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旸凝神感知着,丝丝缕缕的风带得发丝轻轻飘动,虽是细微,仍不难感受到风中冰凉刺骨的寒意,右手交握的柔软忽而收紧几分,林旸只觉脚下一轻,给这人带着向前飞掠出去。 丝丝绕绕的寒意随着两人不断向前变得凛冽浩大,铺天盖地,行至最后寒风似是化作了一支支冰锥四面八方地往骨缝里刺,林旸觉得周身关节都在内力的固卫下僵硬疼痛起来,身侧之人终于缓下脚步,渐渐停了下来。 “寒玉。” 忽然响起的温淡语声惊得林旸浑身颤了下,头顶火光应声燃起,林旸得以看清两人身前一排凝着厚厚霜雪的铁栏,其后的阴影中隐约蹲着一只庞然大物,体势骇人,那叫人难以忍受的强烈寒意便是从中释放而出,通路未到尽头,一侧仍是困在笼内排列成群的活尸,只是现下火光燃起,活尸却依然没有动静,近在迟尺的风霜将它们凝成了一座座冰雕,这点微弱火光根本不痛不痒。 林旸正凝神看那阴影中的东西,身侧之人身形微动,便要往那铁门里去,林旸下意识拉了她一把,“你便直接进去么?”在空中呵出了大团白雾。 洛渊回眸对她淡淡一笑,温声道:“莫怕,不是活物。” 林旸见她眼底含着笑意的柔和之色,心中便不由一软,抿了抿唇道:“我们一同进去。” “好。”洛渊轻声应声,低柔声线含着明显的宠溺意味在冰雪间远远荡开,落在林旸耳中便不是一般的好听撩人了,所幸现下着实冷得太过,林旸猜想自己面色白得连丝红晕都生不出来,赶忙拉着洛渊推门进去了。 铁门间的空隙几乎被坚冰填满,然而门却一推便开,一看便是此处常有人来,火光透过冰雪将室内之物映照得扭曲模糊,扑面而来的寒意将人的眼睛都冻得生疼,林旸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阴影中的东西果真不是甚么活物,而是一尊半身埋在山体之中上不见顶的巨鼎。 巨鼎暴露在外的部分亦被厚实的冰霜覆盖,内里隐隐透出青黑之色,不知是以何种金石制成,能抵住这般严寒,林旸只看了几眼便忍不住侧过头去让眼睛缓和片刻,余光瞥见身侧之人不知何时上前了一步,竟将手直接贴在了鼎身上,正自垂眸感知,林旸心中一惊,一把将人拉了回来,着急忙慌地去看洛渊的手,纤细修长的指节依然莹白得几近透明,未见红肿冻伤,林旸松了口气,故作埋怨地瞪她一眼,“不是活物你便敢直接上手了么!” 洛渊任由她抓着手,眉目柔和,正待开口,林旸却又先一步接道:“活人怎会不怕冷,只有木头才不怕冷。” 洛渊给她先抢去了话,薄唇微抿了抿,沉默片刻,只得避开这个话头,“鼎内有浆水流动。” 林旸仔细察看过数遍才放心地将洛渊的手放下,听她这般说,顺手便也要将手贴上感知一番,一抬手,腕间便给洛渊抓了住,洛渊凝眸注视着她,眼底神色认真,“是融化的寒玉,不必试了。” 林旸方才只是无意动作,见她这般阻拦,便知这人方才触碰鼎身并不好受,细眉微挑了挑,偏头向她道:“你我身手相当,怎么你摸得我便摸不得?” 洛渊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她,林旸亦不避不让,两人对视片刻,林旸成功地在洛渊脸上见到了几分无奈之色,听她轻声启唇道:“我是木头。” 林旸一愣,亦未想到洛渊竟会在没有办法下认了这个木头,分明是该好生说道她珍惜自己的时候,她却忍不住先笑了出来,“你这时候……”话未说完,眼底神色骤然冷了下来,手腕被洛渊拉着一带,侧身藏在了鼎身与墙面镶嵌的阴影中,铁门外同时“嗤”的一声响,走道内的灯灭了。 走道远处上方隐约有衣袂飘动之声传来,簌簌而近,似是有人从另一开口落了下来,初时相距甚远,很快便听着两道人声到了近前,“那漠北第一刀的身体不错,你别和我抢,我要将他收藏起来。”声音稚嫩清脆,听着竟似是个小女童在说话。 林旸皱了皱眉,待另一道语声响起,眉头却皱得更加紧了,这女童的声音便已令人听着不舒服,另一人的声音却更加怪异难听,男生交叠着女声,听起来便像是两人同时开口一般,“你的藏品还不够么?”怪声接着冷笑了声,显然对女童极是不屑,“恶心。” 女童被这般说也不生气,口中发出嘻嘻嘻的笑声,沿着走道远远传播出去,听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林旸听着两人交谈着走过铁门,正欲松一口气,脚步声却在不远处忽然停住了,怪声嘿嘿笑了两声,“有活人的味道。” “真的吗,有小耗子闯进来了?”女童一听,声音也随着高亢起来,啪啪拍着手道:“太好啦,又可以捉迷藏啦。” 怪声显然不愿同女童一道,声音再度冷了下来,“谁捉到是谁的,不许抢别人的。” 女童声音有些委屈,“你能闻到他们,我便没得玩了。” 怪声冷哼了声,“快滚,别留在这碍我的眼。” 女童听他这般说,竟真的嘻嘻嘻地往远处去了,林旸随即听见了近处传来手掌摸索铁栏的声音,衬着难掩兴奋的怪异语声,“小宝贝,我来找你了。” 林旸与洛渊无声对视一眼,眼底浮现出淡淡杀意,你既偏要独自一人操着这怪声来招惹人,便别怪她们以多欺少先下手为强了。 林旸右手慢慢摸上腰间,听着手指拨弄铁栏的声响越来越近,只待他推门踏入便锁住他脖颈,脚步声缓缓踱回到门前,林旸身体绷紧,听见铁门外细不可察的一声轻响,正欲一跃而出,变故却又在此时突然发生,一道熟悉语声同时止住了门内外两人的动作,“鬼差不在外收割活人性命,也对这些活死人有兴趣了吗。” 林旸蓦地抬眸看向洛渊,眼底难掩惊色,这声音她们平日里听过不知多少次,分明便是宋尘。 洛渊眸中暗色沉沉,微微摇了摇头,林旸勉强稳下心神,凝神去听门外对话,托宋尘的福,原本已扶在门上的手又收了回去,鬼差怪笑了声,“我当是谁不听话偷偷跑了进来,还想和他好好玩玩,原来是宋大人大驾光临,宋大人不在燃旗门主持大局,怎也跑到这活死人堆里闲逛来了?” 宋尘显然与所谓的鬼差相熟却不对付,声线低沉道:“我与玄苍派少主素有交情,来此送他一程。” 鬼差似是听到了甚么极为有趣之事,一声笑过一声,半晌,意犹未尽道:“点苍派少主正是我杀的,宋大人若早说便好了,我留他一口气将他带回,炼成活尸也好让宋大人日日看着留个念想。” 走道内寂静无声,鬼差等了一阵,似是觉得无趣,脚步调转,往来时方向去了,“宋大人既急着替人收尸我便不多打扰了,听闻宋大人与‘白洛’中的那位亦有交情,可要我……” 话语声很快消失不见,走道内沉默片刻,一道低沉语声道:“出来罢。” 铁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林旸眸中满是复杂之色,站在门内静静看着宋尘,白衣女子随在她身侧,目中不见喜怒。 宋尘同林旸对视一眼,面上神色漠然,“赶紧走吧,单凭你们是斗不赢那些人的。” 林旸盯着他看了一阵,缓缓开口道:“你也是那些人之一么。” 宋尘看着她不应声,林旸亦没有要走的意思,半晌,宋尘视线垂了下去,声线低得听不清晰,“我已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其中之一了。” “我既在燃旗,又在他们之中,然而陷得越深,我便越是清楚,他们是无法撼动的。”宋尘抬起眼来看向洛渊,语声中不知隐含了何种情绪,“白姑娘被捉来不久,兴许还有救,顺着这条路往前,另有一处交叉,自那里往右而去,兴许能找到她,返身后沿这条路往深处走便能出去。”宋尘语声平静,视线锁在洛渊身上,“我的话骗不了鬼差多久,洛姑娘需留下来同我拦住他们,待林姑娘带白姑娘安全脱身后再离开。” 林旸听他知晓白霁下落,心中不由一动,然而她虽不愿怀疑宋尘,到底无法像从前一般信他,尤其还需将洛渊独自留下,宋尘见她不应,亦不着急,“信与不信全听两位,我已将退路全部告知,若不寻人便尽快走吧。” 林旸眸中显出几分犹豫,最终还是放心不下洛渊,正欲摇头拒绝,身侧之人忽然开口道:“宋校尉所说之法可行,你先去寻阿霁,我与宋校尉随后追上。” 林旸一听眉头便蹙了起来,抓着她的手腕张口欲言,一转头,正撞入洛渊沉静如水的眸中,那双眼睛里清楚地倒映出她脸上的担忧之色,洛渊目色温柔,放缓了声线道:“阿霁应是行动不便,你带她先走,我不会让自己处在危险之中。” 林旸将唇抿得苍白,定定盯视着洛渊,最终败在洛渊无声的目光之下,她亦清楚白霁身上伤得严重,拖得越久便越是危险,迈步离开时指节都握得生疼,“我将冰块脸送出去后便回来寻你,你乖乖等我,莫让我寻不见你。” 洛渊浅淡勾唇,“晓得了。” 林旸最后看了宋尘一眼,张了张口,却是半句未言,两人错身而过,林旸背影转瞬没入了黑暗深处,一路向前,行不至半刻,前头果然见到一处岔路,林旸脚尖一点往右而去,一路如宋尘所言,未见到任何阻碍,一炷香后,林旸脚下微顿,鼻息间嗅到了血腥气。 越随着宋尘所言的方向向前血腥味便愈是浓郁,最后几近令人作呕的地步,林旸在一处敞开的铁笼前停下脚步,一道拖曳的血痕伸向门内,湿淋淋的仍未凝固,林旸向内望了一眼,铁笼内尽是横七竖八的人,血水淌了满地,大多数都已没了气息,只余下几个还强吊着一口不肯咽气。 林旸眉头紧锁,踩着血水进去一个个翻看,她不愿相信白霁身在其中,这时却也只能听宋尘的话在这之中寻找,她找得手上尽是血水,最终在笼子角落寻到了熟悉的玄青衣角。 林旸将上方压着的尸身搬开,露出底下毫无生气的苍白面容,她的动作下意识放缓,两指缓缓触在白霁颈侧,冰冷触感自指尖一路冷入心里,林旸感觉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半晌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冰块脸,你……” 白霁身上衣衫尽被血水浸透,林旸目光下移,落在胸口明显致命的破损上,她的瞳仁骤然收缩,周身上下入坠冰窟,再感受不到一丝热意,白霁胸前的伤口宽深平整,一剑穿入,分明是天权的剑痕。 — 让我们拭目以待宋校尉会不会拿双杀(不是/既然大家都没想法,那这次就不发福利了奥,安逸/好像好久没回复评论了,这章统一回复8/你们要是有良心就多评论些呜呜
第216章 鸣鸟 “洛姑娘这般信我么?”宋尘听着林旸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缓缓踱步到门前,将来去两条路堵得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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