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伶霄对钟离洛的所作所为习以为常,反正对方也不会听自己的,索性就不说了,只是默默掏出一颗百玉丸扔进嘴里,忍着恶心咽了下去。 她虽然百般嫌弃,但还是怕死的,在孤月崖她会明目张胆地抗拒,因为总有人会劝她,她再抗拒也会被迫吃。 钟离洛不会管这些,也不会管她的死活,所以她只能老老实实自己记着时间。 典型的口嫌体正直。 这会,二人已经到了村子,钟离洛指着一旁的柴房道:“人在里面,处理好了。” 陆伶霄没有多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这个比沈自清更让她痛恨的人。 陆伶霄推开门,看到一个男人被跪着反绑着在一根柱子上,胡子拉碴身形憔悴,双腿不自然地弯曲着。 男人垂着头,陆伶霄进来也没什么反应,被打晕了过去。 陆伶霄捡起一旁的长瓢,抵住男人的下巴抬起他的头。 这张脸跟记忆里的脸相比,除了老了许多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就是这张脸,当时结拜兄弟的时候站在沈自清右侧,端着酒碗豪气云天。 就是他,最后喝得神智不清,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地方…… 这些年陆伶霄动用一切手段,把当年参与那场鸿门宴以及讨伐孤月崖的人全都除掉了。 但偏偏是江远勤,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让她找了好久好久。 江远勤何许人也,值得让她如此上心。 陆伶霄几个深呼吸,努力压抑着,刚刚动气使她心口隐隐作痛,而且为了接下来的事情,她必须冷静一点。 平复过后,陆伶霄拿起水瓢舀了水,尽数泼在了江远勤的脸上。 江远勤悠悠转醒,看见面前头戴鬼面的人吓得不行,惊恐道:“陆……陆伶霄?” 陆伶霄见他清醒了,把水瓢随手一扔,走到一边放农具的地方仔细挑选着。 江远勤反应过来也不再挣扎,直接开始求饶:“你饶了我吧,我没有对你爹干过任何事情,是沈自清逼我的,我迫不得已,我后来还为你们报仇了!我杀了他妻子,看在这份上,您就饶了我吧!我真的是迫不得已。” “做得好。”陆伶霄终于挑了把合适的砍柴刀,走过来一刀砍断了绳子。 “我看给你的教训也够了,以后我会把你带回孤月崖,重用你。” 江远勤刚被松绑,挣扎着想站起来,可他的腿骨已经被钟离洛打碎,根本站不起来,索性跪在地上磕头。 “谢谢教主,谢谢教主,我回去一定为孤月崖尽心尽力!” 正说着,江远勤突然看见一颗药丸滚到了自己面前,随后听到陆伶霄道:“这是百玉丸,对你的伤大有好处,算我的诚意。” 江远勤眼前一亮,感恩道道:“谢谢教主,您给我的东西我肯定要好好珍藏起来,怎么能吃了呢。”说着便把药丸收了起来。 见江远勤没有立即吃下,陆伶霄明白他还留了个心眼,佯装不在意地点头道:“那你快起来,随我回孤月崖。” 江远勤当然站不起来,讪笑道:“教主,能不能麻烦您给我找两块木板来?我这腿不是让您打断了吗,我拿木板固定一下。” “等着。”陆伶霄点点头,便转身出了柴房。 钟离洛一直等在门外听到了全程,此刻见陆伶霄出来了便问道:“这么多年孤月崖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你当真要招江远勤?” 陆伶霄摇摇头道:“既然他要骗我,那我也骗骗他,礼尚往来罢了。” “还有。”陆伶霄伸出手道“把你的刀借我。” 钟离洛不懂她要干嘛,但还是递出了手中的双刀,陆伶霄接过刀,转身又进去了。 江远勤看到陆伶霄这么快回来,激动道:“教主,您真是本事通天,这么快就找到木板了吗?” 陆伶霄站在原地没动,江远勤看着陆伶霄背着手不像是拿着木板,心中隐隐又些不安。 他试探着问道:“怎么了教主,是没有找到吗?” 陆伶霄冷声质问道:“你说你杀了沈自清的家人,但我凭什么信你,你可有证据?” 江远勤撑起身子,有些焦急道:“我可以带您去我家找找,我放在柜子里的一串铃铛,那是母子铃,我手上的是母铃,就是沈自清妻子的东西。” “不信您去找沈吟,她手上肯定有子铃,她会想要的,那您就可以彻底拿捏她了。” “这样啊。”陆伶霄说着,抽出藏在身后的刀一把甩出,刺过江远勤的肩膀插进柱子里,把他死死钉在了柱子上。 伴着江远勤的阵阵惨叫,陆伶霄轻描淡写道:“我忽然不想把你带回孤月崖了,既然你之前能背叛沈自清,那你之后就一定能背叛我。” 江远勤大惊失色道:“你!你这是做什么,我能帮你灭了清风堂,把沈自清还有那个孽种杀了喂狗,你把我带回去,我能做到的。” 陆伶霄冷笑道:“杀了喂狗?我记得当年你也说要把我杀了喂狗,不如我真的把你杀了丢去喂狗,也算了却你一桩心愿。” 江远勤这时反应过来,陆伶霄根本不打算放过他,但还是不死心地威胁道:“你什么意思,士可杀不可辱,你这么做会遭报应的!你不怕我变成厉鬼来索你的命吗?” 陆伶霄被他的无耻气笑了,质问道:“可杀不可辱?我若现在找三五个大汉过来对你上下其手,你觉得是算杀还是算辱?” 随后陆伶霄抽出另一把刀,逼近江远勤:“厉鬼索命?当年你对我娘做出那般伤天害理之事可又担心过她化作厉鬼取你的命?” 随着一声惨叫,那把刀直直插进江远勤的双腿之间。 陆伶霄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快九年了。 八年前,孤月崖一派祥和,只是与清风堂多有摩擦。 忽然有一天,清风堂派人前来送信,话里话外都是此前冒犯多有打扰,现来求和,并将在三日后设宴,望孤月崖赏脸。 那时陆伶霄不过十岁,陆闵仇听罢笑的很高兴道:“好啊,以后就可以带阿月下山玩了。” 三日后,为表诚意,陆闵仇带上教中所有元老以及妻子前去赴宴,却不想赴的是一场鸿门宴。 那天,众人早早便下了山,却直至深夜还没回来,陆伶霄辗转反侧睡不着,便去书房拿了地图悄悄溜下了山。 那时的她便已轻功了得,不过一个半时辰便赶到了清风堂。 当时她躲在树丛里,朝有光有人声的地方偷看,正看见三个人在祭拜的背影,陆伶霄看不清,好奇地靠近了些,定睛一看,便愣在了原地。 那供桌上供的不知是那一路神仙的雕像,但那盘中摆的,却是陆闵仇的头颅。 陆伶霄分明感觉爹爹在看着自己,他的眼睛睁得那么大,分明是有话对自己说。 在陆伶霄愣神的时间里,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爹爹!你什么时候来给我念话本啊,我都要睡不着了!” 是沈吟,不过陆伶霄现在还不认识沈吟,她只看见沈自清把对方抱起来,轻声哄道:“阿吟乖,爹爹这就去给你念话本子,等明天,爹再带你去集市买新的话本好不好?” 陆伶霄回过神来,想趁着这会儿没人管,去把陆闵仇的头带回来。 但是这件事的冲击太大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根本承受不住,刚走出一步,她便被树枝绊得差点摔倒。 紧接着,她便看到沈吟指着这边说道:“爹爹,那里有东西在动,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见两人真的往自己这边走过来,陆伶霄反应过来转身就跑,只是她不熟悉清风堂的地形,慌不择路下跑到了另一块空地上。 这里仿佛遭受变动,满地狼藉,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好几具尸体,全部都是自己熟悉的人,他们全都死在了这场鸿门宴上。 不远处的地上有一具无头尸体,衣着正是陆闵仇穿的,旁边还躺着一具女性的尸体,正是阿娘。 见到阿娘,陆伶霄彻底坚持不住,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正想爬过去,却又听到了脚步声。 是江远勤,他手上拿着酒坛,时不时喝上一口,走路走得歪歪扭扭,看上去像是醉了。 江远勤径直走到阿娘的尸体边上,口齿不清地喃喃道:“早就……觉得这娘们……好,如今这般……真是可惜了。”随后抓住一只腿,将尸身拖进了树林。 陆伶霄一直跟着,可她赤手空拳,又如何能打赢一个成年男子。 取舍一番后,陆伶霄对着那个方向郑重一拜,连忙跑回了孤月崖。 当晚,她写下求救信,派人赶忙送去渊灵教,自己赶紧部署孤月崖的防御,直至第二日,没等来渊灵教的援助,却等来了清风堂的斩草除根。 清风堂的人如土匪一般,烧杀抢夺,昨夜孤月崖做了不少准备,但终究敌不过清风堂。 陆伶霄与温炎楚玉三人躲在暗处,看着,就听见江远勤说出了那句:“那陆闵仇还留了个种,等我们找到那孽种就把他们一家人都丢到城外喂野狗。” 再后来渊灵教赶来,与陆伶霄几人里应外合才打败了清风堂。 想到这里,陆伶霄皱着眉头深深叹了口气才缓过来,用绳子把江远勤死死捆住,又在江远勤两只手腕上各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才离开这间柴房。 出来之后,陆伶霄径直来到江远勤的屋子里翻找起来,钟离洛在一旁看着,冷不丁问道:“我的刀呢?” “扔了,回去赔你一对好的。”陆伶霄应着,手上动作却不停,终于在床板夹层里找到了那只银铃。 是和沈吟随身带的那只一模一样的银铃,只是大了不少,的确是一对母子铃。 “这是什么?”钟离洛问道。 陆伶霄晃了晃银铃小心收好,含混回答道:“没什么,只是我孤月崖从没有看见宝贝还撒手的道理。得亏我有这么个好习惯,不然我去哪里给你找刀。” 陆伶霄把铃铛收起来又转身去了另一个杂间,边走边问道:“你想吃鱼吗?” 钟离洛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反问道:“如何?” “我怕他死不绝,得留下来待一夜,你若同我一起等。”陆伶霄找到一张不错的网拉下来打量着,说道:“我烤鱼给你吃。” 虽然村子已经成了死人村,一到晚上变阴森森的,但始作俑者自然是不怕,陆伶霄闻习惯了这股味道也没事了,不光坐在空地上烤鱼,还挨家挨户翻了不少调料。 陆伶霄见钟离洛一动不动,把刚烤好的鱼递了过去,问道:“这鱼多肥,你不吃吗?” 钟离洛接过,将鱼放在一边,回答道:“再说。” 陆伶霄知道她是不愿摘鬼面,不解问道:“你我认识十多年了,我从没见你摘过面具,以我们的交情你还要提防?” 钟离洛言简意赅道:“不见逝者,不摘鬼面。你若真想见,原地自刎成了祭夜的镇守灵,便能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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