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见宋尘不以为意,立即着急起来,“不是传说,是真的!那些人真的都疯了,见人就杀!你方才提到的那个刘家当家,就在你们来之前三个月,突然便在家里把媳妇老爹都杀了,就连自己刚满月的小儿子都没放过,村里人见他家许久没有人出门,有好心的去他家看看,刚走到门口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推开门后人都吓傻了,一家老小都死得干干净净,全身上下被砍得不成样子,只刘仁生还活着,把一家人的尸体摆在桌边,像没事人似的坐在那吃饭呢!” — 今天也没有话说
第174章 迟早 屋子里沉默了一阵,宋尘向下瞥了一眼,吴畏不知何时已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不知是否听进了妇人的话去,“你们确定那一家人是自家当家杀的?” 妇人身前的小女孩害怕地向她娘亲怀中缩了缩,妇人深深沉浸在恐惧之中,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就是他杀的!他家原本就离得远,这小村子里谁去谁家走动注意不到,就是他自己下的手!” 宋尘深拧着眉头,竟想不出再问什么,突然发疯不算离奇,下毒施蛊皆能做到,离奇的是在这远离人烟的小山村中行此恶行,究竟有何必要?况且每隔五年重复一次,按这少妇的说法,异象代代延续,若真有人能做到怕也真成了山鬼了。 “你们这疯癫持续了这许多年,便不晓得提前做准备吗?”静默之中林旸忽然开了口,宋尘立即将视线转向她,脑中忽而一激灵,是了,既然知晓五年一发作,这许多年来村中之人便不晓得提前做好准备防着杀人吗? 妇人闻言连连摇头,急切道:“我们自然是做准备的,村里人每隔五年发疯这事是老一辈便传下来的,每次献祭的日子亦是有数的,从前皆是在清明前后三日,因着从前不论什么人发疯都限在清明前七日,有迹可循,每到了临近的日子村人便会聚在一处,互相看护,若有人表现异样立时便能抓起来,献祭之后亦会在家里守上一月,以免冲了被献祭之人的怨气,是以这么久以来我们一直安稳度了过去,但是这一约定俗成的规矩却在二十五年前打破了,那时我才十二岁,本应提防的日子没到,有个村人提前半月发了疯,幸好大家发现得早,没给他伤了人去,但从那以后发疯的日子忽然变得摇摆不定,完全寻不着规矩了,这一次整整提前了三月,这才让这些被选中的人悄无声息地杀了人……” 宋尘面色沉得发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妇人,“每过五年便以私刑杀一人,这便算是安然度过去了吗。” 妇人嗫嚅了一下,小心地瞥了吴畏一眼,不服气地小声道:“这些人一发起疯来便会随意杀人,眼睛通红完全听不进人话去,若不将他们献出去全村人都得遭殃,这两次已经杀了不少人了,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宋尘将指节捏得喀拉作响,实际妇人所言亦有其道理,吴畏方才的模样他也见到了,若不制住这些异常之人,这一个村子怕真会被屠杀干净,然而约定俗成的杀人是否又是对的? “你说献祭皆是在清明进行,这么说那位刘家当家可能还活着?” 妇人浑身颤抖了一下,怯怯地看了玄衣女子一眼,咬着嘴唇不说话了,宋尘见状立即松了一下钳在吴畏后颈上的手,吴畏猛然抬头向妇人看去,吓得妇人几乎站立不住,死死搂着怀中的小姑娘,惊慌道:“别!别放开他!刘仁生已经死了!我们原本把他关在双潭边上的屋子里,他砸坏门跑了出来,村里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抓住,实在怕他再杀人,等不及清明便……便将他沉了下去!” 林旸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妇人见她未有什么反应,正想松一口气,却见这位美貌女子抬眼向她睨了过来,眼尾微挑,唇角勾了一丝弧度,神情却似笑非笑,好看是好看,只是平白让人觉得发冷。 “你们提前三月把人沉了,那今年清明还沉不沉呐?”女子的声音轻飘飘的,婉转中带了些蛊惑意味,妇人却听得浑身发凉,无意识抓紧了小姑娘的肩膀,目光躲躲闪闪,连话都不晓得如何说了,“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不是我说了算的,我哪能知道他们沉不沉人,我只是个妇道人家,管不着他们……” 林旸又笑了一声,目光流转看向宋尘,慢悠悠开口:“大块头,离着清明还有几日?” 宋尘语声发沉,目光紧锁着妇人,缓缓道:“三日。”算上今日,将好三日便到了清明,所以这些人等不及天明便急着动手了,毕竟早把人沉了他们便安生了。 宋尘说话时垂眸看了吴畏一眼,除了方才提及刘仁生可能还活着时吴畏有反应,其余时候他都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现下连提到他自己被沉潭之事亦不见反抗了。 妇人听出他们话中的意思,吓得浑身发抖,竟拉着小姑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弓着身子伏在地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也不想这样,可实在没有办法了,多少年来一直都是如此过来的……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 宋尘见她这副惶恐样子,亦叹了口气,钟林晚走上前去将人扶了起来,温声安抚她们,“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你好好回想一下,那些人发病之前便没什么异样的表现吗?” 妇人大概是看出了钟林晚是这些人中脾气最好的一个,扒着钟林晚的手臂苦苦哀求,“没有,真的没有,发疯的人都是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便疯得不认识人了,而且力气都特别大,常常给人制住后挣扎得手臂脱臼都没有感觉,那模样实在太吓人了,谁敢留他们在身边啊?” 林旸不再听那妇人哭哭啼啼地念叨,目光落在吴畏身上,村中何时献祭他应当最是清楚,即便如此还愿意这时候带他们回来,当真不怕自己再被献祭出去么? 钟林晚注视着妇人的眼睛安抚了她几句,见她情绪稍稍平复下来,温和道:“那些被杀之人,你们将他们葬在了何处?” 妇人的嘴唇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张着口说不出话来,钟林晚见状目中黯淡了几分,声线低沉下去,像是一声叹息,“都沉在潭底了么。” “那是……那是为了……”妇人怕惹得他们不悦,着急忙慌地想要解释,两手紧紧抓着钟林晚的手臂,指尖几乎陷入单薄的衣料中去,“万一这疯病能传给他人……” 钟林晚垂下眼睛摇了摇头,慢慢将手抽了出来,“你放心,我们不会伤你。” 宋尘见已没甚么可问,起身将吴畏提了起来,吴畏沉沉地垂着头,烂泥般地挂在宋尘手上,宛如一具尸体,林旸伸手在吴畏耳边打了个响指,“可还记得双潭怎么去么?” 吴畏死气沉沉地不作应答,宋尘抓着他的后领晃了晃,依然没有声音,林旸给了宋尘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干脆转身向外走去,“罢了,等他清醒过来再说罢,外头的人可该等急了。” 木门被不缓不急地推开,冰冷的雨滴携着疾风迎面扑来,细细密密的惹人心烦,院子外已围了一圈的人,无人打伞或执着火把,几十道黑影像是一具具死尸,僵立着纹丝不动,森然空洞的视线却穿过雨幕直直地落在身上,或憎恨恐惧,或喜悦侥幸,皆恨不能将他们扒皮剔骨。 宋尘视线缓缓扫过他们,这些人仍晓得同他们隔开距离,应是对他们仍有忌惮,然而这般不远不近地无声盯着,却是比凑到眼前来围攻更加恐怖,宋尘神色冷下,正欲开口说话,手中半死不活的人突然出了声音,语声沉闷嘶哑,宋尘低下头去才听清了他的言语。 “你们迟早也会变得像我们一样……你们……迟早……” 断断续续的话语像是尖细的银针,穿透血肉刺入骨髓,听得人遍体生寒,林旸斜斜地睨了他一眼,唇齿间溢出一声冷笑,“借你吉言。”牵起洛渊的手迎着那群人走了过去,人群中响起嗡嗡的咒骂低语声,互相碰撞着让出了一条路来,却是仍未散去,僵直地站在原地盯着林旸等人,直至再望不见他们的背影。 几人沿着斜坡向下走,到见不到人烟时停了下来,钟林晚替吴畏施了几针,约么半个时辰,吴畏的脑袋动了动,缓缓抬起了头来,视线扫过几人,目光中却未见迷茫之色,他清楚自己方才说了什么,现下才更无话可说,嘴唇开合了几下,终是灰心丧气,“对不起,我……我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我就是控制不住……忍不住地觉着旁人都想害我,越这般想便越是憋屈生气,这些想我死的人才该死,他们是疯子,他们该死,你们不是……” 吴畏神神叨叨地念了许久,无人应他的话,说到后面也只剩了“我没疯”三个字,到他终于厌倦了不断重复,林旸垂眸看着他开了口:“现下可以带我们去双潭了?” ————— 哇收到长长的评论啦(≧ω≦*)
第175章 双潭 吴畏嘴唇无意识地颤了一下,似乎对这地方很是恐惧,然而因着方才的言语终究有愧,半晌沉默地点了点头,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走。 吴畏清醒之前几人已走出了不近的一段路,然而再跟着吴畏走,却比想象中还要远得多,这处地陷也不知究竟多深,吴畏在前方一声不吭地领路,脚下松软的泥土随着行进逐渐变薄,周遭亦变得越来越狭窄,到最后脚下竟变成了坚硬的岩石,容身的道路亦缩得不能再缩。落脚处的岩石光滑潮湿,一看便是常年有流水经过,两侧不高不低的岩壁却并非封闭,相反,石壁上融开了许多孔洞,大小不一,无一不幽深黑暗,仿佛深藏了一双双眼睛,溶洞间应是互相联通的,若是没有准备便进入怕是很难自己再走出来。 林旸眼睛四处观量着,这时天还未亮,溶洞之内浑黑一片,若有甚么东西躲藏很难发现,幸而一路过来并未发生甚么危险,只是两侧石壁参差错落,走到后头头顶上几乎全给遮了起来,林旸眼看着这条路越走越低窄,最后吴畏矮身钻入了一个半人高的岩洞。 宋尘跟在吴畏后头停下脚步,他身形高健,倒也并非钻不进去,只是进入后手脚受束,若有人暴起突袭便只能束手就擒,他处在燃旗多年,自然一眼便能看出个中隐患。 洞内窸窸窣窣的声响渐行渐远,片刻后又返了回来,沉闷的语声从洞内传出,听来有些模糊,“过去这个溶洞后便是双潭了。”等了一阵无人应答,脚步声接着往深处去了。 宋尘在洞口站了片刻,终是没办法不去,一切诡异的源头皆指向双潭,那么他想要找的那伙人便极有可能亦在那里了。 溶洞内没有他想象得那般狭窄,进去后甚至可以并行两人,只是一直需要弯腰低头,宋尘走了没几步,贴着肩颈的洞顶忽然落下一滴水滴,正滴在他领子里,后颈处一阵冰凉,比刚融化的雪水还要刺骨,激得宋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缩着脖子行了不足半炷香的功夫,宋尘感觉前头的脚步声忽而远了,抬头只望见一双站直的腿,应是已到洞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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