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要呈现给云婷和舒以情看的,和她们此时的心情毫不相关。 谈惜归蓦地转头,淡声说:“过年的时候,你们会在金流吗。” “过年吗。”云婷眉梢一挑,“当然在的,想看看新的影楼和画室吗,两边都装修得不错,位置也挺好。” 谈惜归点头。 “你姨也回去吗。”云婷问。 “大概。” “也好,这次过来还没来得及和谈知韶打声招呼,等事情了结再说吧。”云婷说。 沈霏微牵得累了,把狗绳塞到谈惜归手里,自己两手往兜里一塞,便彻底不管不顾。 “我会和小姨说一声。”谈惜归接得分外自然,还顺手将狗绳缩短了些,省得春蹭到路人腿边。 “不急。”云婷摇头,朝身后投去一眼。 黛江人来人往,乐器声歌声嘈嘈切切,将那些细微的,不怀好意的动静全遮了过去。 沈霏微看谈惜归故作疏远,私下那些亲昵的示好,是丁点也不再展露,便好想寻个时机,悄悄地捉弄过去。 想看装模作样的人露出窘迫,想看她求饶卖可怜地说一些平时根本不会说的话。 沈霏微心一动,却只是轻飘飘地覆上谈惜归牵着狗绳的那只手,压着声说:“冻不冻?冻也不给你捂。” 说着,她就收回了手。 谈惜归僵了一瞬,目光低垂着看春,“不冻。” 和舒以情并肩走在一起的云婷,耳力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云婷很夸张地哎哟一声,手发冷似的,一个劲地往舒以情袖口里钻,嘴上说:“十六,我手好冻,给我捂捂。” 舒以情被冻得一个激灵,连忙将云婷的手抽了出去,甚至还往边上挪开一步,用眼神警告。 这种久违的起哄是多久没感受到了? 沈霏微已不像当初那么容易害臊,只是耳廓有点热。她故意让云婷和舒以情看到,就不能想着去堵别人的嘴。 云婷朝舒以情靠近,作势又要把手塞到对方袖口里面。 “滚。”这次舒以情毫不留情。 巧就巧在,路过临江咖啡厅的时候,沈霏微瞄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和她预想的一样,黛江这一块的熟面孔只多不少。 那人没再穿着白大褂,套着件素色的厚风衣,扎着很舒适的低马尾。 是霍茗。 此时费茕声还在外地,手上大抵还有事要忙,不然沈霏微多少要跟对方提一嘴今晚的偶遇。 霍茗戴着半框的眼镜,气质是由内而外的温和,单是与其打上一个照面,便好似沐在春风之中。 不得不说,费茕声的拍照技术太差,全然没把霍茗的特点拍出来,好在她也没把人拍歪,否则沈霏微也不能一眼认出。 沈霏微装作不认得霍茗,在看到对方的一刻,就已打好擦肩而过的主意,但没想到,霍茗忽然转头。 对方还未出声,沈霏微就已停下脚步,她确认霍茗的目光是投向了自己,于是眼一弯,主动说:“霍医生。” “果然是你。”霍茗回以淡笑,冲沈霏微身边的谈惜归也微微点头示好,“我听茕声说起过你,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我不常来这边,能碰上算是缘分。”沈霏微说。 沈霏微可不觉得费茕声会在霍茗面前说起她,要真有那么多话可以聊,费茕声也不至于抱怨两人坐在一起就是纯吃饭,还是吃饱就散的那种。 她想,霍茗多半是在费茕声的朋友圈里看到她的。 如她所想,霍茗心思也不少,只是费茕声不曾察觉,还将霍茗视作木讷,殊不知自己已经被钓得七荤八素。 “这位是?”谈惜归问。 “霍茗,霍医生。”沈霏微一顿,补充说:“朋友正在接触中的……朋友。” 霍茗笑得很平和,像是对沈霏微的话有所反应,但又似乎毫无反应。她伸手说:“小谈总,我在报刊上见过你。” “幸会。”谈惜归与霍茗握了一下手,大致明白,沈霏微口中的“接触”是什么意思。 沈霏微很慢地说:“前段时间茕声好像病了,病还没好就忙着外出,今天也没能回来。” “病了?”霍茗停顿,“倒是好几天没听到她的消息了。” “可能不想让人担心。”沈霏微似笑非笑的。 霍茗嗯了一声,指向远处说:“我去那边,下次有空再约。” 沈霏微看着霍茗走远,这才拿出手机,给费茕声发消息。 「碰到你霍医生了,打了声招呼。」 费茕声应该真的在忙,没有立刻回复。 沈霏微收回手机,转头笑说:“费茕声想追的一个医生,我帮帮她。” “还得帮?”谈惜归神色平静。 沈霏微悄悄勾住谈惜归的食指,晃两下就松开,“也不是谁都能像你这样,知道喜欢的人吃哪一套。” “我也没有很确定。”谈惜归说。 “那你很厉害,会用很狡诈的方式试探我。”沈霏微不像夸人。 路边有人唱歌,倏然传来一阵高音。 “因为你太聪明了。” 歌唱和欢呼声中,谈惜归靠很近说话,“我不那么做,什么都试探不出来。” “是吗。”沈霏微笑了。 “嗯。” 身后不远处,云婷正站在江堤边看船,一边对舒以情说:“下次到岛上玩玩?山已经看腻了。” 舒以情表情淡淡的,“伊诺力?” 云婷笑说:“也不是不行。” 今夜云婷和舒以情一起现身黛江,埃蒙科夫如果有让人盯紧沈霏微,他那边就势必会收到相应的消息。 在此之前,埃蒙科夫姑且能说服自己,谈惜归近段时日对举岩示好,不过是想为雅谈扩展版图,而她和沈霏微相识,也不过是凑巧。 而今种种迹象表明,谈惜归对举岩众人的接近绝对是有预谋的,多半就是为了对付他而来。 但沈霏微料想,即使意识到这些,埃蒙科夫也不会胆怯,许还真的会登上她们特地准备的船。 连在P国买凶这等事都做得出来,如今已经引出云婷,埃蒙科夫又岂会避而远之。 船好找。 谈惜归坦言,那是某次生日时,谈萝瑞送给她的私人游艇,有专人养护,游艇还和最初时一样,正巧能派上用场。 只是这次,她不能一起登船,她得尽早将一切有用资料呈递给警署。 从黛江回来,云婷和舒以情就歇下了。 睡前商议的结果是,沈霏微将借由班绪传出信息,令埃蒙科夫主动联络云婷,云婷再发出邀约,请埃蒙科夫到海上一叙。 漆黑的卧室中,沈霏微在床头捞到一根缎带,不紧不慢地在谈惜归脖颈上缠了一圈。 谈惜归仰躺着,脖颈上略微一紧,她便不由得撑起身,迎向那坐在她腰间的人。 沈霏微低头看向谈惜归,只是黑暗中她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孔,得凑近再凑近。 近到气息密不可分,她才问:“你在做什么打算?” 脖颈上勒得不算紧,谈惜归很平静地说:“我会让举岩话事的那些人全部接到传唤,在埃蒙科夫从海上回来之后,只能看到一幢空旷大楼,而迎接他的,只会是伊诺力。” 沈霏微松了手。 “他走不了。”谈惜归摸索着,自己将柔软的缎带塞回到沈霏微手里,“这次才是彻彻底底的扫尾。” “这个打算,你是不是早就跟婷姐提过了?”沈霏微把缎带绕在腕上,循着温热的气息亲上前。 “在婷姐登机前,我恰好打通了她的电话,简单地聊了几句,她说随我的愿。”谈惜归很认真地予以回应,不论是对方的问话,还是吻。 沈霏微拉开距离,笑出声,“你早就联系到婷姐了,那你装什么呢十一?” 谈惜归不吭声了。 “话都说过了,竟然不敢贸然露面,还得我给你打头阵?”沈霏微伸出手指,指腹牢牢按住谈惜归的下唇,“嗯嗯,知道你最会在我面前扮可怜了。” “我没有吧。” 谈惜归一个吧字,就显得挺没底气的,尽管她语气依旧很平淡。 沈霏微指腹往下一滑,迫使谈惜归张开唇齿,“你说这张嘴,怎么说什么我都信呢。” “我没有骗你。” “只是装装样子而已。”沈霏微好笑地坐起身,“再装一个给我看看?” 平躺着的人气息均匀,很久没出声,久到沈霏微以为她要睡着了,她无端端冒出一声姐姐。 沈霏微垂眼看她。 “今天一直很想亲你,可是根本找不到机会。” 谈惜归说。 沈霏微说:“想着吧,今天不给你亲了,算是惩罚。” 谈惜归又不出声了。 数秒后,沈霏微俯身:“你不能亲,关我什么事呢。”
第77章 三日后在M港登船, 云婷和舒以情早早就坐在了游艇上,吹着迎面而来的寒凉海风。 这段时日还是冷, 刮向面庞的海风像薄刃,但两人还是稳坐不动,等着埃蒙科夫现身。 阔别多年,若非当时没有扫清后患,今时也不至于被迫应对。 好在从被动变作主动,只需要一个转念。 毕竟有求于人的,不是她们。 云婷在前天接到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迟迟没有出声, 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埃蒙科夫,于是发出邀请, 约对方在这天傍晚碰面。 只要埃蒙科夫付出足够的诚意,到时候,不论他想要的是什么, 云婷都会给出说法。 这含混不清的说辞犹如悬在头顶的饵料, 在这饿死边缘, 埃蒙科夫吃还是不吃? 云婷笃定埃蒙科夫会现身,当然,这也得谈惜归那边做得足够滴水不漏。 如果让埃蒙科夫察觉到手下的人已有叛变之心,且举岩有难,他必定不会登船, 甚至还会连夜潜逃。 此番出行, 云婷其实怀有私心, 这点私心想必和谈惜归不谋而合, 否则两人也不会一下就拍板定夺。 谈惜归没有登船,只暗暗给沈霏微发了信息。 「已和律师动身。」 沈霏微回了“祝顺利”三字, 便伏在栏杆上遥遥望着登船口。 过了很久,才有人路过登船口,拎着一只硕大的铝箱,缓步踏上游艇。 埃蒙科夫并非独自登船,他身边还跟了一个类似于助手的角色,不过这也在谈惜归的默许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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