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摘摇有些不解。 宋玗晃了晃手中的书解释道:“这是家里的祖籍,趁着今天把你加上,你现在用的这个名字是谁取的,要不要改?” “不改。”摘摇语气坚定道:“这是我娘给我取的名字,我不会改。” 宋玗点了点头,显得很淡然,一边研磨一边问道:“你娘叫什么?” 摘摇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想起青楼里的姐姐对娘的称呼,有的叫她薛姐姐,有的叫她红袖,想了想答道:“薛红袖。” 宋玗点点头,在族谱上找到任平生的名字,在名字旁边写上了薛红袖三个字,又在两个名字中间的正下方写下了三个字: 任摘摇。 不是任綦和任知意的任,是这间祠堂里大多数牌位上写着的任,是她的姓。 写好祖籍后,宋玗又拿出一块空白的牌位,细细雕刻出薛红袖三个字后,交给了摘摇,示意她摆上去。 是她母亲的牌位。 入了祠堂和族谱的人必定会得祖宗庇佑,来世平安,宋玗以一种理所应当的态度,把摘摇和阿娘的名字写进了族谱。 摘摇在来的路上一直很忐忑,但走进祠堂的一瞬间便安了心。 这是家族和祖宗给血脉亲近之人带来的庇佑,是无可代替的安全感。 那天摘摇在祠堂里看了很久,宋玗也给她讲了很久,厚厚的族谱上,还活着的唯有她们二人了。 宋玗是她唯一的血亲,是她的表兄。 而现在,这个带她认祖归宗回家的,永远在乎形象清风朗月的表兄,心口插着长长的箭,嘴里大口大口吐着鲜血,脸色一片惨白。 宋玗半躺在钟离洛怀里,看着摘摇安慰似的笑了笑,轻声道:“阿摇,别担心我,回去以后记得给我雕牌子,我可不是什么进不了祠堂的外人。” 这话是说给摘摇听的,也是说给任知意听的,只是任知意怕是想不到,宋玗临死之前还要气她一下。 倒是合他的性子。 宋玗嘱咐完摘摇后,抬头看着钟离洛,眼神中划过一抹释然。 “少主,我回不去了。” “嗯。” 钟离洛低声应道,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主。”兴许是明白自己大限将至,宋玗也不在乎那么多有的没的,认真道:“其实我……” “我知道是钟情蛊。”钟离洛打断他道:“我会处理的。” 宋玗笑了,摇摇头道:“少主,你还不明白吗?就算陆伶霄没有给我种下钟情蛊,我也会挡下这支箭的。” 钟情蛊是一种很常见的蛊,多半是新婚的夫妻互相种,让双方恩爱有加,琴瑟和鸣。 钟情蛊会加深一个人的爱意,但不能凭空创造。 宋玗一开始是恨透了陆伶霄,觉得陆伶霄为了利用他给他下蛊,让他心甘情愿为钟离洛差遣,钟离洛与陆伶霄交好,自己便被迫成了陆伶霄的人,为她做事。 直到去年,宋玗偶然间翻出了一本记录各种蛊毒的书,上面正好提到了这钟情蛊,这才明白过来。 若是这钟情蛊真的这么好用,陆伶霄也不会大费周章下给钟离洛,这传说中的千子蛊也就没什么可稀奇的了。 “少主……把蛊带回去,教主就不会怪你了……。” 带着些许的不甘,宋玗终究是闭上了眼睛。 任知意这时反应了过来,她深知这是闯了大祸,便想趁着大家不在意她时溜之大吉,可刚一转身,就被一柄银光闪闪的剑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任知意抬头一看,只见沈吟提着银铃剑挡在了她面前。 “你干什么?” 任知意走不开,低声道:“她们都是渊灵教的人,渊灵教向来跟孤月崖交好,你帮她们做什么?” 沈吟冷笑着,提高音量道:“什么渊灵教孤月崖的我不管,但你这么着急忙慌想走,我就偏不如你的愿。” 沈吟的音量足够大,另外几人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 “我来。” 摘摇看着任知意,眼底闪过堆叠的恨意,拦下钟离洛,随后抽出踏怨,朝任知意缓步走去。 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摘摇,任知意由心底升起一阵害怕,连忙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拦住她!” 随着任知意一声令下,周围的千音门打手慢慢围了上来。 为了此次来比武大会撑面子,千音门带过来的打手都是个顶个的虎背熊腰,摘摇和他们比起来,显得很是弱不经风。 打手们互相对视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任知意会害怕,纷纷将手腕关节活动的咔咔作响,看向摘摇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屑,还泛着令人恶心的打量。 摘摇见了太多这种目光,以前的她或许会觉得恶心或者生气,但现在,她已经有了随意处置让自己反感之人的资本。 随着她手中一扬,踏怨在空中甩了个响亮的鞭花,随即长鞭一甩,将围过来的千音门打手通通甩出去好几米远。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们重重摔在地上,一时间没了爬起来的力气,只能躺在地上不断的□□。 清理了碍事的人,摘摇走向任知意,用踏怨将其捆住,动弹不得。 “任綦在哪里?”摘摇冷声道,她根本不想跟任知意多费口舌。 “我……她……”任知意不愿意说,但目光还是下意识瞟向山头。 两人说话间,钟离洛已经捡回自己的双刀,闪身跳到任知意身后,一刀劈了下去。 沈吟本欲阻止,但一刀下去并没有见血,这才看清钟离洛方才用的是刀背。 见任知意晕了过去,钟离洛言简意赅道:“追。” 两人虽然说不上什么知心好友,但摘摇在渊灵教这么久,两人也是合作过几次的。 尤其是钟离洛带着她光明正大上孤月岭采草药,那时摘摇还不知道那是谁的地盘,全程都是提心吊胆,生怕要来一场恶战。 后来她每每回想,总是后悔为什么没多薅两把。 所以此刻摘摇心领神会,将踏怨抽回,脚下轻点飞身跃起,跳上了山头。 那里哪还有任綦的影子,摘摇不打算久留,朝着下山的唯一一条路追了过去。 正巧,山脚下刚刚被发现了一具干尸,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好事者,将下山的路堵了个水泄不通,任綦带着人被堵在那里,进退两难。 “怎么不跑了呢?” 摘摇追了上来,踏怨长长地拖在身后,拖出一条蜿蜒的血痕,宛如索命的毒蛇。 “你……”任綦心底生出一丝胆怯,但还是试图洗脑道:“你毕竟是我千音门的人,按理来说,你该唤我一声姑姑,从前你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回到千音门,我们还是一家人。” “按理来说?”摘摇看着面前的女人,心底升起一阵厌恶,冷声道:“按理来说这千音门门主之位该是我的,怎么不见你识相点让开?” 这句话被放心不下一路跑过来的沈吟听了个彻底。 摘摇用轻功上山,走的是直线,可沈吟不会轻功,硬是围着山脚跑过来。 怕摘摇寡不敌众,她一刻都不敢停下来,喉头翻涌的血腥味还没压下去,就听见摘摇说,自己该是千音门的门主。 沈吟愣在原地,一时间忘了上前帮忙。 听到摘摇这么说,任綦反驳道:“当年那个情况,你爹都快疯了,我不接手千音门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千音门毁于一旦吗?” 她话说的冠冕堂皇,就好像她是拯救千音门的善人,摘摇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一般。 可摘摇心里清楚,当年千音门的惨案,任平生的疯魔少不了任綦的手笔。后来自己回了千音门,虽然明面上是任知意对自己处处刁难,但背后少不了任綦的推波助澜。 任知意是个一点就炸的草包,任綦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 当年千音门出事导致神音古琴被毁,残骸落在陆伶霄手中,任綦让任知意想办法把古琴拿回来。 任知意对此确实很上心,会因为陆伶霄骗她而气急败坏,可反观任綦,除去口头上的着急,实际根本不在意。 当年的惨案就是她设计毁坏的,任平生视古琴为他的命根子,神音被毁让他大受打击,从此一蹶不振,才让任綦钻了空子。 任綦才是这一切背后的主使。 摘摇不想再跟对方呈口舌之快,手中长鞭扬起,轻松弹开拦在面前的打手,将任綦捆了过来。 直到现在任綦依旧不明白自己死到临头,开口劝道:“你非要为了一个外人跟自己的姑姑闹成这样吗,你搞清楚,你姓任!” “到底谁是外人?”摘摇冷声道:“宋玗,是我爹亲妹妹的儿子,而你,只是恰好同一辈出生的旁支。” 摘摇说着,从任綦身上扯下一块令牌,令牌上用篆书刻着一个大大的“音”字。 这是千音门的门主令,有此令牌,便可号令千音门的打手。 任綦一直将这块令牌随身携带,藏的极其隐蔽,就连任知意都不知道这令牌在哪里,她万万没想到,摘摇甚至没怎么摸索就把令牌拿了出来。 “你要干什么!”见门主令被拿走,任綦彻底没了方才的冷静,怒声质问道。 “不干什么。”摘摇把门主令收好,平静的解释道:“拿回我自己的东西罢了。” 摘摇从前是没有回千音门的打算的,但如今她改主意了。 在奉阳城时陆伶霄就说过,她在玉门府是如何受的伤,简单的暗器,只要数量够多够大,就算是陆伶霄也会应接不暇。 所以千音门那些打手,虽然每一个都不是陆伶霄的对手,但他们数量够多够大,就算杀不了她,也足够让她头疼了。 既然孤月崖和渊灵教向来交好,那么她便把千音门夺回来,成为沈吟的底气。 任綦眼睁睁地看着门主令被拿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诅咒的话,就在踏怨的层层捆绑下,化作一具干尸。 看到这一幕,沈吟忽然想起来,自己从前也让这根绳子捆过,看着那死状惨烈的尸体,不由得背后一凉,转而又庆幸起自己跟阿摇关系好。 解决了任綦,两人又回到了驿站,任知意已经不见了踪影,但地上有滩不大不小的血迹,钟离洛横抱着宋玗站在一旁,想来也不必猜了。 当天夜里,宋玗的尸身被擦拭干净,换好崭新的月色白袍,一把火化成了一小捧骨灰,装在了瓷罐里。 大家信奉入土为安,但那只是针对肢体健全寿终正寝的老人,若是身上有伤痛残缺,尸身入土,来世便还会有此一劫,不如一把火,烧去此生牵绊和烦恼,重获新生。 摘摇小心地将瓷罐收好,看向沈吟道:“阿吟,我暂时不能跟你一起回清风堂了,等我忙完了,回去找你。” 骨灰需要放回祠堂,千音门也不是靠一块令牌就能服众的,摘摇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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