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畏。”洛渊的眸子黑沉沉的,仿佛笼了浓雾的极夜,叫人怎也无法看穿,浅淡的眸光垂落在被唤了姓名的男人身上,深邃幽然,“你可还记得自己为何回来此处么。” 吴畏低絮的语声倏地顿住,怂拉的眼皮吃力地翻了翻,像是重得抬不起来,宋尘见他眼底的光聚了又散,眼珠竟止不住地疯狂转动,嘴唇亦苍白地发着哆嗦,活像正在同甚么东西争夺这具躯体一般,宋尘给他吓了一跳,正要出手制住他,却见林旸在侧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犹豫一阵,最终也由着他去了。 吴畏旁若无人地“疯”了半晌,忽然眼皮便垂了下去,然而身体却抖动得更加剧烈,直如筛糠一般,良久,这人才状似疲倦地安静下来,声音嘶哑颤抖得厉害,“我是为了……救我娘,为了救我娘……” 吴畏絮絮叨叨地将这句话重复了数遍,仿佛要将其深深刻在自己脑中,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高兴起来,“是了,我要回来接我娘出去,我……我被关起来了,他们都诬赖我杀人,只有我娘信我,她偷偷把我放出去,让我从这里逃走,她说自己待得太久,已经出不去了,我想带她走,可那些人已经追了过来,我被追赶着稀里糊涂穿过了白雾,身后便再看不见人了,我娘也见不着了,是我不好,我那时便该带她走的,她现在也变得不认得我了……” 吴畏说出一句,声音便随之低下一分,到后来已变成了茫然的自语,“我娘说给我取名吴畏,便是要我遇见什么事都不要害怕,她说她自小将我养大,最清楚我是什么品性,我不会杀人的,我不会杀人的……” 吴畏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大滴的泪从眼眶中落下,一个的一路固执气人的人竟当着他们的面孩童般哭了起来,宋尘在旁边看着,知晓他现下已然清醒,同林旸她们交换过眼色,带着人进门去了。 林旸一时有些怅然,转眸去看洛渊,这人眼中却仍只是沉静淡然之色,仿佛方才所言仅是无心之说,注意到林旸的视线后淡淡转向她,“怎么。” “无事,”林旸摇了摇头,牵着洛渊的手往柴房那处走,语声中带了些笑意,“只是觉得你聪明。” 洛渊觑她一眼,“你不喜欢聪明的么。” 林旸这下真笑起来,“你倒不谦虚。”顿了顿,又道:“平常人聪明不聪明没甚么打紧,你这般聪明便是极让人喜欢的了。” 洛渊唇角勾了勾,推开门进去,白霁正端坐在床前喂钟林晚喝药,钟林晚倚在床头,面色不自然地泛着潮红,一见她们回来,腾地一下便红透了。 “可觉着好受些了。”洛渊将钟林晚的反应收在眼中,未上前去,拉着林旸在桌旁坐下了,钟林晚忙接口道:“好多了洛姐姐,你们今日可有甚么发现吗。”她伤寒尚未痊愈,声音听来有些沙哑。 洛渊见着林旸自然也见着了,越过洛渊笑着接过话去,“有倒是有,只是回来得过于早了,颇不是时候。” 钟林晚清楚她是在调侃,愈发低下头去,小声道:“不早了,天都已经黑了……” 林旸知晓她尚在病中身体不舒服,调笑一句后便稍稍收敛了神色,转过话头道:“我们找到墓的入口了,在汜水上游相去三十里的一座土崖上,昨夜暴雨引得泥土滑坡,将墓道给冲了出来,吴畏失常的根源兴许也让我们找到了。” 钟林晚一怔,眸中随即亮了起来,语声些许急切,“是什么,知道根源兴许便能寻到解决之法了。”她一心想着吴畏和这一村人是被甚么药石毒物影响,找到根源便能运用生克之理加以缓和,即便不愈也不至于随意杀人了。 林旸微微一笑,手掌一翻,一颗浑圆血红的柱子静静躺在掌心,钟林晚显是未料到会是这么一颗东西,愣了愣,皱着眉头看了一阵,“便是它的效用吗,为何我现下全无感觉?”说着话向白霁望了一眼,“小白,你有觉出什么吗?” 白霁微微摇头,林旸屈指一弹,血珠倏然飞出,被白霁反手抓在掌心,“只这么一颗自然不会觉出甚么。” 林旸唇角带笑,斜斜地觑了洛渊一眼,“站在墓口时,小美人可有觉得心中有烦躁憋闷之感?” 洛渊神色淡然,同她对视一眼,“有。” 林旸接着笑道:“那便是了,大块头那时落入洞中,我曾有一瞬是想将他勒死来着。” 此话一出屋内陷入了小片沉默,林旸对上钟林晚惊愕的目光,挑眉道:“我自觉心性不甚坚定,给引出杀意便也罢了,小美人修习的这类王……咳修习的心法最是注重抱诚守真修心养性,连她亦受了影响,难保这一村人不会变成现在这副疯魔样子。” 钟林晚望着那珠子,神色更忧,“既非药石虫毒,该如何令这些人恢复?” 林旸神色倒是随意,“不晓得,兴许墓中便有解决之法,再不济设法把这些东西全都毁了,总不至于毫无办法,倒是有一个问题需要你来想想法子。”林旸说话间将目光落在钟林晚身上,眼底几分认真,“我晓得你现下身上无药可用,有没有甚么穴位或是其他办法,能令人神识保持清醒,若在墓中还如今日这般便十分危险了。” 林旸说到此处,不知想到了甚么,原本还算严肃的神情忽然敛去,转而弯着眉眼笑起来,“若我们皆在地下失了心性,三个人凑在一处可有得打了。” “林姐姐。”钟林晚无奈地唤了林旸一声,连这两人都受到影响,她是当真十分担心的,沉吟片刻,扯了扯白霁衣袖,“小白,今日未用上的那些药还在么。” 白霁知晓她的意思,从袖中取出一个包得精细的纸包,放在被上平展开,钟林晚从中翻找几下,捡了半片干枯的叶片出来,放在鼻端嗅了嗅,“这是银丹草,有醒神明目解郁的功效,将其置于口中可暂保神志清明,明日可再去向那位大夫讨些来,只是,”钟林晚面上又见了忧色,“单一味药效用有限,我不清楚这种血珠对人影响究竟多深,难以保证维持清醒的时辰,待明日切实见识到了方能有所定夺,到时若此药难以为继,我便在周边找寻一下有无现成的药草……” “一味药便够了,再觉不好时我们会自行退出来,你身子未好全,明日便不必与我们同去了。”林旸说着话将视线落在白霁身上,正对上这人淡漠冰冷的目光,对方接着冷冷开口:“我去。” 林旸一怔,“你去做甚么,不缺你一个人,你还是留下……” 林旸话未说完,另一道急切语声亦插入进来,“我也要去的,万一在墓中乱了神志便危险了,有我在还能设法……” “有你在你便是第一个丧失神志之人。”林旸笑着打断钟林晚的话,神色依旧戏谑,“我们几个好歹还能打个有来有回,你若跟了去岂不是平白受欺负么?” 钟林晚还想说话,却给白霁垂眸一眼瞧了回去,“不许。” 小姑娘委屈得鼻尖轻皱,嗓子里小小地呜咽一声,垂下眼睛不说话了。 林旸一脸讳莫如深的笑意,未再接着调侃她们,将墓口中所见情况大致说与白霁,同洛渊打道回了潭边小屋,白霁送走她们,一回身便见着仍低垂着脑袋的钟林晚,缓步走到她床前坐下,“不愿一人留在这么。” “不是……”钟林晚的声音低低的,手指在被下绞紧了衣角,唇色苍白,“我这次,又帮不上忙了……” 白霁眼底映着这人失落的神情,眸光深静,“我们并非想要你帮忙才与你一道。” “我晓得,可是我……”钟林晚小声嗫嚅着,已到嘴边的话语忽而被手上的一抹凉意打断,白霁的纤指伸入被中,虚虚地握住她湿冷的手,漆黑冷然的眸子注视着她,“等我回来。” 钟林晚神色一瞬怔忡,呆呆地看着面前面容冷淡的女子,眸中不知是错愕还是迷惘,半晌,明净的眼睛里泛起一层雾气,缓缓点了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白霁面上没甚么表情,钟林晚却不知为何突然放松下来,好像压在心头的巨石蓦地被人搬开,一瞬间只有清凉的风涌入,正想对她笑笑好令她放心,却听这人接着启唇道:“还要继续么。” 钟林晚脸上瞬间便红了,方才林旸她们来时还是白霁先听到了脚步声,这才未让她们碰个正着,这时白霁再度提起,却让钟林晚心口再度剧烈跳动起来,她觉得自己脉象太快,小白握着自己的手兴许早便察觉到了,又想着明日她还要与林姐姐她们一同下墓,今日该好生休息才是,踌躇之中竟怎也说服不了自己放弃。 “小白……”钟林晚犹豫着开口,只吐露出两字便给冰冷的唇瓣吻了回去,清凉柔软的触感无比温柔地撬开她的唇齿,携着沁透人心的清甜深入进她魂灵中去。 — 剩下的剧情由小可爱们自行脑补(但没有车,不可以想车哦
第182章 深水 屋外晨光未晞,白霁将手置于钟林晚额上,片刻,俯下身去,额头同她贴在一起,试着没再发烫方才起身,昨夜小姑娘果然如自己所言又发起热来,整个后半夜烧得浑浑噩噩,连人也认不得了,好在人被白霁紧紧抱在怀中,许是觉得心安,未再同前一晚般呜咽着流泪,捂出一身汗后沉沉睡了过去。 钟林晚身上还汗涔涔的,白霁替她掖好被角,坐在床前垂眸看她,因这一夜睡得不很安稳,到了平日起床的时辰亦不见钟林晚有醒的迹象,其余人倒未有来催的,只不过天将蒙蒙亮时听见外面传来中气十足的语声,深含了内力,在村中引起小片喧哗,随后归于沉寂。 钟林晚醒时辰时已快要过了,她觉着身上疲倦酸软得没有力气,又觉得并无前一晚那般辛苦难受,望见床侧清冷入骨的眉眼时迟钝地眨了眨眼,耳垂缓慢地生出一丝热意,很快便烧上了脸颊,昨晚于梦魇中煎熬之时鼻端嗅到了好闻的体香,半梦半醒中知道是她,意志却毫无约束溃不成军,借着病弱拼命往她怀里钻,甚至将滚烫的额头贴在她胸口上,一心一意地汲取那一抹叫人舒服的凉意,后来,后来她隐约记得自己愈发得寸进尺放浪形骸,再后来便没印象了…… 钟林晚越想越觉得无颜面对她,赶紧又将眼睛紧紧阖了上,实在……实在太……无怪乎她会唤自己小登徒子了。 “还想睡么。”清冷语声突然在耳侧响起,钟林晚蓦地一惊,赶忙睁开眼来,“不睡了,不睡了,现下是几时了,小白你快去找洛姐姐她们罢。” “不急。”白霁低敛着眼眸,弯下腰身,双手伸入被中环住钟林晚软腰,将人抱扶了起来。 钟林晚只觉得幽香萦身,丝丝缕缕地往鼻窍里钻,待反应过来身上已披了一件样式朴素的短衫,钟林晚眼中亮晶晶地含着笑,“这也是你抢来的么?” 白霁淡淡瞥她一眼,未多言语,看其动作竟是想接着将她抱下床去,钟林晚连忙摆手,“不用了小白,我自己能起来,今日我觉着好多了,应当要不了多久便能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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