不认识他!更不可能是他媳妇儿!” 听了这姑娘壮起胆子喊出的话,吴老三恼羞成怒,扬起手来就要给手中人一巴掌。 见无人制止,情急之下,秋望舒从一旁抓起一个石块狠力砸向吴老三,嘴里喊道:“你敢——!” 虽然这不是寒争,但秋望舒也不觉得自己应该袖手旁观。所以她扒开人群,冲到了最前头。 没想到秋望舒胆子竟然这么大,敢朝自己掷石块,吴老三睁大了眼睛便伸手来挡,结果石块不就被正中他的手腕了么。 砸中腕骨的闷声响起时,吴老三嘴里的痛呼也应声响起:“啊———你个没娘养的———!” 在痛呼声中,吴老三钳住人的那股力气也不如方才强劲了。于是,趁着吴老三痛得弯腰的一瞬间,那姑娘赶紧甩手挣脱吴老三,朝着秋望舒的方向就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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