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看她罕见地难为情,禁不住笑出声,晏浮生皱眉说: “笑什么你可知这里是哪里有去无回的腐朽之地,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还这么开心做什么”声音越说越轻,语气里已经没了苛责,取而代之的是怜惜和动容。 林鹤将她揽在怀里,双手环抱着她,隔着衣裳贴着她冰冷的体温,又心疼地抱紧了些。 这些天她想过许多话要同晏浮生说,可亲眼见着了面时,她的嘴就像是上了枷锁,一点也不利索了,连抱着她的手都变得笨拙起来。 “我……只想着找到你,”林鹤润了润喉咙,温声说, “生生,哪怕你到了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怀里的人不可遏制地颤抖,身体绵软地蜷缩着,林鹤搂着她仿佛随时都能滑脱手似的,不一会儿晏浮生低下身去,似是恸哭。林鹤吓了一跳,心被狠狠揪住,慌忙而紧张地蹲下身来安抚她,坐在地上抱着她,双手驽钝地摸索,一只手掌心贴着她瘦削的后背,另一只手抚上她后颈,触碰她柔软的头发,让她将头枕在自己肩上。 心上人在她怀里哭得不能自已,林鹤感觉自己心脏都在发抖,呼吸时肋骨之下的脏腑都疼得发颤,眼眶不知觉地湿润了,手尝试着抬起来,许久才用指腹触碰到晏浮生的脸颊。 那汪泉水顺着林鹤的指尖流到虎口,不住滴落。林鹤心如刀绞。 身为人界的帝王,晏浮生不论受了多大的委屈也不曾失态,何况是如此这般不能抑制地哭,起初她竭力克制自己不发出声音,可林鹤搂着她温声安抚她的时候,她终究没能忍住发出呜咽。 “生生,娘子,”林鹤替她拭去泪水,带着笑容安抚说, “好了好了,我找到你了,来陪着你,以后不会让你一个人寂寞,别哭了,娘子。” 晏浮生抬起眼看她,一圈红晕梨花带雨,双唇湿润含粉,眼波流转间,简直令林鹤醉倒。 “你……怎么找到这来的”晏浮生轻轻抽噎,玉手轻抚林鹤脸庞,她侧脸上仍有些淡不可见的斑痕,可这几分瑕疵落在林鹤身上更显俊美,神韵风流,当真是举世无双的仙人……晏浮生看得目不转睛,心驰神往。 “我找通往冥界的路找了很久,查了许多古籍,”林鹤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在唇边吻了吻,双眸星亮地注视着晏浮生,顿了顿说,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如果你不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生生,我以后哪也不去,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怔了许久,晏浮生才开口说: “你都想起来了” 林鹤笑了下,摇头, “我想不起来,但我知道你对我一定很重要,所以我到处去找线索,去了解和你相处的点点滴滴,生生,也许我今后仍然想不起来,但我会去弥补……” 冰凉的掌心贴在林鹤唇上,晏浮生抬手掩唇止住她往下说,反而笑道: “想不起来,反倒是对我的宽恕,阿鹤,我最怕你恨我,可原来你心肠这般好,竟不愿去计较……”说着竟有几分悲戚。 “我知你不易,知道从前荒唐,”林鹤神情柔和,如那百折不挠包庇万物的神佛, “可我得到你的心,已是十分满足。” 晏浮生心中动容,泣不成声。 两人自见面时便不曾顾及周围其他人,偎在一块说了会话,直到晏浮生心绪平静下来,方才想起大殿里还有其他人看着。 亓驺在殿上默默看了许久,见晏浮生目光移过来,他才终于有机会开口说: “这是你老相好她追你追到这来了” 林鹤起初根本没注意到他,此时听他语气似乎与晏浮生熟稔,可见并非寻常人物,尤其对上男子那双意味悠长的眼睛时,林鹤不由地生出敌意。 晏浮生只回头短短地瞥了他一眼,不将他放心上,回头跟林鹤说: “阿鹤,你莫理他,他原是冥州王,后败给惊羽仙君,如今是我手下败将。” 林鹤听晏浮生轻描淡写地说这番话,不禁侧目,她挑眉看晏浮生,满心满眼都是欢喜,目光里哪容得了其他人 那亓驺虽然懊恼,想找点存在感,可林鹤倒真如晏浮生所说,丝毫不理会他了。 —
第75章 大殿的后门直通悬崖,悬崖之下是一处青翠盎然的山谷,溪水环绕,草木肆意生长,阳光温热不燥,连空气中都充满了青草和野花的香甜。 光是在悬崖边上站着,感受着山谷间的风,就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难以想象,这里竟然是劫渊的底部……它究竟是如何诞生的”林鹤平静地抽了口气,抬手伸向空中,感受着这里力场的流动。 “我起初也觉得匪夷所思,可后来慢慢想通了,”晏浮生笑了笑, “你若还记得桃花坞,此事便不难解释。” 林鹤歉然道: “关于桃花坞的事,我实在找不到半点线索……” 晏浮生柔柔一笑, “桃花坞的事只是一场美梦,梦醒之后,根本无迹可寻,阿鹤你不必挂在心上。” 林鹤垂眸,细细想着晏浮生的话,沉吟不语。 “当初晏霖带着启承镜从‘门’进入冥界时,非但没能进入冥界,反而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幻境,幻境中除了你我,其他人都在,也就是传说中的镜花水月。” “细究起来,很难说镜花水月到底是真是假,其因缘错乱,身处其中的人都有着不同的身份,他们大多忘了前尘,在幻境中过着另一种生活,等幻境消失,所有虚幻都如泡沫消散,可其中的人却始终难以忘怀,说到底也是一种真实的经历。” 林鹤近日来对幻术颇有研究,顺势说道: “可我听说,镜花水月其实只是一种偶然,有些人轻易就能生成幻境,而有些人即便收罗所有法器也不一定能生成一个稳定的幻境,其中规律很难摸索,这与劫渊有什么联系” 晏浮生道: “劫渊其实是惊羽仙君飞升之前一念生成的幻境,与桃花坞有不少相似之处,或许当初他并不想要亓驺的性命,所以动手的时候留了余地,于是这岩壁中的方寸世界,衍化成了这样一个草木繁荣的地方,来了这里,就注定不死不灭,可同样无法逃离。” 就像林鹤见过的骷髅头,转瞬变成老朽的孩童等等,他们比林鹤来得更早,在这里磨灭了岁月,成了永不腐朽的怪物。 林鹤不禁笑道: “那倒是好事,我能在这里陪你不死不灭,人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哉” 晏浮生呼吸慢了些,轻声说: “此地风景虽好,待久了也是会腻的。” 林鹤道: “我与你待在一处,怎么会腻” 晏浮生轻轻一笑,低眸说: “受制于人,总归心有不平。” 想到此前晏浮生坐在大殿上烦闷苦恼的模样,林鹤不禁叹息。她从身后搂着晏浮生,双手环着她的腰,低头用侧脸轻轻地贴了下晏浮生的鬓角,温声在她耳畔说: “生生,我既然来了,就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若实在没办法破此处幻境,那便在这里与你长相厮守,于我而言倒是幸事一桩,你不必烦闷。” 温热的气息贴着耳畔,晏浮生只觉得身子软绵绵地站都站不稳,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唐突的冲动,耳边顿时烧了起来,她抿了下唇,眼睫毛轻轻地颤了下。 “想要离开这里,恐怕只有一个办法,就像当初的桃花坞一样。”晏浮生的语气保持着冷静。 林鹤: “什么办法” “桃花坞是你创造的幻境,你当时肉身已死,只凭借着微弱的魂魄之力,便生成了长达六十载的幻境,后来你魂力消亡,幻境自然而然消失了。”晏浮生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语气说这番话的,光是回忆那段经历便令她饱受锥心之痛。 林鹤想了想,顺着她的话说: “既然劫渊幻境是惊羽仙君创造的,想要幻境消失,就必须去找惊羽仙君。” 晏浮生似笑非笑, “没错,必须杀了他。” 林鹤: “这比登天还难。” “有什么难的”晏浮生轻轻一笑, “以阿鹤你的资质,那惊羽仙君算个屁倘若你从今日起刻苦修行,百年内迟早能飞升上界,到时候杀他易如反掌!” 林鹤默了一会,晏浮生饶有兴致地品了品刚才的话,接着说: “正好老巫婆一心指望你飞升上界,她还做着梦与惊羽仙君再续前缘,介时你杀了惊羽仙君,我倒想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她的话越说越离谱,林鹤一时没能理解,迟疑着说: “生生,你与我说玩笑吗” 晏浮生道: “我不与你玩笑,我这辈子最恨被人踩在脚下,我有那老巫婆的把柄,却不想被她坑害至此,我想杀她,想让她尝尝机关算尽满盘皆输的滋味。” 林鹤双手放在晏浮生肩上,令她转过身,认真注视着她的眼说: “生生,你看着我,再说一遍刚才的话,你想让我修炼飞升上界,是真的吗” 晏浮生抬起双眸,轻颤睫羽,那神情不复从前的孤傲冷漠,更多的则是满腹愁肠的委屈,那是只有在林鹤面前才会露出的表情。 “你刚才在说气话,对吗”林鹤唇角抽了抽,几乎是有些无可奈何地说, “生生,我现在很难分清楚你说的话,我知道你心有不平,我愿为你做任何事,如果你说的办法是唯一的办法,我会照做,可若我百年后飞升上界,留你在人界孤苦一人,那有什么意思你真的想要这般结果就为了出口恶气还是说你也觉得这是我的出路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 林鹤简直要发疯了,恨不能告诉晏浮生这段时日她是如何日思夜想着她。 晏浮生眼眶湿润,望着林鹤,许久才开口说: “若我说,刚才的都不算,我现在想的只有你,我现在就想要你,你会答应吗” 林鹤失笑,低头用手腕用力按了下眼窝,放下手时捉住晏浮生的手腕,挑眉自下而上扫了她一眼,眼角似乎带着揉碎的泪,身体松弛地往前弯了一寸,低头间双唇落在她颊前一指的地方,压低声音说: “你说真的现在就想要可以是可以,可是你得好好说说,你想在哪里要,想怎么要” 晏浮生两颊烧了起来,她注视着林鹤的眼说道: “这里没有别人。” 林鹤眨了下眼,只流露出一瞬间的意外,旋即眼角微微上扬,笑得灿若桃花。 反倒是晏浮生主动出击,稍稍仰头吻住她的唇,她双手捧着林鹤的脸,愈有侵略之势,得到的却是林鹤更猛烈的回应。 山谷的风送来悬崖之下野花的清香,天地之间仿佛没有任何能阻挡她们的事情。 晏浮生攀上林鹤的脖颈,林鹤扶着她缓慢躺倒,双膝跪地,身体虚虚地压在她身上,低头朝拜般亲吻在晏浮生的嘴角,双唇覆盖她的唇瓣,细腻如春雨的,热烈如惊蛰的,丰饶深入的,冬雪般温柔包裹的,一时间林鹤不能自已,尤其听到晏浮生唇齿间泻出一两声令她难以自控的动人声音时。 林鹤大抵是觉得自己也跟着疯了,听她无端说出那句话,便完全失去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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