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计了。”元落白解释得言简意赅,同样警惕地注视前方。 鲜红的血珠滴落在地。 陆伶霄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戏谑道:“夏姑娘好兴致,跑到这里求神拜佛,这是笃定我们回不来了,让菩萨保佑我们死后不来找你麻烦?” “姑娘……你误会了,我是……希望你们平安。”夏莲解释道。 沈吟急忙附和道:“是啊阿月,你冷静点,夏姑娘这几天一直都在庙里求你们平安啊,我和阿摇都看着!” 破旧的供桌被一脚踢翻,香炉应声而碎,灰烬撒了满地,那个被当作贡品的肉包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染上灰黑色的污渍。 “是啊,我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人来拜菩萨不烧香不点灯,却供了个包子,真是天大的诚意,我要是菩萨也一定会如她的愿!”陆伶霄冷声道。 摘摇辩解道:“这可不能这么说,这几日她自己吃的都是残羹剩饭,每日供奉的却是新鲜的肉包,她额上的淤青不正是为你们磕头磕出来的吗?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要生这么大的气?” 陆伶霄没回话,蹲下身把匕首拔了出来:“刀上抹了毒药,你最多活不过十二个时辰了,真可惜,既没有等来菩萨保佑,也没有机会见阎王了。” 并非毒药,只是祭夜出鞘已然见血,不出十二个时辰对方必定身死魂灭。 “阿月!”沈吟惊讶道:“你为什么这么冲动,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下杀手,你们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夏姑娘绝对没干过任何事,她一直在为你们求平安,你为什么不先听夏姑娘说呢?” 陆伶霄怒斥道:“我不分青红皂白?你可知道,若不是有贵人舍命相助,再过几个时辰,你就可以给我收尸了?你怎么不想想,她忽然从山上滚下来,莫名其妙地问你住在哪间客栈,丢了东西问也不问立马就指路,这一桩桩一件件你到现在还觉得她无辜!” 摘摇下意识地将沈吟往自己身后拉,可不知怎么这个举动让她触上了霉头。 陆伶霄用左手将祭夜举起,指着摘摇,一步步逼近道:“给我后退!你要是再有任何动作,我就算是右手整个费了,也会杀了你的。” 此刻祭夜还在往下滴着血,鲜血一滴一滴在地上绽开成花,加之陆伶霄从未露出过如此陌生充满杀意的眼神,让二人一时不敢反驳,只能警惕地连连后退。 “姑娘……姑娘……”摘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地上的夏莲倒是开了口,问道:“姑娘,我见你带着一只叶蝴蝶,你是不是见到了一个男子,很黑,很壮的,左手臂上还有好长一条疤。” 陆伶霄置若罔闻,元落白却忽然回忆起什么,点了点头:“见到了,那人可是与你相熟?” 夏莲激动道:“姑娘!你们见到了……他还活着吗?他……” 陆伶霄厉声道:“闭嘴!。” 元落白出声安抚道:“阿月,夏姑娘和那位大哥认识,也许其中另有隐情,你忘了大哥说过的话吗?他要我们千万不要怪罪,我们会怪罪谁?他自始至终都只听我们提过夏姑娘的名字,你自己也说她已经活不了了,为何不把事情了解清楚?” 见陆伶霄没再说话,夏莲又问道:“姑娘……两位姑娘,我说的这人,现在在哪里?他可还活着?” 元落白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夏莲却明白过来,叹了口气自嘲道:“罢了,罢了……我早该知道他们不可信,我早该知道的。” 元落白蹲下道:“夏姑娘,你可愿告诉我们,那位大哥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做的这一切是否是受人胁迫的,你信我们,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夏莲点头道:“我信,我信……” “我本名不叫夏莲,叫什么名字早就不记得了,小时候住在哪里也不记得了,也是个没名没姓的村子,和我一样。 我五岁那年山上发大水,村子被淹了,我们一村都成了难民,那时我爹娘便没消息了,我就跟着村子里的人一起,去各个城里求施舍。 一开始有很多村里人的,后来不知怎的,越来越少,最后乞讨的就只剩零星几个人了,有人贩子见我是个姑娘,把我打晕拐走了。 他们本来想把我卖给哪家做妾,后来想卖到青楼,可惜我生得丑陋,就算是最小的青楼都不愿意收我,那些人贩子觉得白费了力气,羞辱了我又把我打了一顿走了。 我的腿就是那时候被打断的,我是晕着被拐过来的,不认识回去的路,回去了也没地可去,我就一直在这里流浪。 又过了几年我遇到了刚刚跟你们说的那人,他是我郎君,比我小了几岁,但比我有本事,虽然从小也是孤儿,但靠着在山里砍柴火卖钱糊口,那时下了大雨,我腿脚不好找不到躲雨的地方,烧的迷糊,别人见我快死了把我丢到城外山下,正巧被我郎君捡回去了。 他说他觉得夏天的莲花最美,便叫我夏莲,他把我捡回去,又花了好些钱给我抓药,我病好后就一直住下了。 前些年我们便成亲了,我忘了我本来的生辰,我们便把他捡到我那天当做了我的生辰,那天我们花光了存下的钱,买了一支红蜡烛,一块红布,半只烧鸡。 那是我头一回吃着烧鸡,我馋的要命,几乎没给他留什么,害得他现在都没尝过味道,我悔的不行,我就想着等有钱了一定补给他,但攒了好几年了也没攒够钱。 前不久就出事了,我郎君上集卖柴火,不知怎么得罪了那位大人,把我郎君带走关起来了,然后便威胁我要我帮她做事。 我实在是没办法,她们人多势众,我给那位大人磕了好久的头,她还是要求我偷了你们那个盒子给她,还要把你们引到玉门府里,否则就要打死我郎君。 我没办法,这世上我郎君对我最好,我实在是最不住几位姑娘,我是真的没办法,我知道我干的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认了。 像我们这样的人,放在画本里都是没名没姓的配角,为了两□□命的稀粥就要用尽全力了,哪里能选什么事好什么事坏。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在做坏事,我死后都该下到阴曹地府受刑,姑娘也是送我一程罢了。 我没有什么遗憾,我对不住你们,更对不起的就是我郎君,都怪我,才让他一口肉也没尝上,男子卖力气,饿得快,我都不敢想他馋了多久,每次想到我都…… 我也不知道那位大人是谁,她本就不是我这种小人物能认识的,只是几位姑娘别再冒险了,她们人很多,你们能逃回来是万幸的了,我没有什么心愿,能死在姑娘手下我还少了些愧疚感。 只是……只是能不能劳烦几位姑娘,我不求苟活也不配活着,能不能给我个痛快,我想早些下去,下去找我郎君,别等他已经过了奈何桥,我连最后一句话都跟他说不上。 夏莲感激不尽,这辈子给几位姑娘添尽麻烦,还害得你们有性命之忧,实在是我对不住你们,若有来生,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报答几位的,还请几位姑娘给我一个痛快,算我求你们了。” 夏莲语毕,摘摇走到她面前双膝跪地凝重道:“夏姑娘,得罪了。”说完左手盖上了夏莲的双眼,右手举起了自己的防身匕首。 末了,摘摇起身道:“我和阿吟去寻个风水好的地方,你们……” 她顿了很久后道:“好生休养。” 过了许久,已是月上柳梢,元落白在帮陆伶霄处理伤口,方才伤口又被扯开,滴答滴答流了一地血,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堪堪止住。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着,不多时摘摇走了过来,可还未等她开口,那柄漆黑的匕首便伸到了她面前。 摘摇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对自己有敌意,疑惑道:“阿月?” 陆伶霄一言不发,死死盯着摘摇,也没将祭夜放下,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过了一会,摘摇叹了口气,后退一步道:“夏姑娘从没去过有人的寺庙,她不知道求神拜佛需要奉香点灯也买不起,肉包子是她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元落白手上动作不停,语气淡淡地,问道:“你是在气我们下手过早?” 摘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们经历了什么,但也明白你们险象环生,夏莲姑娘的确行为怪异,你们这么做合情合理。不过,阿月,我不知哪里得罪过你,但我想为夏莲姑娘报仇,若你们……” “你说什么?”陆伶霄问道。 摘摇顿了顿,一字一句认真道:“我说,我和阿吟要去玉门府,我要为夏姑娘报仇。” 至此,祭夜才被收了回去,陆伶霄冷声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摘摇苦笑道:“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帮忙,但你若是伤得太重,就算了。” “去。”元落白头也没抬,替两人做好了决定。 摘摇点点头道:“我们帮夏姑娘安置好了,就在河边,顺便抓了几条鱼打算在庙里生火过夜,顺便想想对策,你们忙完了一起来吧。” 摘摇说完便离开了,现在又只剩下她们二人。 见摘摇走远,元落白才低声问道:“你为何忽然对阿摇有那么大的敌意,可是有什么原因?” “明日你帮我留心她的动作,我希望是我错了。”陆伶霄道。 “好。”元落白点头,不再追问:“等处理完伤,我们也去看看夏莲姑娘,这两只蝴蝶也该物归原主了。” 沉默了许久后,陆伶霄点点头道:“是我错了。” “阿月。”元落白的语气平缓,却不容置疑:“不必如此,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事情发生的每时每刻,你都是对的。” 25 ☪ 玉门府事件「四」 ◎早知道当初就一刀解决她了!◎ 月上柳梢,四人在破庙里生了火,围在一起坐着。 “我们还是要商量一下对策,若再这么贸贸然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你们这几日在玉门府内可有何发现?”摘摇问道。 元落白摇摇头:“对方早知道我们会去,提前布置了无数机关暗器,侍卫打手众多,我们逃出来已是险象环生,无暇顾及其他了。” “而且我们不能耽搁太久,约定好的送货日子就快到了。”摘摇担忧道:“原本就耽搁了几日,我们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了。” 沈吟同样一脸凝重道:“那怎么办,阿月伤成这样,到时若真的打起来,我们三个能有几成把握?” 陆伶霄一直没听三人的谈话,只是自顾自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听沈吟这么一说,抬起头很是诚恳道:“那自然是十成把握了,这不是有你在嘛。” 沈吟却没心情开玩笑:“阿月你别说笑了,你都伤成这样,我不得被刺成筛子嘛,快一起想想办法吧。” 不比旁人的担忧,陆伶霄又垂下眼画画,微微一笑道:“我觉得,不如我们趁火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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