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但结合之前的问话,在座所有人都猜出了大概。 “果然如此。”报喜的轩憬并不觉得意外,“莫说我尚是皇女,即便登基做了帝君,挽澜宗只怕也不敢轻易与妖族搭上关系。” 这话看似只是随口一句感慨,然而丹阙一听,便知她是在告诉自己上辈子未和挽澜宗相认的真正缘由。 对上轩憬愧疚又懊恼的目光,丹阙却心无波澜。 她又不是第一日知道,人族有多厌妖。 要是挽澜宗真答应下来,她反而会觉得这些人想图谋什么。 “大师能看出他们使的手段么?”丹阙平静地看向了沉。 若挽澜宗不动杀心,也不打算伤他们,能选的方法无非是关押和下迷药。 恰巧,这老两样她都经历过。 了沉摇头:“那几位长老应当不是执行者,贫僧未能看出。” “有了这一出,哪怕我们现在立即选择不插手,也由不得我们自由了!”梵幽撇嘴,“要不然,我们趁夜走为上?等到了除魔的日子,再去江底。” “不行,关押化蛇的地方机关重重,如果没有挽澜宗的人带路,贸然闯入只会送命!”轩憬严肃道。 “皇女阁下如今不也是挽澜宗的人吗?”丹阙忽道,“你若已经记住了路线,提前带我们走一遭,让我们认认路就是了。” “是呀!”梵幽点头,“别的不说,认路我可是很擅长的!” “这……”轩憬一怔,“但我还未独自走过,若是选错了路……” “贫僧可同行辨路。”了沉不紧不慢地接过话。 她的因果是梵幽,梵幽去何处,她自然也要去何处。 见她们心意已决,轩憬只好咽下阻止的话,苦笑道:“那,那出发前须得伪装一番,总不能刚逃就被发现。” 打定主意后,众人约了集合地点,便各自回屋去准备伪装。 “你好像一点也不怕她会背叛我们。”在归静楼做伪装时,梵幽忍不住道,“明明你与她接触并不多,甚至还烦她厌她,到底是哪里来的信任啊?” 丹阙没法告诉她,这是上辈子日积月累十二年下来的信任,只能笑着反问:“我们既然打算无论如何都要插手,若不信任她,还有什么可选吗?总不能信挽澜宗一手教出来的大师姐。” “这倒是。”梵幽点头,“得亏今晚没让大师姐等我们,不然可就走不掉了!” 她顿了顿,遗憾道:“不过那匹驭浪马,我们应该带不走了吧?目标也太大了,而且你我都不熟悉怎么让马车在水底行驶,不然下到水里还能有个保证……” “无需马车,有马即可。”了沉忽道,“贫僧会策马。” 她这话一出,丹阙和梵幽都愣住了。 “那你一个人先骑马走?去江边等我们?”梵幽问,“反正我们赶上来快。” “……二位不妨变回本体,与贫僧同行。”了沉看向她时,眸中略带着一丝无奈。 一刻钟后,一道人影出现在归静楼下,从容接近巡逻的值夜弟子,将袖中的药瓶打开,以灵力引着将稀释过的血毒洒出去。 那血毒混着木灵力的淡香,与夜风送来的草木气息巧妙融为一体,等到值夜弟子有所察觉时,人已经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 “怎么回事?!”有弟子惊恐地叫嚷起来,却发现嗓子不知何时也哑了。 另一边,了沉已经解下驭浪马与车驾间的绳索,手法娴熟地安抚了一番,往驭浪马的灵石兜里放上一大把上等灵石,紧接着踏上镫,翻身上马,顺势在周围布下隔绝屏障。 一气呵成。 得了她的灵石,通灵的驭浪马安静地由她驾驭,悄然离开归静楼范围。 “好家伙,你这佛修平日里看着文静,没想到做这种事居然一点也不慌!” 驭浪马跑远后,一个黑茸茸的狐狸脑袋从了沉怀中拱出来,震惊万分。 丹阙也从了沉的袖中探出蛇头,嘶嘶吐信。 “二位请回去待着。”了沉看着路,见状面无表情地提醒道。 出逃暂时一切顺利,丹阙便听话地回袖中,把自己挂在了沉胳膊上。 梵幽也钻回了沉怀里,但怎么也待不安稳——这佛修面上不显,可心跳声却快得不行,“嗵嗵”响在她耳畔,身子也在微颤,不知是不是怕的。 她忽然就很想去蹭一蹭了沉,就当是安慰她不要怕。 实际上她也立刻这么做了,圆滚滚的大尾巴在了沉的怀里扫来扫去,甚至还将脑袋贴到了“嗵嗵”直响的心口上,来回蹭蹭。 与此同时,挂在了沉胳膊上小憩的丹阙,突然感觉到了沉的皮肤变得紧绷起来,动作也一僵,极其不自然。 她印象里,了沉很少有失态的时候,如此紧张,只能是遭遇了突发意外,顿时也跟着心中一紧,立即探出头,低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了沉答。 可丹阙并未觉察到她有放松下来的迹象,忍不住又问:“若是有追兵,或者迷了路,只管告诉我们,我们来想办法。” “多谢施主关心,但的确无事。”了沉摇头。 这让丹阙很是纳闷,偏偏她又知道,了沉与轩憬那锯嘴葫芦不一样,有事必不会瞒着。 思来想去,她实在得不出结论,只好应了声,再度钻回衣袖。 驭浪马沿着无人途径的林中小路,很快便离开挽澜宗的宗门,往碧绮江畔奔去。 了沉一声不吭忍耐一路,实在有些受不了。 见前方是一片宽阔的平路,她深吸一口气,低头见仍在拱自己心口的狐狸正欢快地竖着耳朵,干脆启唇凑向狐耳朵,无比精准地咬下去。
第37章 入江 耳旁突如其来的一声短促惨哼, 惊得丹阙立刻从袖中探出头。 随后就见梵幽正仰着头嚷道:“你干什么咬我耳朵?!” “还请施主自重。”了沉微微侧过脸,偏开目光。 “我怎么就不自重了?”梵幽莫名其妙,“倒是你,好端端的突然咬我一口, 你才不自重呢!” 丹阙也听得一头雾水, 却见了沉的耳根发红, 瞧着反而更可疑了。 “你若还想在贫僧怀里待着, 就不要乱动。”了沉几乎是绷着脸道。 “谁稀罕待你怀里啊!”梵幽不悦地啧了声,顺着她宽敞的衣服往旁侧一扑,钻进丹阙待着的衣袖里,枕着尾巴哼哼唧唧蜷成一团。 虽然不知她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丹阙还是第一时间游上狐背,蛇身在光滑的毛皮上来回蠕动, 无声安抚生气的好友。 她没听见了沉再说什么, 不晓得对方是已经隐晦解释过了, 还是不想就此多提,加之现下她们正面临更重要的事,她也不便追问。 又过大约半刻钟,驭浪马在约定地点停下。 轩憬先一步抵达, 亦骑着一匹驭浪马, 只见到了沉一人时,她略微有些惊讶。 但她很快就看到一只银黑狐背着赤色小蛇,从了沉袖中齐齐探出脑袋。 “怎么绕开他们下水?”环顾四周,丹阙问。 她们此时正位于一片密林中, 不远处的江滩边, 随处可见站岗、巡逻的弟子。 “无需绕,你们仍躲在大师袖中, 大师跟我走,我只要向弟子们出示信物,他们便会放行。”轩憬答,“我与大师都骑着品质最上乘的驭浪马,他们不会怀疑。” 她话音刚落,就见了沉拿出遮眼黑布系上,一如刚到挽澜宗时那样。 再三确认后,轩憬给自己的驭浪马投了十枚灵石,轻夹马肚,以稍快的速度跑上大路,朝江滩奔去。 了沉策马紧随其后。 梵幽将妖身再缩了缩,变成猫儿那么大,安静等待。 丹阙感觉到了她的紧张,这狐狸虽然是人界常客,但做这么危险的事还是头一回,到底是怕的。 于是她也将身形缩小,和梵幽互相贴着,希望能缓解老友的不安。 不多时,她耳畔传来弟子警惕的喊声:“来者何人!” “景三七。”轩憬道,“在下奉宗主密令,要去江底一趟。” 这个化名令丹阙微微一怔,她隐约记得这是上辈子轩憬第一种学会辨认的药材。 “原来是景公子!失敬失敬!”弟子忙道,“不过您身后这位……” “是擅长困束之法的佛修。”轩憬笑答,“宗主准许她与在下同行。”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又确实拿得出宗主信物,很顺利地通过了身份排查。 甚至还有专门负责饲养驭浪马的弟子过来,告知她们如何使用驭浪马鞍具上的隔水屏障,以及专门在水中照明用的灵珠。 赶在弟子靠近前,了沉将乌木念珠换了只手戴,顺势以它为媒介,往自己藏妖的袖子上加固了隔绝法术。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也就无人发现她身上竟然还藏着两只妖。 伴随破浪声,两匹驭浪马相继入水,缓缓往碧绮江底沉去。 因着要记路,梵幽又从袖中探出脑袋,全神贯注地将周围景致记下。 而丹阙趁着还没来到有机关的地方,依照出门前与梵幽的约定,离开隔水屏障,朝着轩憬游去。 梵幽暂时没法信任轩憬,因此她需要当一个让老友踏实的保证。 但轩憬并不知这些,发现丹阙化作的小红蛇钻入自己袖中时,她先是一怔,继而激动得身体都颤抖起来。 丹阙第一时间觉察到她的变化,赶紧往远离她身体的方向挤了挤,没好气道:“好好带你的路。” “是。”轩憬强压下内心的雀跃,但还是忍不住扬起唇角。 一路无言,即便丹阙很想立刻与她说几句,比如警告她下回不要再用旧时暗语,忒肉麻,再比如能不能换掉“景三七”这个化名,可现在显然不是好时机。 碧绮江虽不似海域,却也不浅,驭浪马越往下沉,丹阙越觉气闷,不过以她的修为很快就适应过来,反而借助照明灵珠,好奇地观察四周景象。 游鱼的种类确实比挽澜宗内的河里多了不少,甚至还能看到体长足有一人高的江豚,随着深度增加,江水颜色也愈来愈深,隐约能看到一根根石柱笔直立于水中。 偶尔还有水蛇游过,完全没在她们附近停留,也不知是否开了灵智。 “如果没有驭浪马,潜入江底难么?”丹阙忽问。 “看个人修为。”轩憬认真作答,“驭浪马可以自行平衡水压,且能从水中汲取呼吸所用的空气,鞍具不过是做个保险。修士若能做到这两点,不仅能随意潜入江底,想入海也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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