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舟律缓过劲来,便很快就回答道:“没事,血止住了。” “拿水洗一洗?”洛月卿看向被丢在地上、紧紧拿了一路的矿泉水。 “不用,别浪费水,”奚舟律嘴唇苍白且干涸,血痂凝固在上头,每次开口都显得格外艰难。 她又问:“你手怎么样?” 虽然洛月卿没有主动说,可她能感受到对方的左手比右边无力许多,几次差点掉下来。 洛月卿突然就笑起来,桃花眼带着揶揄,便道:“有点疼,今晚可能动不了,不过……” “右手还是没问题的。” 她这人就是这样,该正经的时候,偏偏就想要胡闹,奚舟律不知该说她不正经呢,还是把责任归结为Alpha的本性,即便在这个时刻还想着这种事。 奚舟律毫无形象地白了对方一眼,但却也因此稍稍放松了些,后靠向粗糙树皮,后背得生疼,却不见起身。 旁边的洛月卿看得好笑,前些天她们还在私人游艇上钓鱼,住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还和一群注定要继承家产、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一小撮人聚会聊天。 现在呢,她们就已经开始在郊区的树林里逃亡,不知先找到她们的是敌人,还是奚舟律准备后手? “你笑什么?”奚舟律本想闭眼休息一会,却被旁边人的笑声吸引,只能掀开眼帘看向对方,眼神无奈。 这人怎么就不会怕呢,之前被自己威胁也是,现在也是。 洛月卿却不答,反而道:“奚舟律,你打不打算先告诉我,这位害得我们要在深山老林里打野战的这位幕后黑手是谁?” 奚舟律听得眼皮一跳,又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怀疑洛月卿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怪癖,越是紧张时刻,越喜欢胡来,她仔细一想,好像也确实是有迹可循…… 掉落在地的矿泉水被捡起,洛月卿有些别扭地拧开瓶盖,递到奚舟律唇边,又道:“这总不算是浪费了吧。” “奚总你润润嗓子,再细说。” 浅灰蓝的眼瞳倒映着对方身影,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轻佻模样,汗迹还留在额头,却好似方才的事情已经翻盘一样。 虽然觉得对方很不合时宜,但奚舟律还是被对方所影响,不再紧绷着神经。 她低头浅浅抿了一口,可能还没有一瓶盖的量就停下,心想洛月卿迟早要知道,现在提前说了,也能转移一下对方的注意力。 所以,她休息了一会就开口:“其实我也不太确定……” 洛月卿并不着急,知道奚舟律是个极谨慎的性子,若是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便绝不会轻易定下结论,现在能说出来,估计也有些证据了。 她拿回矿泉水,和奚舟律一样,浅尝了一口就停下,然后拧紧瓶盖,握在手中,从不远处看,就和没喝过一样,还是满满当当一瓶。 奚舟律停顿了下,眉头紧锁,低垂的眼神压抑着复杂情绪,最后终于开口:“我觉得和之前绑架我,导致我站不起来的人有关。” 洛月卿一愣,没想到能牵扯到那么远,不由道:“难道你们之前没处理干净?” 不应该啊,好歹是大名鼎鼎的奚家,能让下一任继承人被绑架就已经是极丢脸的事,怎么连罪犯都没找到。 “抓是抓到,可是我觉得不止于此。” 奚舟律深吸一口气,又低声道:“当时被揪出的人,是爷爷的二哥。” 被丢在角落的记忆被翻出,当年奚家动荡时,这奚老爷子的大伯和二哥,可是其中最有可能夺权成功的人,没成想最后杀出个奚老爷子。 洛月卿突然来了兴趣,便问道:“他们居然还在?” “爷爷的大伯当年夺权失败,一直郁结于心,没两年就去世了,但另一个……” “老爷子念二哥幼时对他多有关照,不仅没有将他赶走,还把他安排在公司里。” 奚舟律缓了口气,又道:“我幼时也经常见到他,看起来是个待人亲切温和的老人,没想到他一直无法释怀。” 洛月卿诧异:“结果他把你绑架了?不对啊,冤有头债有主,他要报复奚老爷子,就该绑架他啊!绑架你做什么?实在不行,绑架奚云庭也行啊。” 奚舟律摇了摇头,解释道:“据他交代,爷爷那儿的安保更严密,奚云庭明显不受爷爷待见,所以干脆毁了最受老爷子重视的继承人,让他尝尝每日都在懊悔痛苦的日子。” 洛月卿眨了眨眼,被这个逻辑震得不知该说什么。 她坐到奚舟律旁边,伸手勾住对方垂落在旁边的手,过分苍白的纤长手指被握住,从指尖到末尾,一点点被捂热。 奚舟律扯了扯唇,对她笑了笑,笑意不及眼底,但比刚才的阴郁模样好了不少。 奚舟律又继续道:“但我觉得他没有说实话,或者说……隐藏了什么。” “比如?” “比如策划绑架的人,不止他一个人。” 奚舟律眼神飘忽一瞬,那段模糊的记忆又涌了上来。 不是她刻意遗忘,在无法站起的日子里,她都带着恨意,如同自我折磨似的一遍遍回想,试图揪出一丝蛛丝马迹。 可人体具有一种特别保护机制,会刻意模糊、甚至遗忘掉那一段十分痛苦的经历,且年纪越小越容易遗忘,而奚舟律那年刚满十二。 也是母亲的祭日,只不过这一次她连上山都不曾,本计划着上完前半天的课,请下午的假去祭拜,结果刚出校门,踏入车门的那一刻就被人迷晕。 再醒来,便是漆黑无光的房间,无法判断时间,只能感受到周围环境特别潮湿,连接触的地面都冰得刺骨,空气里泛着若有若无的檀香,还有像是纸页燃烧的味道。 奚舟律没办法求证,双手双脚都被捆住,被迫跪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时的奚舟律还没有如今那么沉稳,下意识想要大声呼叫,却被人从正前方泼一桶冰水。 被水泼进眼睛的视线模糊,哪怕极力睁开辨认,却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人影,然后又是一桶冰水泼来。 然后奚舟律就明白,只要她乖乖低着头跪着,就不会被泼,但是她稍有动作就会被罚。 湿透的衣服滴滴答答落着水,寒气往骨子里钻,冷得让人发颤,好几次奚舟律都觉得自己晕过去了,可偏又被人泼醒。 当时间没有了判断依据,就变得极其难熬,可对面的人却不见离开,好像在看期待已久的精彩场面,一点儿也不觉得烦闷,一直在那里看着奚舟律。 跪久了,双腿就从痒麻到疼痛,直到彻底没了知觉,可能是被泼感冒了,奚舟律发起高烧,竟也没觉得多冷,只是意识逐渐昏沉,麻木地被折磨。 最后,当奚舟律从病床上清醒过来,已是被绑架后的第四天,就在一天前,他们终于抓到奚老爷子的二哥,逼着他说出了奚舟律被关着的地方,并在凌晨救出奚舟律。 可那时的她已经彻底昏迷不醒,即便经过最顶尖的医疗抢救,也依旧无法使她站起,更落得身体虚弱的毛病。 晚风吹过林梢,低垂的云层变得如墨一般黑,将整个天空给遮挡,于是夜色降临。 洛月卿紧紧贴着奚舟律,方才捂暖的指尖又冰得青紫,她索性把对方的手抱在怀里,试图将不算热的体温渡给对方。 眼帘扑闪,无神眼眸终于多了一丝情绪,奚舟律试图抽出手,却被抱得更紧,她只能低声道:“没事的,我不冷。” 怎么可能不冷,现在已是深秋时节,饶是两人都穿了件薄外套,也抵不住深山中逐渐下降的温度。 洛月卿想起以前看过的案例,误入深山的人随着体温下降,会失控地觉得自己很热,甚至把衣服脱光,最后冷死。 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扭头看向奚舟律,严肃道:“要是我等下做出奇怪的事情,你一定要阻止我。” 温热的呼吸缠绕在耳边,奚舟律绷紧的下颚微松。 “人家可是个保守又传统的Alpha,怎么能让除了自己Omega以外的人看了身子。” 传统?保守?建议自己婚前试一试,不要后悔的人是谁? 奚舟律眼皮一跳,忍不住扭头去看对方,结果却被早早布下陷阱的猎人抓住,咬住薄唇。 这其实不算是特别舒服的感受,特别是和以往做对比。 干涩的嘴唇粗糙且冰冷,还带着难以咽下的铁锈味,这种感觉像在亲一块不算硬的生锈铁皮,唯一的优点是,能让奚舟律摆脱这糟糕的回忆。 洛月卿点到为止,想要后退。 奚舟律仰起下颚,反咬住对方唇瓣,勾出稀少但足够甜腻的玫瑰花蜜。 被抱着的手挣脱束缚,牵住洛月卿的手,与之十指紧扣。 “别怕……” “我已经长大了,他不能再抓住我。” 唇贴着唇,嘶哑的声音从缝隙中挤出,奚舟律不知是在安慰洛月卿,还是在安慰年少的自己。 “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会没事的,别怕。”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夜色攀上裤脚,四周冒出朦胧的雾,越发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地上的矿泉水瓶只剩下一半,被冻出白气。 奚舟律被洛月卿抱在怀里,温凉的手包裹着她的手,合拢摩擦,试图挤出一丝丝热气。 “别睡,奚舟律,”女人低头,用脸颊贴着她。 不知是自己意识逐渐昏沉的缘故,还是洛月卿已说不出话来,声音变得很是模糊。 洛月卿紧紧抱住她,是平日会觉得勒得人忍不住皱眉的力度,可现在反倒觉得舒服,像是溺水的人被木板抓住,勉强能冒出一个头,维持着微弱的呼吸。 奚舟律强打起精神,冒出一句:“对不起,洛月卿。” 她努力让字句变得不那么虚弱:“我、我虽然猜测他们会在今天动手,但又不敢肯定,不然我一定不会让你牵扯进来。” 洛月卿便扯着唇笑,沙哑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撩人,但依旧带着股轻佻的味:“奚舟律,你确定要把力气浪费在和我道歉上?有这个闲功夫,还不如再亲我一口。” 她低垂着眼看怀里人,桃花眼被冻得毫无之前神采:“让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奚舟律拿她没办法,也没力气去打她,最后只斥道:“贫。” “我不就是这样?”洛月卿不以为耻,手臂回缩,越发抱紧对方。 奚舟律摇头,眼帘一催又想往下掉,却被洛月卿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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