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道:“我也知道这事谁也怨不得。只是看他们如此折磨……”阿瑜笑道:“若我们当年也经历了许多波折,怕比他们还折磨呢。” “也是。”我此时正好脱光了衣服,扭着腰上前几步,笑着将阿瑜轻轻推到了墙上,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夫人,如此良夜,想不想与我共度良宵呢?”阿瑜笑着拍了我屁股一巴掌道:“都说了这墙不隔声,也不害臊。快把身上的血擦干净。” 我笑着,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道:“是——夫人——” 次日,我们便一路向东赶去。东方毓琇给的西域药膏果真有奇效,我们一路行了五日,第四日到洛阳时,洛云川肩上的伤口已经在渐渐愈合了。 五月十九,我们在洛阳与贺辛然分别。临走时,贺辛然又包了些药给洛云川,叫他按时吃,伤口会好得更快。 别了贺辛然,我们与洛云川一路往金陵赶。路上,洛云川罕见地少话。行到合淝时,洛云川忽然开口道:“师妹,我有话问你。” 我撩开打在我脸上的柳枝,道:“你说。” “关于云曳……”他颇有些犹豫地开口,“你是不是知晓了什么?” 我一愣,与阿瑜对视了一眼,状若无意地道:“知道什么?——云曳姐怎么了吗?” 洛云川不说话,与我并排策马,只盯着我的眼睛看,仿佛要看穿我说的谎话。我心里被他看得颇有些紧张。阿瑜在一旁开口:“怎么忽然问这个?她前几日受伤了吗?” “没有。”洛云川终是回过头去。我接了句:“那就好。” 沉默良久,洛云川忽然又开了口:“师妹……若是你爱而不得,你会如何?”我思索了一下,开口道:“若是像焦仲卿与刘兰芝那般,便不管怎样都要尽力一试;然而,若是因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不如放过自己,也放过那人。” 洛云川回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瑜,默然许久,才道:“你说得对。” 我微微笑道:“师兄,愿你早日寻得一爱你之人,与他结为连理。” 闻言,洛云川却也不回头。我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似是释然,又似是自嘲。半晌,他开口道:“多谢你,师妹。” 我轻笑着,不再说话了。 前面便是出合淝的城门了。我们加快了步伐,策马往城外赶去。 35.暮春 金陵晚春。 五月二十,我们回到了金陵。已是暮春时节,一路上看来,桃花逐水,芍药与荷花却是含苞待放了。 我们在路上行了五六日,倒是晴空万里;然而一到家,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冯大娘到家里来做客时说,去年雪下得大,再加上春雨连绵,秋日里定能有个好收成。 在家休息了几日,这日午后,我与阿瑜本想趁着天晴上街玩去。然而走了一半,却又拢了些阴云过来。毛毛雨打在我们脸上。我即刻脱了外套,披在阿瑜和自己的身上,一同跑到街边的茶楼里避雨。 我们选了二楼临窗的位子上坐下来,随意点了几样点心。今日茶楼里人少,东西很快就端上来了。 这窗子邻着秦淮河,一下雨,烟柳婆娑。我撑着头朝那儿看去,几艘客船在河面上摇摇曳曳的。街上,许多小贩忙着往货物上蒙布,有些在忙着支棚子。 霭霭停云,濛濛时雨。 我与阿瑜就这样沉默着对坐,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赏雨。偶尔触及目光,总是看见对方眼角眉梢不自觉的笑意。我不知何时已与阿瑜十指相扣。 许久,雨并没有要小下去的意思。此时,店小二帮忙送了一把伞上来,说借给我们用,下次来时再还回来便是了。我们谢过他,正好点心也吃完了,我便付了钱,与阿瑜一同下楼。我撑起了伞,阿瑜搂上我的腰。我们相视一笑,缓步沿着秦淮河往家走去。 到家时,正好我们昨日买的彩纸还在书阁的桌上。我便去拿了剪子来,与阿瑜一起剪彩纸玩。 天光熹微。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话着,手上也不停。偶尔抬头看向阿瑜,她剪得认真,眉睫不时颤动着。窗外的光照进来,连她脸上的小绒毛都看得清。我实在怜爱得打紧,不禁伸手去抚摸阿瑜的脸颊。 阿瑜停下手,侧头道:“怎么啦?”我也不说话,搂住她的腰,吻上了她的唇。阿瑜双手轻轻搭上了我的肩。 我们缠缠绵绵吻了许久,阿瑜微微松开我的唇,轻声道:“阿渡,我想要。”我一愣,捏着她的脸笑道:“还说我呢,到底是谁在白日宣淫?”阿瑜脸微微一红,笑着不说话了。我也只是玩笑一句,自己却也早就想着了,毕竟距离上一次也过了有些时日了。 半个时辰后,雨停了。我与阿瑜躺在床上,阿瑜靠在我怀里,我搂紧了她,嗅着她身上若隐若现的栀子花的香味。这味道总让我十分着迷。 阿瑜颈上的黄铜小葫芦从胸前滚到了一侧。我捏起这小葫芦捂在手里。这是我亲手制作,又开了光,在我与阿瑜成婚那夜为她戴上的,希望她以后能永远吉祥福禄。那夜阿瑜给我的礼物,是她娘留给她的纯银绞丝镯,如今一直戴在我的手臂上。 阿瑜将手覆在我的手上,在我肩窝里亲吻着。 我们歇了一会儿,整理好衣冠,正打算出门,南宫惊月来了,给我们带来了一张喜帖。我接过来一看,竟是洛云川和云曳成亲的喜帖,婚期定在十日后。 “这么快就要成亲了?”阿瑜喜上眉梢,我亦开心,南宫惊月摇头道:“谁知道他们俩怎么想的。他们的心思你们都知道,不知道老大怎么突然……” 我笑道:“不过他们两个成亲,也是好事。不是吗?”南宫惊月亦笑道:“也是。至少在某些方面来说,他也算是放下了。”说着又从怀里摸出另外一封信,递给我道:“这个是给你的,他叫我看着你收下了请帖,再给你看。” 我接过信来看,阿瑜也凑过来看。 “阿渡:许多话,我本该当面跟你说。然而怕你们为难,还是以信为寄。你或许已经知道,我对你有意。然而你对我来说,是我景仰叩拜的神明,我不能、也不敢亲近,也不愿亵渎。你在我心中塑造的神台之上慈悲地看着我们,却只渡了小叶一人。我明白,你有你自己的生活,和你自己的选择。我答应你,永远不会干涉。此后,我只想以兄长的身份好好保护你,让你走完你的路。”字迹正是洛云川的,底下的署名也是他。 我一时无言,默了默,问南宫惊月道:“他写这封信,云曳姐知道吗?”南宫惊月道:“他写这信时二档头是在旁边的。怎么,写的什么呀?” 我摇了摇头,收了信在怀里,轻笑着对南宫惊月道:“惊月姐,你且回复他,我知晓了,多谢他。这么说便可。”南宫惊月摇头笑道:“好吧。” 送走了南宫惊月,我翻看着信和喜帖,轻声道:“唉……其实他当面跟我说也没什么,何必如此为难自己——不过也好,他和云曳姐,确实是般配的。” 阿瑜道:“如此,他也算是解开了个心结了。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喜欢你。有他信中这份心,确是难得。”停了停,又开口,“他们如此,也是为了少人闲话。再者,云曳姐至少是爱着师兄的,总归是好的——走吧,我们去买些贺礼。” 购置完了贺礼,我与阿瑜便径往风华盟去。刚进门,便跟云曳打了个照面。她手上捧着婚宴用的红纸,正要放到屋内去。见我们来,她喜笑颜开地迎我们进去,叫我们宽坐片刻。我们也向她道贺。 两位盟主成亲是大喜事,堂口里许多常日不在的成员也都回来了,帮着二人布置婚宴与婚房。现下堂口里人员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我们也上手帮忙,我笑道:“云曳姐,甭泡茶了,都忙着呢。” “也好。”云曳走上前来,接过阿瑜手上的器具碗盏,同我们一起往内室走,“你们倒是来得快。”我进门前环顾四周,独独没看见洛云川。阿瑜问道:“师兄呢?他怎么不在?” 一提起他,云曳有些脸红,微微笑道:“他往城东买酒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阿瑜笑道:“云曳姐,你真是好福气呀。江湖上都说,得洛云川者得天下,他又是个会照顾人的,你可不就是最好福气的人了。” 云曳笑嗔:“只会说嘴。”我们替她搬了招财树放在墙角,我笑道:“什么时候生个大胖孩子,那不就更有福气了。”周围忙碌的人听到的都在随声附和。 “你还说!”云曳红着脸来揪我的耳朵,“大庭广众的,也不害臊!”我大笑着躲着云曳的手,躲着她的一路追杀,一路溜到了门口,险些撞到了一个人。我险险躲开,扶住门框才没摔了,抬头一看,见是洛云川提着几壶酒,堪堪伸出手要来扶我。 “跑什么呢?”他看了看那厢的云曳与阿瑜,“我夫人这么吓人?” “师兄。”我笑着唤他。云曳过去替他脱了外套。洛云川将酒递给一位盟友,拉过云曳的手道:“南宫把喜帖送过去了吧?” 我点头,却忽然看见他眉眼间平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愁容,然而转瞬即逝。云曳搂住洛云川的小臂道:“既然送到了,到时定要来呀。”我点点头,阿瑜笑道:“一定!”又附在云曳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云曳腾地一下红了脸,伸手便要拍阿瑜,娇嗔道:“死丫头。” 阿瑜一侧身躲过了,拉着我大笑着跑出了门,远远地冲他们喊:“早生贵子!”我被阿瑜牵着,在门框上绊了一下,扑在阿瑜背上,阿瑜顺势将我背了起来往外溜。我回头看去,那厢两人并肩而立,笑着看着我们。 从风华盟出来,阿瑜提议去秦淮河划船。下了雨,天气凉快,天色也不算太晚,划船倒是好的。我们便又去了秦淮河上。跟渔夫借了一艘小舟,我与阿瑜相对而坐,交替摇着船桨,不断地拨开莲叶,缓缓地往前划。 清风拂过,吹起阿瑜的衣角,吹起我的发丝。此时,我摇着船桨,阿瑜轻轻用姑苏话唱起了用白居易的诗改作的《采莲曲》。 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 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 这歌,我经常听阿瑜有一搭没一搭地唱着。这一次,我倒是头一次听她认真地唱,是极美的。 听她唱完一曲,我笑道:“夫人,你唱得我骨头都酥了。”阿瑜笑道:“多谢娘子夸赞。只是,我也想听娘子唱歌。”我道:“遵命,夫人。”阿瑜便接过船桨替我。我略略思索了一下,开始用金陵话唱《上邪》。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一曲唱毕,阿瑜道:“第一次听你认真用金陵话唱歌。”我道:“你若想听,我便天天唱给你。”说着接过了阿瑜手上的桨。阿瑜笑道:“那我也天天唱给你听,我们对唱,看谁唱得过谁。”我笑着从了她。如今我们是怎么高兴怎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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