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的人有看到她面色发白,忸怩半天后派了个胆大的来问她怎么样。 来年摆摆手,虚着声部道谢:“没关系,我休息会儿,麻烦你了。” 那同学也不敢再上前,担心地看了她一会儿便走掉。 她抱着胳膊,头低久了连带着颈椎也一块疼,又想起来昨天整理讲座资料忙到凌晨三点,等会儿还得赶在六点褚老师下班前把打印好的文件送过去。 那一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于是晃悠悠站起来,用最后一点力借着拉杆撑着身子,挪去前面校内公交处等车。 不过没等来熟悉的小巴士,最先出现在她面前的是那辆车牌号扎眼的奥迪。 银杏树叶飘落,仿佛又回到了初见那时候。 徐思叙摁下车窗,隔着微冷的斜照向她看来,神色冷静一如往昔:“上车。” 那通不合时宜的电话过后,来年便没有再收到她本人发来的消息,时隔一个工作周的相逢,显得自己滑稽地像小丑。 她面色苍白地厉害,抿唇看了车里的人半晌,拒绝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总是容易对一些人心疼啊,有时候,爱到深处总是容易多出几分怜惜。 那是彼此相亲的佐证,是她一抬手便露出的胳膊上的红印、一探头便被瞧到的眼底的青黑。 西城的月亮和北城的不一样,从爱人的眼神里望到的深情薄厚程度也不尽相同。 来年想,那通电话后她秘书再回线,告知她车上落了根口红,最后留的那句“徐总安好,只是近期有些忙碌,她让我转告您回城后务必与她再约”是否是一句类似于马后炮的安慰。 给一个巴掌再赏颗甜枣,这不是她最擅长的事情吗? 不过她牺牲寸秒千金的时间,从日常活动工作的中心城区亲临南郊J大,倒是让这句轻如蝉翼的口头约定变得郑重珍贵不少。 说起来,这还是徐思叙首次对她讲出“会再相见”这样的话。 尽管是借别人的口。 来年难再站立,又在心里哄好了自己,便当着身后等车众人的面,上了这辆车。 “吃饭了吗?”这是她小别重逢之后,客套的第一句话。 徐思叙看起来这周过得真的不算好,此时对着太阳光,她面上的憔悴尽数显露,连那分浑然天成的轻佻都隐得像是力不从心的疲惫。 来年说吃不下,抱着书包头抵车窗,乖巧地不像是要闹脾气的人。 “等会儿我上去放行李,你在楼底下等等我行吗?你先载我去学院楼交个资料,好吗?” 驾驶座的人很轻地点了点头,眉梢眼角落下冬雪,凉丝丝的,微微带点无所谓的倦意。 来年看了她半晌,最后在车停稳后从车上跳下来,抓着行李箱紧跑两步,钻进楼门匆匆爬上楼,将箱子甩去墙角后着急忙慌地翻箱倒柜,抓了两个蒸汽眼罩进书包,还从竹编小笼里摸了两袋红枣姜茶塞进侧兜。 石之妍从卫生间出来,全妆的样子像是要去参加宴会:“年年你回来了呀?今天学院迎新晚会,你去吗?” 她对着镜子拍了两下脸,而后摇头,背起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听到身后一声很重的砸门声。 回车上时徐思叙正在玩手机,她的精气神衰竭得厉害,远远望过去,整个人像是开到最后一茬的将败的荷。 但她依然是漂亮的,不是女大学生清纯单薄的青春感,也不是人到中年风韵犹存的安然,而是介于两者中间,像一本端正严肃的数学习题册某页侧边手写的情诗,出人意料又令人印象深刻。 倒是少见她会有这样零零落落的美感,乍现而珍贵。 来年把书包放去后座,回身时趁其不备将手搭上她扶在方向盘上的手腕,却很明显地感受到她胳膊抖了一下。 她施力摁住,食指从她系着袖扣的衬衫里探进去,拇指用力试了两下,听到她很重的抽气声。 徐思叙下意识要抽手,想训斥,想批评,还想斥责她再动手动脚就下车。 谁料下一秒来年便收回了手,她将手放回腿面上的用透明塑料封皮封好的文件上,缓过精神的人硬捱着舟车劳顿的乏累,指挥道: “你现在把车开去我们学院楼,褚老师没参与后半程的研学活动,这几份重要的纸质资料我得给她送去。然后我们去睡觉。 哪里都行,酒店可以,你家也没问题。” 这么久了,徐思叙终于被她这样小孩装大人的颐指气使的语气逗笑,她轻嗤一声,问:“想陪我睡觉啊?” 来年目光清清白白,应得坦然:“对呀,你看看你都累成什么样子了,是因为最近年末公司忙吗?” 徐思叙的笑一寸一寸收回,似是不满她这样问。 她似乎也没期待着旁边人有什么回答,只掏出手机在浏览器上搜:“红枣姜茶有安眠的功效吗?” 校园网在校园里从未流畅过,进度条卡死在百分之九十的地方。 来年捧高了手机晃两下,余光扫到车子行驶的地方,出声指着前方的丁字路口,说:“停停停,你停这儿就行,必须等我啊,我马上就下来。” 她说着,还转头轻皱鼻子告诫她。 “好姑娘,路口不能停车。”徐思叙被她闹得有点神经衰弱,说这话的语气甚至带了点无奈。 副驾的人“哦”一声,看着车滑出去十米,这才掰开门把手下车。 * 褚老师还在办公,整个教授工作区就剩她一个人了。 来年进去后叫了声“褚老师”。 正伏案的人闻声抬头,她镜片后的双眼有点红,眼球还带着点红血丝。 来年将资料递给她,道:“这是杨老师让我交给您的,说周一上班后他再找您详谈。” 坐在办公椅上的人随手翻了两下,说了声好。 她顿了一会儿后发现桌前的人还不走,便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天边晚霞正收最后一缕残光,那缕橙红打在象牙白的办公桌上,晕染成颗粒状,模模糊糊像卡片机的感觉。 来年舔唇,用手指着玻璃花瓶里的红玫瑰,轻声问道:“这花枯了,需要我帮您扔掉吗?” 褚华茹眼眸一暗,眼底闪过一丝清苦,明明是累了陈年的霜雪,却熬成平静的不冻港,话都无力到哀伤:“没事,我再等等吧,等彻底死了我再扔。” 彼时的来年不懂这句话里暗含的太多太多故事,但花瓣会变成钝刀,每一根小刺都是标点,她们亲手抱着的玫瑰也或许会变成空手接的白刃。 没人会知道那个“未完待续”是否会在每个章节末尾出现,便只能在深刻爱着的当下,奋力去写一章“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诗篇。 【📢作者有话说】 前言好像过分深刻,造作太明显,但好像还蛮配这章的。 24 ☪ 24 ◎这样的好时光不会再有。◎ 「或许这时我就该意识到,这样的好时光不会再有,与她在彼此眼泪漩涡中相拥到天明的体验总归是限定。」 24、 车子一路开到距离J大更近一点的朗景酒店,徐思叙下车的动作都慢吞吞,侍应生接钥匙的时候唤了声“徐小姐”。 来年拢好毛衣开衫,小跑上前挎住她的胳膊,表面上黏她黏得厉害,实际上是给困极的她借力。 侍应生望向两人的目光有点木,嘴唇嗫嚅着不知道要说什么。 徐思叙瞥他一眼,带着旁边人径直走进大堂上电梯。 前台处摆着塑料假花,那样人造的鲜艳,大张旗鼓地炫耀虚假的美丽。 电梯里有其他人,来年知分寸,默默向后退两步。 旁边人没说话也没动作。 刷卡进门后,徐思叙扛不住倦意直接上床。 这几天太累了,秘书拨内线进来的时候她刚看完一份文件,脑子昏昏涨涨的,接起电话第一句话是“医院那边又怎么了”? Andy支支吾吾地回:“没新消息,是J大那边说研学团回来了,来小姐她们正从高铁站回校。” 徐思叙沉默少顷,开口问:“那天你电话回过去了没?” “回过去了,该说的也都说了。” “她什么反应?” “就说‘好’。” 听到这话,她手掌拍着从桌面上摸钥匙,不想抬手时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桌沿,新伤磕痛,遂不由得\"嘶\"了一声。 秘书听到后关心道:“徐总您的伤...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徐思叙没应声,岔开话题交代了些工作上的事,接着就去了J大。 再就是载着小姑娘来了酒店。 此刻夜幕降临,房间里暖气充足,熏得人浑身都暖乎乎的。 来年好不容易从架子上找到一个未拆封的陶瓷马克杯,又操作了半天开放式厨房里的净水器,等到一杯红枣姜茶泡好端进卧室时徐思叙已经睡死了。 她叹口气,打眼一看发现蒸汽眼罩也完好无损地安放在床头。 这得困成什么样子啊? 她也不忍心把人叫起来再搞这些形式的东西,便从衣帽间随便抽了件衣服去洗澡了。 * 一觉睡到凌晨四点,徐思叙被热醒,她缓缓睁开眼,猛地与对面眨巴眼睛的女孩打了个照面。 她吓一跳,下意识往后让了一下,发丝都在柔光里轻荡。 来年坏心眼地笑,她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脸颊,歪头笑问:“你醒了呀?” 徐思叙蹙眉道:“你不困吗?” 刚睡醒的嗓音沙哑,有点含糊。 来年眼睛亮亮的,她直起腰将床头柜上的红枣姜茶递出去,摇头说:“不呀,我前天三点睡十点起,生物钟乱得一塌糊涂,刚才睡了五个小时就醒了。” 徐思叙从床上坐起来,背靠着床头柜抿了口温热的茶,在心里算了下时间,反过去略有些惊讶地问:“一点醒的?” “对呀。”来年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挪动,又乖巧又灵动,像某种小动物的眼睛。 “现在几点了?”徐思叙再问,她将杯子“噔”一声放回原位,倾身伸出手攥住来年的胳膊,施力将她从地毯上拉起来,又在她伸手理睡衣的时候揽住她的腰,自己向里挪了一点,将人捞上床。 来年穿着徐思叙的睡衣,码对她来说有点大,衣袖都卷了几卷,刚才一番动静下来,春光露出来一点,领口处的镶边白线勾勒出一道浅弧。 她没看到,还没心眼地要越过旁边人从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拿自己的手机看时间。 徐思叙眼睛微眯,摁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回原位,说:“没事,不重要。” 来年“哦”一声:“四点多吧,怎么了?你怎么忽然醒了?” 徐思叙放于她腰间的手用力将她搂紧了点,鼻子下意识凑近怀里人的发嗅了两下,觉得味道熟悉地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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