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吟说完一刻也不停留,拿起一旁的银铃剑就带着所有人离开了清风堂,一路越过长安城,来到了城西孤月岭。 这样的质疑声太多了,从前觉得不必在意,便由着他们说。 可他们万万不该拿摘摇和陆伶霄做比较,摘摇陪着沈吟一路走过来,如果没有摘摇,便没有今日的沈吟。 眼见为实,沈吟心想,只要带着这群人亲眼去看一看,等看清摘摇不在孤月崖,自己再好好跟他们说说,事情也就解决了。 众人来到山脚下时,沈吟还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冲动时,就看见摘摇用踏怨捆着一只箱子,从孤月崖上走了下来。 摘摇已然确定谢承远不是什么好人,此刻看到沈吟,连忙走上前想讲事情告知对方。 但她却忽略了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人群里的窃窃私语以及沈吟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沈吟沉着脸吩咐道:“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也知道,沈盟主这是终于看清了这红颜祸水,虽然很想看着盟主大义灭亲,但还是听话识趣地离开了。 只剩谢承远还留在原地,不放心地看着。 摘摇已然知道谢承远是何居心,不客气道:“有些话你不该听,还是请暂且回避吧。” 谢承远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点了点头,对沈吟叮嘱道:“那行,你们自己说,阿吟,这不是什么大事,把事情说清楚就是了,这想来是个误会。” 见沈吟点头,谢承远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后便离开了,只留下了沈吟摘摇二人。 摘摇看着如今的状况也明白过来,是有人吹耳旁风了。 犹豫片刻,她还是决定先把事情告诉对方。 “阿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但我有话跟你说,你千万别再相信谢承远,他那令牌是假的,他是冒名顶替,你别被他骗了。” 沈吟脸色不太好,沉声道:“你为什么会在孤月崖?” “你听我说。” 摘摇解释道:“我晚我在看账本,发现很多账都对不上,我又去早市找到了那个虾贩子,谢承远之前说的都是假话,他根本没在别处买过虾……” “阿摇。”沈吟再次打断了摘摇:“你为什么会在孤月崖?” “我……” 摘摇一时语塞,如实回答道:“我来问问谢承远的事,孤月崖和清风堂对立多年,想必她会了解其中内情。” “阿吟,谢承远不是好人,那令牌不是他的。” “我知道他看上去为清风堂尽心尽力,但他肯定有别的目的,账本钱数对不上,都被他拿走了。” 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沈吟忍不住笑了,随后指着地上的箱子问道:“这是什么?” 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摘摇直接打开箱子,漏出里面的神音残骸道:“神音古琴,千音门的东西,你知道的。” “所以,这就是你们的交易?” 沈吟点点头,了然于心。 “你留在我身边,把清风堂的所有事情尽收眼底,随时给陆伶霄提供情报,还要离间我和我二叔的感情,让清风堂无人可用。” “作为回报,陆伶霄给了你神音古琴?” 虽是问句,但沈吟的语气里满是笃定,虽然笃定,但她声音发颤,像是对残酷的现实不可置信。 “今天阿朝忽然跑过来,说你勾结孤月崖,我不肯信。” “我就带着他们过来亲眼看看,我想让他们知道,怀疑你对我别有用心,是个天大的笑话。” 沈吟语气缓了几分,却显得有些过分平淡,像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 “原来我才是那个笑话。” 62 ☪ “世事难料。” ◎我何德何能,值得你们苦心孤诣,为我设下这么大一个局?◎ 一滴泪从眼角划过,沈吟任由它落下,只是握着剑的手指节泛白,不住的颤抖着。 “我怎么可能跟孤月崖勾结?” 摘摇解释道。 “阿吟,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出了下毒的事,谢承远不保留证据,反倒是第一时间把所有沾了毒的东西全都毁了,以至于让我们无从查起。” “你不觉得,他在掩饰什么吗?” 她说着走上前,想帮沈吟擦去眼泪,被对方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二叔一早就说过了,他怕再有人误食中毒才把那些东西处理了,你为何要揪着这点小错不放?” 沈吟脸色苍白,眼底的失望一览无余。 “清风堂上上下下都在说你不怀好意,他直到刚刚都在极力为你辩解,你却反过来说他的不是。” “凭什么?凭你的一面之词?还是她陆伶霄的一面之词?” “陆伶霄是我不共戴天的死敌,你对清风堂的事有怀疑,不直接来跟我商量,非要跑过来找她?” “我问你,当时那碗粥你喝过,为什么你喝的时候没事,但转眼间我喝的时候,里面就被下了毒?” 从前沈吟有不相信巧合的底气,但事到如今,她已经没办法信了。 事已至此,瞒着也没意义了,摘摇挽起袖子,露出白皙胳膊上鲜红的印记。 “阿吟,这印记你之前问过我,我当时没告诉你,这是毒王蛊的印记,种下此蛊,百毒不侵,那粥早在一开始就被下了毒。” 毒王蛊极其稀有,但名气却大得很,沈吟不会不知道。 沈吟听罢只是冷笑,指着踏怨道:“那这是什么?” “你是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压根不在意,就这么直接把花鞭放在我眼前。” “我没认错的话,这是踏怨吧?” “你还真是厉害,百蛊之王你能种,四大凶器你能有,什么好东西都能到你手里。” “我忘了,你早不是当初我在街上救下来的阿摇了。” “你是千音门主任摘摇。” “阿吟!”摘摇打断沈吟:“我就是摘摇,我们曾经一起在雅阁住了那么久,去了那么多地方,是你陪着我回青楼,给我娘报仇,你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嘴上说记得,但沈吟眼底满是冷意,反问道:“忘了的是你。” “早在长安封城的那一刻,你就做好选择了吧?” “陆伶霄帮你拿到踏怨,拿到毒王蛊,帮你重回千音门。” “作为回报,你留在我身边,和她里应外合,让我对你百般信赖,让我生不如死。” “我还在想,不跟我回清风堂,你会去哪里,过年时雪下得那么大,你有没有添衣。” “我当她陆伶霄哪来的善心,说什么要为夏莲姑娘报仇,偏我还信了她的鬼话。” “原来,她只是为你扫清重回千音门的障碍而已。” “真是感天动地。” “我何德何能,值得你们苦心孤诣,为我设下这么大一个局?” “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让我自以为最好的朋友,和最重要的人,要联合起来至我于死地!” 沈吟自问待她们不薄,她对每个人都是实打实的真心,从不虚与委蛇,但就是这样一颗赤诚之心,被人狠狠揪住,扔在地上决绝地踩碎。 两次。 此刻分明艳阳高照,沈吟只觉得如坠冰窟,寒冷刺骨。 陆伶霄站在山坡上,远远地注视着着山脚下的一举一动。 这个位置很好,既能看清她们在干什么,又不至于让她们发现自己。 “教主,要不要去帮忙?” 温炎眼见着山下要起争执,有些许担心。 “帮什么忙。”陆伶霄淡然道:“她们自己的事,跟我有何关系。” 虽是这么说,她也没打算走,显然放心不下。 “阿吟。”摘摇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只能不断地解释道:“我从没想过要害你……” “够了!” 沈吟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扯下脖子上的半枚象牙吊坠。 “从今往后,我们再无瓜葛,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你!” 象牙吊坠被扔在地上,因为扔的人力气足够大,它在地上拖行了一段距离,被扔得很远。 沈吟转身便离开了,她不愿在这里多待一秒。 路上,她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今日一早,沈盟主带着众人前往孤月岭的消息很快就被传到雅阁。 元落白本以为孤月崖出事,放下手头的事连忙赶过来,却不料把全过程尽收眼底。 沈吟冷眼看着元落白,许是今天的打击太大了,她已经没什么力气质问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只是侧身走了过去。 “阿吟。” 元落白虽然不知其中内情,看能看出这件事对沈吟打击很大,下意识地叫住了她。 “别叫我。”沈吟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 “我不想再跟你,跟她,跟雅阁有关的任何一个人扯上关系。” 沈吟说完便不再停留,往清风堂的方向去了,她甚至不敢进城,而是绕着城外走了一大圈。 从前她是不怕进城的,因为陆伶霄不喜欢跟她出去逛,就算四个人一起去集市也基本上是两两分开行动,她不觉得城里有什么可怕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城里每条大街小巷,她跟摘摇都去了无数次。 哪怕远远地看见一个铺子,她都能想起来两人曾经在那里买过什么东西,说过什么玩笑。 那些记忆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是真的怕了。 就连清风堂她也怕,怕其他人的目光,怕他们嘲笑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早上带着人离开清风堂时有多笃定,她现在就有多难堪。 不仅如此,现在的清风堂是她跟摘摇一起重建的,从大门口的牌匾到院子里种的绿植,每一处设计都有摘摇的参与,她在这清风堂无处不在。 沈吟不敢回去,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思来想去,她往竹林的深处走去,来到了沈自清的墓碑前。 就连碑上的字,都是摘摇刻的。 但沈吟不怕,因为这里还有沈自清。 有爹爹在,她会安心。 沈吟在墓碑旁坐下,抱住膝盖,尽可能地把自己蜷缩起来。 “爹爹。”原本平复下去的情绪翻涌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我好累啊……” “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 “为什么她们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要欺负我……” “我好想你……” 沈吟其实一早就想哭了,但她不行,她不能让她们看到她难过,她要坚强,要假装对这件事没那么伤心,就算眼泪掉出来她也不能表现得难过。 如果她哭了,就是示弱,就代表她在乎,就意味着她们的诡计得逞了。 直到现在,她才敢完全放松下来大哭一场,因为她知道,只有爹爹不会嘲笑她。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爹爹都会抱抱她,然后柔声安慰道:“谁欺负我们阿吟?跟爹爹说,爹爹带你去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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