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霏微见舒以情自顾自走远,便拉阮别愁跟上,回头时,她看到宋雨涧又进了会所,这次宋雨涧是孤身一人。 她挺想知道原因的,目光悄无声息地瞥向云婷,琢磨着要怎么开口。 云婷嘁了一声,“不是让你们关好门么,谁给她开的。” “我。”沈霏微承认,“我以为只针对陌生人。” 云婷摇头,“宋雨涧这人,鬼主意多着,以后她喊你们做什么事,都多考虑着点。” 沈霏微点头,欲言又止。 “别的话回去再说。”云婷撘上沈霏微的肩,带她们拐向别处,“车在那边。” 原来云婷还是开车来的。 “忙着办事情,回来路上才看到短信,没想到你们这么轻易就被拐走了。”云婷戏谑。 沈霏微坐上车,“下次不会了。” 阮别愁始终贴得很近,她忽然虚虚抱起沈霏微手臂,下巴也抵上沈霏微的肩头,状似亲密无间。 她像归巢的兽,在将气息有一下没一下地吐在窝边。 只是窝边人根本没察觉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已随着颈侧那带潮的气息,渐渐变得和缓。 回去后,云婷直接把车停在楼下,把本就狭窄的路死死堵着。 舒以情拿着遥控开门,嘴里吐出“麻烦”两字,和刚才在牌桌上时,俨然两人。 沈霏微和阮别愁跟着进门,等云婷开口说刚才没说完的话。 没等门关,云婷便说:“我们查到,凤静那次拿货的三明口码头,曾往下城运输过两批货,时间恰好也是那一年,只是在记录中,货物似乎没有不妥。” 沈霏微气息一滞。 云婷眯眼,“下城说久了,还忘了这个地方的本名叫春岗,以前还是三不管的时候,这里确实和传言中一样可怕。现在我们几乎看不到它可怕的一面了,为什么?” “为什么?”沈霏微说完,觉得自己好像在学舌,脸有点燥。 “不是藏得好,只是因为做的人少了。”云婷慢声,“现在这地方,你看它吓人吧,实际上它只是一个枢纽,可怕的绝非它,而是把它当作枢纽的那些人。” “下城背后大有人在,我们大胆怀疑,背后人和迫害你家的那位关系极大,只不过他们藏得太深,我们要想在明面上查,又不至于惊动他们,只能借你和十一。” “带你们进训练场,原因就在这,我们要确保你们二人的安全,还得要你们有自保能力。” 进门没开灯,如今卷帘门降下来了,沈霏微被黑暗笼罩。 所幸有阮别愁在边上,她也不至于太落寞。 云婷眉头紧皱着,神色有些懊悔,“当年凤静只提及,她的处境很危险,只是我们谁也不清楚,危险的源头在哪里,尤其前后几年,对方一直没有采取行动,我便以为,是凤静忧思太重。” “后来得知凤静的死讯,接着又从施远驹的口中得知他们去过三明口,我们才顺藤摸瓜地猜到,那个人和下城或许有些渊源。”她又说。 沈霏微哪料到,背后能牵出这么多的事。 “但调查的事,再急也得按着我和十六的节奏来。”云婷垂视沈霏微,“这过程不能急,否则不管是哪个计划都会坏,也会伤到你们。” “那宋医生是……”沈霏微咬着舌尖。 “宋雨涧太心急了,这几天出入下城的生面孔变多,她就想拿你们去套消息。”云婷冷笑,继而凑到沈霏微耳边,“北市那个会所,其实就是一个消息流通点,输得实在还不起了,人都得抵在那。” 沈霏微的寒意,从脚底直窜脑门,她近乎挤不出声,逐字地说:“你们是不是觉得,那个人找过来了?” “这还说不准,不过我留意到,施远驹这两天可不轻松,身边多跟了两个保镖,还急急忙忙调查了不少监控,明显是有人在跟踪他。”云婷说。 沈霏微抿起唇。 “要说施家截了他的货,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他潜伏多年还是一一报复,看样子是想斩尽杀绝。”云婷挑眉,“所以他又怎么会放过你。” “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么多年了。”沈霏微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的尾音淹没在哽咽里。 “这也说明,当年混在烟里的东西,于他们而言无比重要,丢失货物,他吃的亏只大不小。”云婷轻拍沈霏微肩头,将人往前一推,“上楼去吧。” 沈霏微拉着阮别愁上楼,在楼梯上忽然停顿,扭头问:“我能全信吗。” “能。”云婷应声,“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是我和十六自己的打算。” “我和十一,现在算不算安全。”沈霏微扶住栏杆。 “目前算的,但要保证将来,还得看你们。”云婷说。
第24章 沈霏微头也不回地走上楼,四面太暗,她趔趄多次,险些绊倒,连带着被她牵在后的阮别愁,也走得跌跌撞撞。 身后倏然一亮,灯啪地亮起。 不知道是云婷还是舒以情,在楼下按了灯键。 亮了光,沈霏微走得也就稳了。 她恍惚觉得,这一刹那正如下城一遭,不是她从暝晦处撞入柳暗花明的桃源,是桃源赴她而来。 忽然间,沈霏微的手被摇了两下,她停下脚步,看向身后。 明暗之间,阮别愁明静的眼好像洞彻一切。 “怎么了呢。”沈霏微问。 她总是认为,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脆弱的,得有人在前边牵着,才能过活。 不然就是离群后的幼雁,就算方向感再明确,终也是有心无力。 反正从上城过来的一路,她也是这么牵着阮别愁走的,以后要是碰到事,她就勉勉强强多费点劲。 “别怕呀。”沈霏微不太会安慰人,唇齿间只能挤出几个干巴巴的字音,“我不是在前边么。” 阮别愁站在低一级的地方,得再往上迈两个步子,才能和沈霏微齐高。她走上前,微微踮脚,凑到沈霏微耳边,说:“姐姐,以后有我。” “哦。”沈霏微没当真,但是挺高兴的,终于能像大人那样,好像很欣慰地摸阮别愁的头。 入手绵软,都说物似其主,这头发果然很衬阮别愁沉闷柔和的性子,轻易就会被人拿捏。 两人轮流进了浴室,在阮别愁洗完后,沈霏微特地去查看了对方的侧脸。 不得不说,宋雨涧做事虽不为云婷和舒以情喜欢,但她给的药膏着实有用。 不过也得亏阮别愁过敏不严重,否则哪好得了这么快。 也就过去一天,红肿几乎消失,只剩下点状似红晕的痕迹。 阮别愁抬着下巴,跟小动物一样,连吐息都放得格外轻。 “药膏还要用吗。”沈霏微松开手。 要用的话,还得去找云婷拿。 阮别愁不应声。 沈霏微侧过身嘀咕:“之前说你沾不了眼泪,还以为是说着唬我的,只是想我多让着你点。” 阮别愁既不承认,也不反驳,反正那些话也不是她说的。 “前半句是应验了,后半句呢?”沈霏微冷不丁转身,凑得很近打量阮别愁的眼睛。 很好看的眼睛,只是看不出情绪,好像童真缺失,显得极不灵动。 什么后半句。 阮别愁很慢地眨了一下眼。 “不是说很容易哭吗,什么时候哭个看看,我也好提前给你准备纸巾,省得眼泪沾到脸。”沈霏微将这打趣般的话,说得好像充满善意。 阮别愁哪能说哭就哭,和易哭的特性相比,她有时候甚至还太过冷心冷面了。 在情绪的表达上,她格外麻痹,仿佛感官失调。 “算了,你要是哭了,麻烦的还是我。”沈霏微直起身,去跟云婷讨药膏。 她刚洗好的头发用毛巾包着,想等会再仔细点吹,没包严实,有一绺从边沿处掉了出来,很俏皮地打了个卷。 很不明显的自然卷,在过去时有被好好打理,所以根本不毛躁。 云婷和舒以情似乎在厨房里聊事情,在沈霏微走近后,突然就噤了声。 沈霏微停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硬着头皮说:“婷姐,十一的药膏在哪。” “等会。”云婷说。 两分钟后,云婷端着奶锅从里面出来,边说:“下午在路上买的鲜牛奶,给你们热了喝,牛奶总不会过敏吧。” 沈霏微红着脸摇头,至今还是没法坦白阮别愁的过敏原。 舒以情从橱柜里拿出两只杯子,很冷淡地洗净擦干。 云婷把奶锅放在隔热垫上,转身时摸了下头,显然忘记药膏在哪了。她在柜架上翻了一阵才找到,伸手时微微一顿,说:“吹干头发再出来,感冒了可不舒服。” 沈霏微点头,伸手接了药膏。 奶锅倾斜,舒以情徐徐倒出牛奶。 水声泠泠。 云婷忽然说:“在这里你不用太拘谨,可以更自在一点,撒娇也行,任性也行。” 沈霏微有点手足无措,讪讪说:“我不撒娇的。” 撒娇明明是阮别愁的专长,她可不会。 “那就随心来。”云婷看向小孩微敞的房门,“端进屋喝?” “我拿进去。”沈霏微揣好药膏,捧着两杯热牛奶进屋。 屋里,阮别愁听见她们在门外说话,已提早拿出电吹风,还把插头也插上了。 沈霏微放下牛奶,没立刻吹头发,拿了药膏就给麻烦精小心翼翼抹上,抹得很小心。 阮别愁手里还拿着电吹风,却不得不微微仰面。 她其实想就着这个距离给沈霏微吹头发,但姿势多少有点别扭,她打住了想法。 两人的细心都不是刻意而为,每一个举动都自然得好像她们生来就会。 她们阅历有限,所思所想远不如成年人那么面面俱到。 这种细心,根本就是在长辈的爱护下,潜移默化学到的。 被用心爱过的人,其实更懂得要怎么爱人。 只不同在,沈霏微是在温室中被爱,阮别愁是在风雨中被爱。 抹好药膏,沈霏微走去洗手,接着才坐到床头吹头发,在呼呼风声里说:“你喝牛奶呀,婷姐和十六给我们热的。” 阮别愁便很小口地喝起牛奶,嘴边沾了一圈奶渍,更像小动物了。 “明天早起吧。”沈霏微想了想又说。 阮别愁应了一声,把杯沿也舔干净了。 吹完头发,沈霏微抱着手机玩了一会,也不看别的,就光搜那天的事故新闻了。 很可惜,在别人眼里,那好像真的只是一场事故。 “姐姐想回上城吗。”阮别愁坐在沈霏微边上。 沈霏微摇头,“现在不想。” 如今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再说云婷和舒以情也需要她,她已经没那么想回到上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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