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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平皱起眉，看着场上沉默的两人不甚理解，回答道：“不应该啊，这陆伶霄为什么不投降，她们每次都会合计好啊，难不成吵翻了？” 沈吟也盯着场上，不明白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不对劲，纷纷朝台上看去。 伴随着周围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和任知意气急败话的唾骂，陆伶霄淡声开口：“既然没人投降的话，可以开始了吗？” 她要打。 裁判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点点头，退了下去，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可不愿意好端端站在一旁被溅一身血。 直到现在，沈吟和摘摇才真正见到，那个传闻中的孤月崖主。 一开始看起来，好像是千音门的人在不断的攻击，把锤子抡得虎虎生风，陆伶霄只是不停躲避着，可她每次闪身躲开时，都会在对方身上割开一道细长的伤口。 一开始是手臂，接着是腿，后背，脖颈，最后甚至一刀划在他的右眼上。 每一道伤都不至于致命，但被祭夜所伤，不仅伤口如撒盐般刺痛，且久久不能愈合，伤口血流如注，看上去惨不忍睹。 这不是双方的对打，而是单方面的戏耍。 祭夜杀人，索魂取魄，哪怕只是被割开一道小口子，刀中栖身的十大恶灵也会以鲜血为引，在短时间内追过去，把对方的三魂七魄拆吃入腹。 但现在，陆伶霄显然不打算让他活到那个时候。 随着伤口一道道增多，那副将已经是满头满脸的血，手上的攻击也慢慢变得毫无章法起来，链条连接的巨大锤子好几次打在自己身上，他开始发出愤怒的吼叫，以此泄愤。 陆伶霄占了上风，并且显得游刃有余，但元落白心中的那抹担忧不仅没有散开，反而越来越重。 比赛不再是比赛，像是一场表演，这副将就是表演中重要的丑角，负责被逗弄，被戏耍，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这场表演被拉的很长很长，长到夕阳西下，光线开始昏暗起来，长到观战台上的人们开始在陆伶霄每一次躲过后发出喝彩。 长到空气中的血腥气渐渐浓烈，长到血迹已经遍布了擂台的每一寸地方，长到这副将已经失去了理智，仅靠愤怒挥舞着手中的锤子。 这么长的时间，元落白不仅没有放下心来，反而越来越担心，她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却急的有些坐立难安。 在又一次躲过攻击后，一阵突如其来的耳鸣席卷脑海，带来一阵眩晕，陆伶霄不堪其扰用尽全力才堪堪稳住身形。 那副将见她一动不动，仅剩一只的左眼闪出兴奋的光芒，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带着满腔的愤怒用尽全部力气一锤子轮了过去。 就像元落白梦里看到的那样，陆伶霄直接被抡出去好几米，狠狠摔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直接被吓住，那些喝彩声骤停，场内霎时一片寂静，就连沈吟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摘摇的手。 虽然很多东西都变了，但有些习惯成了本能，她下意识地担心她的朋友。 “阿月！”元落白连忙跑了过来。 那副将刚刚一抡用尽了力气，连锤子都脱了手，站在原地喘息片刻后，拾起锤子，朝陆伶霄一步步走过来。 看着场上突然翻转的局势，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注视着这完全超乎预料的局势。 在落针可闻的安静里，陆伶霄却忽然笑了，用指尖轻轻捻去嘴角残留的血迹。 “你以为，我是白白站着让你打的吗？” 陆伶霄看着对方，眼底寒意更甚，将指尖的点点血迹抹在了祭夜的刀刃上。 在祭夜染上血的那一刻，周围顿时狂风骤起，吹来了厚厚的云层，挡住了天上最后一丝光亮。 周遭越来越冷，如坠冰窖，冻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阵黑雾从祭夜刀身腾起，渐渐延伸开来。 是血祭！ 等到狂风再次将云层吹散时，惨白明亮的月光把整个擂台都照亮了，在副将又一次冲过来时，陆伶霄轻轻一跳远离了他，轻声开口说了什么。 没有人能听到。 随着她话音落地，祭夜中忽然窜出十个黑影，嘶吼着环绕在整个擂台上，场外的人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依稀看到副将挣扎躲避的身影，和濒临绝望的吼叫。 片刻之后，黑雾散去，一切归于平静，那副将应声倒地，七窍流血，混着一身血污，身型扭曲，死不瞑目。 陆伶霄在不远处风轻云淡地站着，微风吹动着她的发丝，眼底一片清明，浑身上下一点血迹都没沾染，干干净净，仿佛刚刚只是一个旁观者。 裁判缓过神来，哆哆嗦嗦地喊道：“癸卯胜！” “阿月！”元落白已经跑到最底下的一排，陆伶霄便没有直接跳上去，而是跟元落白一起往上走。 因为这是最后一场，而且加上刚刚过于阴森可怖的场面，大家都不太愿意久留，缓过劲来纷纷收拾东西离开。 这是陆伶霄第一次当众用血祭，谁知道她有没有杀红眼，众人四散跑的飞快，生怕多呆一刻就碍着陆教主的眼。 “你怎么样？”元落白低声询问道。 “不太好。”陆伶霄卸了些力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如实说道：“可能有点严重了。” 新伤叠旧伤，再加上血祭，可能有点严重了。 元落白小心扶住对方：“我带了百玉丸，你先吃，我们马上回去。” “不能吃。”陆伶霄摇摇头，艰难道：“不能让他们看到。” 其他人虽然走得差不多了，但千音门的人却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陆伶霄，只要她露出一丝不好，便会迎来千音门惨烈的报复。 元落白着急道：“那赶紧回去。” 陆伶霄又拒绝：“不行，慢慢走，跟之前一样。” 元落白有些着急，反问道：“你还能撑到慢慢走回去吗？” 陆伶霄犹豫了。 “不一定……” 片刻之后，她没等到元落白的回答，却等来了一个措不及防的吻。 这个吻来的很意外，柔软的唇瓣覆上之时，陆伶霄先是心底一惊，可当她闻到那股百玉丸特有的臭味时才明白过来。 元落白是在瞒天过海。 众目睽睽之下，陆伶霄咽下了那颗救命的百玉丸。 她也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百玉丸的功效，清晰地感受到断裂的经脉迅速连接，仿佛一下有了力气，心里那股不安被压了回去。 百玉丸的味道确实既不好吃又不好闻，元落白感受到一股草药的臭味夹杂着血腥气在口腔里蔓延，但这些东西在这一刻都显得微不足道。 这个吻还没有结束，元落白对刚刚的一切仍然心有余悸。 她也需要安慰。 “这个疯子！”任知意看着高台上的两人，忍不住咒骂，甩袖离去。 任綦神色不善地盯着两人许久，像是在想些什么，最终还是挥挥手，带着众人离开了。 甚至没派人收拾那副将的尸体。 千音门这一输，甚至没晋级到决赛，直接在众目睽睽下颜面扫地，她们不愿意就此善罢甘休。 若陆伶霄真是受伤了，她们肯定是要去理论一番，但看对方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又不免有些怀疑。 “阿吟，阿吟。” 沈吟被摘摇喊过神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场地，愣愣道：“走，我要去找她们。” 所幸之前提起过，沈吟和摘摇顺着方向一栋栋数着，找到她们住的寨子。 门和窗上的帘子紧闭着，像是在遮掩什么东西。 沈吟走上前去，刚拉开帘子，就看到陆伶霄一口鲜血吐在地上，忍不住咳嗽起来，元落白坐在一旁帮她顺气，远处的药炉子还在煮着。 陆伶霄此刻早没了在台上的气定神闲，狼狈到用手撑着地才勉强坐起身。 看见二人到来，她微微喘着气，竟还扯了个很勉强的笑，问道：“怎么，你要来取我的命吗？” “我不是那趁人之危的人。”沈吟语气生硬道：“你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杀了千音门的人？” 沈吟并不是为了替那不相关的人打抱不平来质问陆伶霄，只是因为她下意识想来看看，如今被问起来才胡乱想了个理由。 陆伶霄笑了，轻声开口道：“你以为，玉门府是谁的地方，夏莲是被谁害死的？”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让你去找神音，因为那是千音门的至宝，现在在我手上。” 一切都说得通了。 在沈吟要去找古琴神音时，陆伶霄反复问摘摇确定要跟着去时，是因为她不信摘摇在知道的情况下愿意做这种无用功。 玉门府的蓄意偷盗，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宝物，她们是为了古琴。 她们知道陆伶霄要来奉阳，提前几天挟持了夏莲的丈夫，为的是请君入瓮，让陆伶霄交出神音古琴。 陆伶霄为什么会突然对摘摇有那么大的敌意，因为她觉得摘摇是千音门的人，是她跟千音门里应外合。 陆伶霄和元落白刚从玉门府逃出来时，为了躲避追兵躲在小巷中的草垛里，陆伶霄说要杀了那个女的，指的是任知意。 元落白说我知道后，陆伶霄说的她也得死，指的才是夏莲。 刚刚她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立什么威风，也不是因为任知意屡次三番的找茬，她一直对夏莲有愧，她一直记得，她是为了夏莲报仇。 大家都记得。 但是…… 56 ☪ 远渡黔南（九） ◎你为什么非要跟我对着干呢？◎ 夏莲的死一直是大家深扎在心里的一根针，虽然当时放火烧了玉门府，但到底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该有人为她偿命。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整间屋内只能听见那炉中汤药沸腾的滚动声。 陆伶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会为了一个几面之缘的人不惜与另一大门派当场翻脸，但又会对朋友的至亲痛下杀手丝毫不顾从前的情谊。 沈吟死死紧握住剑柄，犹豫半晌还是咬牙开口道：“你为什么……” “问完了吗？”陆伶霄忽然打断她，语气急转直下：“问完了两位就请回，要是让旁人看了去，还以为我费力气打这么一场是为了向清风堂投诚。” 沈吟一句话堵在胸口，不死心地又问道：“昨天你为什么要投降？” 陆伶霄索性不看她，直挺挺地趴在地上，埋起头瓮声瓮气道：“不为什么，就想和你对着干。” 既然你想跟我打，我就偏不随你的愿。 “你！” 沈吟变了脸色，但到底没你出个所以然。 她好像永远没法在陆伶霄身上呈到口舌之快。 “我什么我。” 陆伶霄语气讥讽道：“你自重吧，沈自清要是看到你来找我，怕是要气得诈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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