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霏微开了免提,把手机搁在边上,继续翻阅杂志,不紧不慢地说:“是你太不懂。”
第61章 “那你怎么就懂了?” 电话那边的人百思不得其解, 莫名觉得,对方话里有一种通彻感。 好像并非纸上谈兵, 而是身经百战。 沈霏微笑声很轻,因为手机放得远,几乎未被收音,听在费茕声耳中,便成了故作高深的沉默。 费茕声是好学的,“不然你详细点说说。” “我已经教过了。” 费茕声又说:“昨晚你也喝酒了,头不疼?” 沈霏微不可否认, 打从昨夜起, 她就已有那么一两分昏沉,今晨醒来愈发严重。 脑仁里似有孢子爆发, 那钝痛和疲重感扩至全身,势如横扫千军。 “还行。”沈霏微还挺若无其事。 “给你送药要不要,你新搬家, 我猜肯定没备上。”费茕声打着送药的主意, 想登门讨教。 但沈霏微没给出这个机会, 她一个“要”字差点脱口而出,临到隘口蓦然一顿,说:“不用,不碍事。” “真?” “不耽误你时间,你自己琢磨琢磨, 说不定就茅塞顿开了。”沈霏微头疼, 语速也放得极慢, 像是昏昏欲睡。 费茕声嗤出一声, 不再打搅。 在回到翡翠兰后,其实沈霏微没必要再发信息报平安, 毕竟她的回程,是谈惜归提前与阿姨说好的。 再说,那位阿姨人善心细,想必早就传了简讯。 沙发上的人辗转不定,忍着头疼,还是给谈惜归发了信息。 「到翡翠兰了。」 那边的人大约还没有结束会议,回复很慢。 「知道了,阿姨做的早餐还合胃口吗。」 沈霏微说合,随之问了一句。 「你大概什么时候回?」 问得过于亲昵直接,有种踏碎界限的仓皇感,明显有所图谋。 谈惜归又怎会觉察不到,几秒后答复。 「得在今夜十点过后,行程安排过满,一时间调整不开,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带东西?」 心思被完完全全勘破,在对方面前,能有一毫厘的隐藏空间便已算难得。 沈霏微蜷坐在沙发上,眉梢微微撩高,缓慢打字。 「本来想托你带药,你脱不开身就不必了,我问问别人。」 她原也没有打着让谈惜归舍下事务回来的主意,受优待并不是她蛮横无理的资本。 否则在早起时,她就该明说自己头痛欲裂,靠一己私欲拖延谈惜归的时间。 但沈霏微同样也不是循涂守辙的好心人,即便是酒后抱恙,她也同样没撇下乘势而上的心思。 又过了半分钟不止,谈惜归才回。 「需要什么药?」 「喝过酒,头疼。」 沈霏微此时倒是不掩藏了。 数秒后。 「我家里有,在二楼的书房隔壁,有一间放置有不少狗粮的房间,很好认。进门左侧的玻璃柜门里,有分门别类放置的药品,你想要的,大概在一只蓝皮铁盒里。」 沈霏微后仰着,抬臂揉捏眉心,只手打字。 「可是十一,我知道你家的位置,但没有你家院子的钥匙,也不知道里屋的进门密码。」 「我找人给你送钥匙,如果你需要。」 「那我需要。」 两个人都可谓步步为营,不然谈惜归又怎会只托人送来钥匙,而非直接将药品送到沈霏微手上。 她料定了沈霏微有这个心思,而她,意也在此。 也就半个小时,沈霏微便从谈惜归助理的手上,接过了那把庭院钥匙。 助理没有陪同前往,说是急着赶赴别处,送了钥匙就匆匆辞别了。 庭院中,春伏在草地上自己玩儿,在嗅到熟悉气味的一刻,蓦地弃下小球朝铁门奔去。 它跑得飞快,草皮都给蹬秃了一块。 “春。”沈霏微喊它。 春两腿一抬,扒拉住那扇铁门,又拿鼻子轻碰门锁示意,尾巴晃得很矜持,兴奋得很有度。 在开门前,沈霏微将手探进门里,摸了一把杜宾的头。 她有商有量地说:“我有你家钥匙了,现在我要开门进去,但你不能趁机往外跑,我不一定追得上你。” 春似乎真的能听懂人言,后退数步规规矩矩坐正,浅吠一声作为回应。 沈霏微诧异问:“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春又浅吠一声,长相不如其它狗温和,看起来很像恐吓。 沈霏微强调:“我不会放你出去的。” 春再度应声。 看在对方这么有灵性,沈霏微开门踏进院子,在垂头锁门的时候,一边说:“别使坏。” 不远处的杜宾并未移步,果真没有趁机出逃。 这是沈霏微第一次涉足此地,她不知道谈惜归会不会在监控里看。 多半没有,毕竟谈惜归又并非闲人。 进入这片私人领域后,沈霏微先在院中很从容地绕行了一圈。 她擅长享受对方给予的特权,此刻才不会惺惺作态。 很遗憾,在绕行一圈又进入房门后,她还是没能找着六年前的那辆摩托。 沈霏微低头看了紧跟在旁的杜宾一眼,索性直奔二楼,见到了那间放有很多狗粮的房间。 春凑到包装袋前闻了两下,有点想叼走,幸好忍住了。 进门的左手边,立着木质的通顶柜,柜子以压花玻璃做门。 沈霏微拉开玻璃,一眼就看见了那只蓝皮铁盒,打开后很精准地找到了她要的药。 她拿起手机,对准药盒拍下一张照片,给谈惜归发了过去,附字“找到了”。 那边的人彻底无暇分神,久久不见回讯。 沈霏微轻轻甩动钥匙,打算在下一次,再让谈惜归认真地带她参观。 她慢步下楼,出去后谨慎锁好庭院大门,不忘弯腰朝春摆手道别,然后才踱回家中。 头痛者可以依靠随处可见的药品减缓不适,那心病呢,大洋彼岸的那一味药可不是随叫随到的。 掰出药片的时候,沈霏微几乎能想到,十一当初说“我拿不到”那四个字时,该有多难过。 幸而有药,沈霏微在沙发上靠了一阵终于舒缓过来,闲来无事,和助理对起了行程。 不出意外,她接下来得和费茕声回国一趟。 待那边的工作处理完毕,她还需带领团队前往P国,亲自为一批高端定制品走访货源。 满打满算,她得忙到下月初,如果顺利,恰好能在五号前归来。 沈霏微拿着笔,笔帽直戳脸颊,对着手机说:“我的时间再紧点也没关系,除我之外,大家的安排应该都还算灵活松弛。” 手机里传出助理的回应声。 想到已经临近的那个日子,沈霏微忽地走神。 空缺了六年的生日祝愿,也不知道能以什么样的方式补上,而半月后的下一年,她又该准备什么样的礼物。 助理徐徐说了许多,没听到对方答应,有点心慌地喊了沈霏微一声。 “嗯?” 沈霏微回神。 “您确定可以吗,和货源地那边约的是一月初,恰好在您回国结束活动的当天,就该启程了。” “嗯。” 沈霏微拔开笔帽,在立式的日历上,将五号那天圈了出来。 通话结束,沈霏微躺在沙发上睡到夜里,似要在这半日内,将未来一段时间的睡眠全部补齐。 不过事实上,她今天嗜睡只是因为昨晚睡得不是太好,且又喝过酒。 昨晚她睡一阵便要醒,睁眼看到身边存在着另一个人的轮廓,才又合目睡过去。 反复醒,反复睡,连身边的人说了什么也没听清。 大抵是当年分别留下了病根,她总会质疑现实,即便屡次亲眼证实,心里也还是没有底。 当年便是如此,她连着好几日过得浑浑噩噩,不信十一已经离开。 正如昨夜,她睡梦迷糊,不信十一就在身侧。 鲜少有人能进入翡翠兰的这片住宅地,这里白日安静,夜里更加,极其适合安睡。 要不是门铃声忽然接连不断,沈霏微还未必醒得过来。 她隐约听见声音,许是门铃和雨声有着同出一辙的清脆,她竟梦到当年独自闲逛春岗的场景。 唯一与现实不同的是,在回去影楼的路上,天上天下起了雨。 她迫不得已,一个人在雨中奔跑,何等湿冷,何等孤寂。 好在门铃声还是胜过了雨声,像筷箸砸入珠盘,硬生生将她从梦里钳了出来。 夜色沉沉,屋里没开灯,睁眼的一瞬尤像失明,直至看到窗外泻进来的灯光,沈霏微才安下心。 看时间已是十点过,沈霏微从沙发上起身的一刻,还有点找不准自己手脚所在,只能跌跌撞撞朝门边靠近。 这个时间不该有人造访,沈霏微还有些迷蒙,却下意识留了心眼。 她通过猫眼往外打量,一眼就看到了谈惜归。 谈惜归站在外面,神色不算和善,许是稍稍背光,眉眼间阴翳明显。 她周身似乎只有按门铃的手在动,连眼珠子都不见转上一转,冰冷得好似一尊神女塑像。 沈霏微顿住。 门铃又响了一声,造访人士坚持不懈。 沈霏微打开门,睡久后的嗓音略显低哑,慢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回了信息,还打了电话。” 方才在猫眼中还是眉头紧蹙的人,在这一时间放松了警惕,好像突然间软下棱刺。 “哦,原来是这个事,我还以为是来跟我要院子的钥匙。”沈霏微翘了一下嘴角。 谈惜归的态度自然无比,将优待轻描淡写地藏起,“那把是备用的,给你了。” 沈霏微垂下眼笑,哑声说:“其实我刚醒,如果要交换钥匙,是不是该挑郑重地挑个日子,至少挑个我清醒些的日子。” “吵醒你了?交换就不用了,是我单方面想给你。”谈惜归偏过头注视沈霏微,眼梢还沉淀着未散的凉意,清丽得不近人情。 院子外停了一辆车,铁门微微敞着,谈惜归明显是回家路上特地过来的。 沈霏微想,如若不是谈惜归突然造访,她或许一整夜都不知道自己忘了锁起院门。 “没,也该醒了。”她眉一抬,“以为我被绑走了?” 谈惜归往昏暗的室内打量一眼,平静地说:“以为你出门忘记把门带上,过来按门铃,只是想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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