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怒火一下子窜了上来,伸手阻止了那个男人的动作,怒道:“你这么粗鲁干什么?她是你妻子你这么拉扯她!” “滚开!”那男人一把推开我的手,指着我说,“这是我的家事!你个小婊子少给我管!” 阿瑜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拔出剑来指着他的脖子。 “嘴这么脏,是不是想让我拔了你的舌头,剜了你的喉咙?” 此时,那个女人走过去扶住阿瑜的剑道:“姑娘,你别打他,你别打他……” 那男的却一把推开他妻子,梗着脖子迎着阿瑜的剑道:“来啊,你杀啊,你有本事就杀。” “你真的有这个胆量去死吗?”我气急反笑,“那如果我杀了你的儿子,该当如何?” “你敢?!”那男人猛一抬头,脖子却撞到了阿瑜的剑尖,血流如注。那男人吓得捂着脖子连滚带爬地逃离阿瑜的剑下,显然没想到会真的受伤。我冷笑着,让阿瑜收起剑,道:“说起你儿子就气急败坏,那换做是女儿呢?” 那男人一愣,继而冷哼道:“不过是个女儿,生了只畜生罢了,没什么用,即使一生出来就掐死也无所谓。” “那你就继续坚持你的想法吧。你迟早会遭报应的。”我实在不想和他再多费口舌,拉起阿瑜就要离开。可这时那个妇人又抓起我的手,在我背后哀戚地道:“女儿啊,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你别走啊。” 我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横下心来看着妇人和我一模一样的双眼,轻声道:“夫人,我不是您的女儿。你真的找错了。” 我看着妇人的目光渐渐黯淡了下来,又转眼看了看那男人又惧又不服气的眼神,一刻也不想多留。往她手上塞了些钱,转身同阿瑜快速地离开了。 我们走了几日,还没出徽州,便传来消息,说那男人自我们离开便一直殴打他的妻子,说是因为她自己才受的伤。那妇人晚上趁人不防,投井自尽了。后来,徽州的友人带来消息,那男人某日在市井闲逛时也不看路,走到大路当中,被一个骑马赶路的人撞倒,马蹄在他头上踩了几下,没过几天就死了。他平时人缘就不好,他儿子打官司时没一个人向着他,出殡时都没几个人为他送行。至于他儿子,我后来听说,他因为受贿而落马,断了官运,没收财产,流落街头,不知所终。 至此,我心中只觉得凄惶。 或许,我此生再也不会踏足徽州了。 6.登堂 年底,我同阿瑜回到金陵的家中过年。两个月前我们临走时,我专门雇了一个跑腿的,每隔十日往家里打扫一次。因此,我们回来时,也不必像上次一样费心清理,直接就能入住。 我拿了银票打赏了那跑腿的,让他暂时不必来了。我与阿瑜会在家中住上几个月。之所以能住那么久,是我们在回来的途中,帮荆州的一个富商解决了他庄子里一座凶宅,小赚了一笔。 我和阿瑜盘算着,找附近的木匠做了一块牌匾,挂在我们家的院子的门上,又找到乡里一位写字好看的教书先生在上头题了“梧桐阁”三字,是为我们的家。 这日,我同阿瑜在街口看皮影戏。幕布上头,黄忠正在刀劈夏侯渊。我偶一抬头,看见不远处一个男人,通身颀长,身穿一件紫色长袍,黑色长发,红色的眸子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气场强大,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他的冠上是一只鸟。我认出那是只乌鸦。这人,怎么把不吉之鸟雕在冠上? 见我在看他,男人扬起嘴角冲我一笑,随即飘然进入了旁边的小巷。 我皱了皱眉。这人好生奇怪。并且,以前在街坊里从未见过这人。我想着下次见到,必得当面问问他是谁。 回家的路上,我将方才的事讲给阿瑜听。阿瑜道:“我前些天听隔壁开武馆的李叔说,他在城郊看见新建了一所大宅子,庭宽院广,也有许多仆从模样的人进出,发冠上却都戴着乌鸦的标志。那大院里的正门上也是乌鸦图案。那男人说不定就是那大宅子里的。” “那可真是奇了。他们是做什么的?” 阿瑜吐了吐舌头道:“谁知道。” 一时摸不透,这件事便被我们搁下了。 隔了几日,我和阿瑜一同上集市吃饭。坐在店里刚吃了几口,一抬眼,却看见门外围了一群人,正在看着什么。 “怎么头上还戴着个乌鸦啊,真晦气……” “……你不知道吧,上次有个男的来这儿,头上也是个乌鸦。” 我一愣,放下筷子挤进人群中。一看,是个紫发黑衣的女子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头发上戴着一只乌鸦。我仔细一看,跟那日那紫衣男子戴的乌鸦一模一样。 阿瑜从后面挤上来,看见那女子,问我道:“阿渡,她跟那男的是一伙儿的吗?” “有可能,”我冲阿瑜一点头,“不过还是救人要紧。” 阿瑜会意,开口冲人群喊道:“别看啦别看啦!人都晕倒了,再围在这儿等会儿没命了怎么办!”连哄带劝地把街坊邻居赶走了。我摸了摸女子的额头,有些烫,脸颊也是红的,应当是中暑了。我和阿瑜一起将她挪到树荫下的石凳上,阿瑜借了一把扇子来为她扇凉。我又去向卖糖水的老板要了一碗冰水为她灌下去。 半晌,那女子才悠悠转醒。抬眼看清我们的面容时,却没有一丝警惕,起身谢过了我们。 “不必言谢,”我让阿瑜把东西还回去,又问那女人,“姑娘为何晕在这儿?我上次在街口看见有一男子,头上戴的乌鸦和你戴的一模一样。他是你的亲人吗?” 女人点头笑道:“是。” 阿瑜这时候回来了,问她:“我听邻居说,城郊有一个新建的大宅子,门口也有个一模一样的乌鸦,想必你们便是来自那里。都说乌鸦是不吉之鸟,想问问姑娘,你们为何要以乌鸦作为图腾?”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姑娘不愿意说,便算了。” 那女人笑意更加深了,道:“二位若是好奇,可以随我来看看。” 我一下子警惕了起来。看见阿瑜下意识握上了剑柄,我面上仍笑着说道:“姑娘如此相邀,我们倒有些不敢去了。” “不必担心,我是真心相邀,也是替我们大当家的开口。二位大可宽心,这不是鸿门宴。凌姑娘,叶姑娘,如不嫌弃,请随我来见见我们大当家吧。” 我和阿瑜皆是一愣。竟然早就知道我们是谁。此情此景也不能推脱了,便一同随着女人往他们的宅子里去。 策马走了约莫三里路,来到了城郊。门口没有牌匾。高墙大院外,门口只有两人站岗。进了院门,偌大的院子却是空无一人。当真古怪。 我们随着女人登堂入室,却也没有收缴我们的武器。经过门口时,那个疤脸的男人和手上盘着蛇的女人都冲我们笑了笑,仿佛我们早就认识一样。可是我和阿瑜都不认得他们。我和阿瑜报之一笑,也没有多说话。 宅子里面是个大厅。我们进门时,约有十几二十个人正在里头的椅子上坐着,左右成排,个个佩戴武器。我进门时,却没感到有杀气。中间的台阶上是个兽皮铺成的椅子。我那天见到的男人正坐在上面。 “老大,凌姑娘和叶姑娘到了。”女人走上前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转身坐在下首第二把椅子上。看来,她是这儿的二当家。 男人微笑着道:“辛苦你了,云曳。” 女人一扬眉道:“老大答应办完事后给我的那一盒螺子黛,你可不能食言哟。” 男人笑道:“自然。待会儿就让人送到你家里去。” “公子是故意的?”我笑道,“公子可真是闲人。若要请我们,上次相见时直说便是。何必大费周章,让手下流汗受罪呢?” 男人大笑道:“姑娘是懂得疼惜人的。只是我这么大费周章,是想看看二位姑娘的品格,云曳也是自己愿意这么做的。今日,若你们只是像那些百姓一样,因为一只乌鸦和奇怪的装束,便只知围观议论,迟迟不上前救人,我今日也不会将二位请到这里来了。” 我摇头道:“他们只是普通百姓,担心安全是正常的。若为了救这位姑娘而摊上什么麻烦,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难以承担的。” 女子笑道:“很好,不愧是金兰双玉。还请二位姑娘不要见怪,我们大档头方才的话,只是想试探二位姑娘。我们是靠百姓起家的,自然不会让百姓身陷水火。如果二位不疼惜百姓,我们也不会来找二位了。” 阿瑜微微一笑道:“怎么,二位如此试我们,是想让我们为你所用?” “聪明。”那男人笑着走下来,伸手想要去挑阿瑜的下巴。我拿起剑,将剑一横,用剑柄将他的手隔开,盯着他的眼睛道:“公子,过分了。” 男人却又笑道:“果然。”手上却也没有继续动作,收了手背在背后道:“江湖上传言十步杀一人,劫贫济富的豪侠金兰双玉,凌羽渡和叶倾瑜,原来是一对儿。” “不必客套。”我收回了剑,“敢问公子,为何想让我们为你们所用?我们尚不知你们是什么人。” 那男人一抬眉道:“哦,忘了自我介绍。在下姓洛,名叫洛云川。这儿是我们风华盟的总堂口,我是总盟主。我们专门招募心怀天下、身怀奇术之人,且在云朝各地都有堂口,大大小小共三百余个,专做劫贫济富的活儿。我们的总堂口本在扬州,前些日子刚搬来金陵。” 风华盟!竟是风华盟!我从前便听师父提起过,这是云朝最大的侠客与百行组织,多少人都慕名而来想要投奔。只是风华盟筛选人才极其严格,多少有才能而无品德的人都铩羽而归。如今,我们竟也能有幸来到此地,见到风华盟的盟主。更不想离家里这么近。 阿瑜笑容依旧不减,道:“我们只是普通的侠客罢了。且在座的比我二人武功高强者数不胜数,我们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洛盟主何必招我们这种闲散之人入盟呢?” “金兰双玉名闻天下,”洛云川看着我们,“二位与我们志同道合,故想请二位入盟。” 云曳笑道:“绝技倒是其次,二位加入,也是壮大了我们的名声嘛。” “况且,凌姑娘,你可知道,”洛云川看着我道,“我师父是洛亦平。” 我脑袋里“嗡”地一声。竟然是他!! 这位洛亦平,是我师父年轻时结拜的生死之交。五年前,他在长安因为一场病疫不幸殒命。师父因此悲痛欲绝,却因为疫病和洪水不能前去奔丧。一年后长安疫病缓解,师父又因为病痛缠身无法成行。她曾让我去过长安一次,寻找洛亦平的坟茔和他的后人。然而我只找到了他的坟茔,后人却遍寻无果。而师父自己,至死都没能到洛亦平坟前看一眼。之后,我每次经过长安,都会为他上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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