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只得答应。 好在这条宫道不长,珍妃不多时就到了。 韶音落荒而逃一般向珍妃行礼。 可珍妃却突然叫住了她,她温柔的眼神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缱绻,说话时声音也柔和至极,尾音甚至轻轻勾起:“原来这一路上闻到的暗香,是你身上飘来的。” 韶音只觉得这句话,好似带着什么魔力,竟让她从头皮升起一股酥麻之感,随后那股酥麻感慢慢传递,散发至全身。 杨钰珍好像很喜欢这个味道,轻轻向前倾身,想要嗅闻得更加清楚。 韶音慌不迭后退两步,神色慌乱,仿佛一只被吓到的小麻雀,想要扑腾着翅膀离开,却又被人拎住了后脖颈。 她眼底甚至浸出斑斑点点的哀求,一双水润的眼眸颤巍巍看着杨钰珍。 杨钰珍被她这般一看,温柔表皮下坚硬的心,瞬间一酸,柔软得令她有些猝不及防。 她甚至想抬手抚摸韶音的脸颊,想向她说句歉意,还想跟她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欺负她了。 好在理智瞬间回笼。 杨钰珍眼底闪过一抹幽深神色。 她倒真想不到,她和韶音的交锋,险些就被韶音掌握了主动权。 她又是一笑,这次是真的放韶音离开:“你这般怕我做什么,兴许是我闻错了也说不定,怎会有太监身上带着这般好闻的暗香。” “好了,这些日子你也劳累了,快回去歇歇吧,别忘了我让你帮忙的事情。” 韶音连忙说不敢忘,向杨钰珍告别后,忙不跌快步离开,好似后面有什么凶猛恶兽在追着她。 出了宫,韶音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 她就像是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忽而被放归山林,欢快地在林间飞来飞去,一时竟不知看哪里好。 她未曾想到,皇后娘娘买的那个嬷嬷那般有用,还雇了个车在宫门口接她。 皇后选的这个嬷嬷是个老实厚道的人,看到她,扶了她上车,让车夫赶紧回去。陷朱复 嬷嬷和车夫坐在马车的车板上,只有韶音是坐在马车车厢里的。 她掀开帘子,看到的景象,与她前些日子出宫看宅子时看到的差不离,她还是不知厌倦继续看着。 回府之后,韶音从马车上下来,嬷嬷引着她去正院。 路上,这嬷嬷回头看了她两三次。 韶音心有好奇,却也未曾想太多,甚至和气询问:“嬷嬷,这是有什么要说的吗?是这府里有什么事吗?” “倒是没有的,府里就只有主子一人,主子也刚回府,哪里就有什么事情。”她说这话的时候仍旧眼神闪烁。 那就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韶音因此也收了自己脸上的神色。 等到嬷嬷推开正房房门,她要踏步进入正房的那一瞬间,看到主位上坐着的皇后娘娘。 韶音总算知道这个嬷嬷为何会露出那般神色。 她以为自己能够好生歇息,怎么也想不到皇后娘娘竟然来了。 她仔细一看,娘娘的神色冰冷疏离,穿着一身水蓝色的常服,更是衬得她生人勿近。 她手上拿着一条戒尺,正轻轻的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拍打。 韶音收回自己即将踏入正房的脚,那一瞬间又想逃回宫里。 她前些日子究竟是被什么迷了心智,才会觉得在皇后娘娘身边,比在贵妃娘娘和珍妃娘娘身边日子好过。 她怎就怎么也逃不脱这些娘娘的掌心? 皇后娘娘那模样,不会是真的要用戒尺打她手板子吧?
第043章 第 43 章 “过来。”皇后的声音从厅堂中传来。 厅堂没有点烛火, 始终比不上院落明亮。 皇后的身影便这样隐藏在房间里的阴影中。 韶音看不清她的面容,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见她冰冷, 漠然。 可韶音却无法拒绝她,她抬步, 一步一步走进厅堂,走到皇后身前。 皇后看向身边的苏忠杰和如意。 两人欲言又止,却碍于皇后冰冷的面容,不敢替韶音说话。 两人缓步后退,退到门外, 苏忠杰看了一眼韶音的背影, 最终关上厅堂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韶音和管芷贤。 房间里格外沉静,除了炭火燃烧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声音。 两人的身影被光影模糊。 韶音站在管芷贤身前,等着自己的凌迟。 她不敢看管芷贤的脸, 却能感受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是那么的冰冷。 她手中拿根戒尺,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乌黑的木头,衬得皇后指尖雪白。 戒尺一下下打在皇后的掌心,很轻, 却足够让人震撼。 房间安静了好一会儿,皇后终于开口了:“韶音, 本宫现在是知道了, 你从不记得你说过的话,对本宫, 你没有半分真言。” 韶音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后说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她在后宫汲汲求生时,说的那些马屁话,全都不能兑现。 什么皇后是不同的,在心里的位置是特别的。 这话,后来也对贵妃说过。 可她能怎么办? 她在这后宫,只是一个奴才,一个太监。 纵然主子们再宠他,也是随时都能要了她命的主子。 她缓缓跪下,跪在皇后脚边,低下头,闭上眼。 她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任由管芷贤刀俎。 冰凉的戒尺贴上下巴,韶音浑身微微一颤,原本压制住的呼吸,也传来颤动的吸气音。 她吸气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格外明显。 管芷贤听到这声音后笑了:“你也会害怕?本宫还以为你这般为所欲为,是什么都不怕。” 她微微用力,用戒尺挑韶音的下巴。 看着紧闭双眼,却睫毛微颤的人,管芷贤忍不住心软,片刻心底的怒气比方才更加旺盛。 她在其他人宫里的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摆出一副让人怜惜她的模样,所以才会惹了其他嫔妃,想要把她抢回家中。 她用冰凉的戒尺,贴着韶音的下巴,贴得更紧了些。 “韶音,在这后宫中,最忌讳的便是一个奴才心侍二主。” “本宫如今只是小罚你,你应当要记得本宫对你的好。” 戒尺离开下巴,韶音的头,又垂了下去。 管芷贤双眼依旧一片冷清,看着韶音:“把手拿起来。” 韶音抬起手,指尖颤动。 管芷贤看着她白里透红的掌心,抬手握住她的手,拇指在掌心侧方轻轻摩挲。 她能感觉到韶音手掌的颤动,将自己眼底的柔软压下。 温柔和软,只会越发让这些奴才恃宠而骄,顺杆而爬。 忽然一瞬,冰凉戒尺打在掌心。 啪一声,响彻厅堂。 韶音痛呼一声,握紧掌心,下意识要挣脱皇后的桎梏,皇后的手却握得很紧,让她根本无法离开。 “这只不过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惩戒。”皇后声音轻而凉,很似无情无义的感觉。 她这句话刚落下,韶音的眼泪猝不及防滴落下来,皇后微凉的眼神微微一怔,心底深处竟然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慌乱。 她再次用戒尺抬起韶音的脸,一双水润双眸映入眼帘,眸底满是泪光,盈盈闪闪,泪里是呼之欲出、再也不能遮掩的委屈。 韶音别过脸,不愿皇后看到自己这般模样。 皇后却有些乱了心神。 怎会如此,为何胸口闷沉。 她想让自己秉持一贯的冰冷,声音却已经率先颤动起来:“你觉得委屈吗?” 这是韶音第一次如此真实的回复:“奴才不敢。” 她有什么敢的,她只不过是这封建社会一个最底层不过的奴才,一个被家人利用的工具,有家不能回,被那些主子掌控了一生的悲哀之人。 她哪里敢委屈,奴才哪里能委屈,奴才的一生都将是谄媚的。 皇后一直看着她,看她偏头不看自己,盈满眼眶的泪水从眼角滴落,划过白皙脸颊。 皇后定定看着韶音,慢慢的,好似懂了她的委屈:“你在这宫中,总是如此求全,才觉委屈?” 韶音不想哭,如今落泪又有谁会心疼,无人疼惜,或许还会让主子徒增厌恶。 可她喉头生疼,不住哽咽,眼泪根本不受控制落下。 她听了皇后的话,越发情绪激动。 即使皇后还握着她刚刚被杖打过的手,即使她掌心还留着戒尺的红痕,她也忍不住为那一句话而激动了心绪,忍不住心底波动的情绪。 管芷贤将手中戒尺放在旁边桌上,抬手抚摸她的脸颊眼角,将眼泪擦拭。 已经冰凉的眼泪让管芷贤蜷缩手指,她声音越发低了,也柔和了许多:“是本宫的不对,未曾想过你处于什么位置。” 是她被心里的怪兽扰了判断,是她只想着占有这个人,却未曾看到她的处境。 皇后的话说出口,韶音更是无法抑制心底深处的情绪。 她不愿意让皇后看到自己的软弱,她低下头,眼泪低落在黑色地板上,绽出点点水花。 低头时,露出的白色脖颈是那般纤细柔弱,抑制不住的抽咽声,好似丝线缕缕,缠住管芷贤的心。 管芷贤一手仍旧握着韶音的手,另一手贴在她柔软脖颈上,让她额头抵着自己的膝盖。 感受着手下人清瘦身体微微抽动,管芷贤眉宇间染上些许悔意。 过了好一会儿,韶音才稳住情绪,止了哭泣。 管芷贤拉她起身,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一手托着韶音的手,另一手拿着裹着冰雪的手帕,给韶音冰敷方才被自己打红的掌心。 管芷贤分明记得自己没怎么用力,韶音掌心的那一抹红,却触目惊心控诉着她的无情和残忍。 管芷贤看了一会儿,不禁叹息:“是我下手太重了。” 她抬眼看韶音,面前的人眼角眉梢仍旧染着红痕,鼻头也是通红一片,看起来楚楚可怜。 管芷贤看着她,胸口好似化为被夏日暖阳晒过的棉絮,一股强烈且凶猛的情绪慢慢撕开棉絮,就要冲破出来。 那是什么? 她不知道。 她轻声细唤:“韶音。” 韶音本来别开眼,不愿看管芷贤,不愿自己在她面前露出太多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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