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姜起身,敛袖抬笔,在展开的卷轴中写下亲封诏书。 赭衣女官呈上玉玺,按上印泥,云姜双手抬起景朝帝王玉玺,落下红印。 稍稍晾干,就被送到了乌蛮新王手中。 “诚之所致,授尔诏书。” 他双膝跪地接过,再次谢恩,满脸顺服。 “谢过大景陛下。” 阿苏娜看着被托在双手中的卷轴,心中泛起涟漪,忽然有所向往。 听着乌蛮新王激动谢恩,没人能清楚为什么他那么兴奋,或许是因为没见过世面,也或许是真的软骨头。 但是阿苏娜很清楚,他以为自己得到了大景陛下的庇护,由大景亲封的王不能随便杀掉,会被问责。 将那卷轴当成保命符牢牢握在手中,好一会他才把东西交给身后侍从保管,神态颇恋恋不舍。 “拿好了,不能有任何损坏。”乌蛮新王说。 侍从总是闷不吭声的,难得给了他一个回应:“是。” 今天只是觐见和宴席,接下来便开始宴会。 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好似宾客尽欢。 但是有句话是真的,场面越大,越是吃不饱。 等菜呈上来的时候大多已经凉了,好看是好看,油腻也是真油腻,几乎没几个人动筷子的。 所以主要的还是喝酒和联络感情,这种轻松的氛围里总是能做成不少事情。 云姜也不例外,应付了一堆说漂亮话讨她开心的朝臣和使臣后,终于把屁股挨上了座位。 身旁的陆沅还是端庄地坐着,几乎没有动过筷子。 不过她也不饿,来之前已经填饱了肚子,现在只是陪着坐而已。 都放在膝盖上的手被牵住,往旁边拉了拉。 陆沅侧过脸,用眼神示意:怎么了? 下面的人都在互相交谈,没多少人注意到高坐上的人。 云姜神情一软,轻声道:“你饿不饿,我好饿啊。” 借着袖子的遮挡,陆沅伸手摸了摸她肚子,好像是真的有点扁。 陆沅同样轻声道:“你来之前没吃吗?” 云姜摇头:“没,那会正忙着呢。一眨眼功夫就耽搁了事情,带着空肚子来了。” 陆沅便心疼地摸摸她脸,想着下次记得安排点吃食在桌上,热乎乎的那种。 桌案上的糕点都是不好消化的,这空肚子吃硬邦邦的东西容易疼。 陆六妹头一回来景都,见到什么都觉得稀奇。 她挤在陆令仪身边坐着,她问:“三姐和陛下...一直都这样吗?” 陆令仪面色突然沧桑,吐出一句幽幽的:“是啊。” 这神情太过怨念,叫陆六妹莫名不敢再问下去了。 两人独自温情,文武百官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倒是几个国主看得稀奇。 前几年来的时候看着感情还没那么好啊,是今年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不容易等到大景女帝出孝期了,都搓手手准备献上美人,那今年的美人送还是不送啊? 大景陛下的脾气,拍马屁可以,但是拍中马腿就会很难过。 没等他们纠结出所以然来,乌蛮国的阿苏娜公主率先起身,说要送一样礼物给景皇。 云姜也好奇他们还想干什么,便点头:“呈上来。” “阿苏娜献丑了。”只见阿苏娜公主抬手拍掌,朗声道:“将呈给景皇的礼物拿来。” 大殿门口就推来大铁笼,用黑布罩着外面,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 从里面发出的低低吼声以及猛兽不安的躁动,利爪划拉着笼子像是要随时破笼而出。 看这笼子的体积,想也知道该是个庞然大物。 这倒是勾起了不少朝臣的好奇心,纷纷引颈去看。 笼子停住了,躁动仍未止。 阿苏娜公主上前,边走边说道:“久闻景皇骁勇,是您父皇最勇敢的女儿,回回打猎都是满载而归,弯弓射大雕。于是阿苏娜斗胆,觉得景皇或许会喜欢一只替您寻回猎物的猎犬,便给您捉来一只。” 麦色的手指拉住黑布,扯下,露出笼子里躁动的灰黑皮毛的大狼。 乍见光明,那狼幽幽绿瞳紧缩,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吼声。 众人不自觉往后一仰,才看清笼子里的究竟是何物。 这哪里是猎犬,分明是一只体型庞大的狼! 这狼还朝着笼子外的人龇牙,涎水滴答,一看就是桀骜难驯的脾性。 阿苏娜还笑,站在大铁笼边说:“不知景皇可还喜欢?” 献上猛兽也不是没有的事情,都是喂了药,驯服好才敢呈现御前。 就这样桀骜不驯的野兽送给陛下,明目张胆问喜不喜欢的还是头一个,不少朝臣已经皱起了眉。 云姜目光一贯看不清情绪,被问到喜不喜欢时,她站起身。 缓缓走下台阶,就要靠近大铁笼。 陆帅霍然起身,也跟了过去。 陆二郎到底年轻,没忍住喊了句:“这等粗野无礼的蛮物怎能呈现到陛下面前,微臣愿代陛下驯服此犬,为陛下驱使。” 就算狼跟狗是同宗,也不能相等的态度去对待。 阿苏娜却说:“这猎犬认主,若是陆少将军驯服了,它就会人少将军做主人,不认景皇了。” 陆二郎气恼:“微臣并无将其收为宠的意思,只是想为陛下给此犬去了野性罢了。” 阿苏娜还是摇头:“那也不成,它没了野性,跟认主又有何异?” 笼子很大,里面的狼也很大,周围光影都被它挡住了似的,在云姜身上落下一层阴影。 不少人都跟着起身了,紧随云姜身后。 周边的御林军握紧了手中的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见到那么多人靠近,那大狼越发焦躁,不再窝着,站起了身。 充满血性的幽幽狼瞳注视着眼前的人,其中的寒意叫人不寒而栗。 云姜问:“它是饿了?” “在来之前阿苏娜已经喂饱了猎犬,不过它还能吃得下。”阿苏娜问:“陛下是想喂它吗?” 云姜看着砰砰撞笼子的大狼,点头:“可。” 这声音实在骇人,总疑心它下一刻就会冲出牢笼,叫人心惊胆战。 阿苏娜立马回头说道:“拿肉来!” “陛下不可。” “此物野性难训,陛下万金之躯,怎能去喂它?” “微臣愿为陛下代劳。” “陛下...” 云姜一抬手,压住了所有声音,她淡淡道:“不过是一头猎犬,无妨。” 众人欲言又止,陆沅绞紧了袖子,并没有跟着出声劝住陛下。 “公主厚礼相赠,朕是该好好看看。” 闻见了生肉的味道,那大狼躁动更甚,大爪子扒拉着大铁笼,发出咔咔的响声。 狼应该给一只活兔子叫它吃才是,可是生生撕咬的场景实在失礼,只拿了生肉过来。 云姜抬手拿起木夹,夹起一大块肉,迎着阿苏娜闪烁的目光递到笼子前。 那大狼又想撞笼子,实在不乖。 云姜低喝一句:“真是顽劣,坐下!” 总是对外界话语没反应的大狼喉咙里发出沉沉吼声,幽绿狼瞳对上那黑沉双眸半晌。 这安静的时间说长不长,反正把不少人的冷汗都等出来了。 就听那大狼轻呜一声,竟还真的坐下,尾巴动了动。 以一副臣服的姿态坐在笼中,甚至将头低下了。 阿苏娜神情微变,放松的身体站直了。 那肉才伸进笼子里,喂给了大狼。 云姜放下木夹,用湿帕子净手,对阿苏娜笑道:“确实是一条好狗。”
第110章 当薄情女从良了21 ** 一夜过去, 次日清晨正式开始秋猎。 猎场上的文武百官已经准备齐全,马匹矫健,猎犬在侧, 正英姿勃发地等待着陛下一声令下出发。 每年秋猎都是有彩头的,今年也不例外, 公布完彩头后便下令各自出发。 几个附属国国主主要是来凑热闹的, 闻言笑问:“大景陛下,我国勇士也对这番赛事向往不已,不知可有机会参与?” 云姜笑道:“不过是闲暇放松的小比试罢了,自然是有的。” “好, 大景陛下说有, 你们可听见了?”一国主回头笑道:“勇争头筹, 能得陛下赏!” 用蹩脚的大景官话喊出来还挺喜庆的,他们说话不是不准, 只是说的太快就容易被母语语调带偏。 “是!”众人举臂高呼。 乌蛮是马上民族, 擅长游猎, 因此主要竞争对象不仅是大景官员以及各个附属国之间, 还得加一个闷不吭声的乌蛮国。 正是开始,各方人员如离弦的箭一般疾射出去,马蹄声震震。 云姜没着急动身,站在高台上看着大臣们格外活泼的身影,轻轻笑着。 说是小比试, 性质可不仅仅是小比试, 作为东道主肯定不能输给邻国,可不得铆足了劲赢。 陆沅从追星捧月般的营帐中走出, 身后跟着高大的大狼, 一眼就看见高台上的人。 今天的云姜没有穿着颜色沉重的宽袍大袖, 而是一身利落火红的骑装,双臂上扣着的护腕将窄袖束紧 束起的马尾垂在身后,还真有几分少年时的活泼飒爽。 听见声音,云姜回头问道:“要不要去玩?” 只是仔细看的时候,眉宇间的深邃还是掩盖不住。 陆沅还没骑过马,有点犹豫:“我不会骑马。” 说来都没人相信,陆家的女儿竟然不会骑马,宫中并没有教三小姐骑马的意思,就这样娇生惯养地长大了。 云姜笑了,随手搓搓大狼的头:“这有什么难的,我教你就是了。” 从后往前一摆手:“来人。” 侍从及时把一匹俊俏的枣红大马牵了过来,乌黑水润的眼睛都挡不住它的桀骜难训,喷着响鼻。 这是西境早年赠给云姜的坐骑,能行千里,还是一匹马王,废好一番功夫才把马王给驯服了。 云姜牵着陆沅凑过去,那马见到主人便用鼻子蹭蹭她,马尾甩甩。 “疾影乖,”用手摸摸马面,云姜把腰间挂着的锦囊递给陆沅:“你喂它,它爱吃这个。” 陆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块莹绿的冬瓜糖。 “它爱吃这个呀?还是第一次见。” 云姜垂眸笑道:“它爱吃的东西是特殊了点,不是被我发现它爱吃这个,它估计还得颠我好几天才能驯服。” 疾影已经闻到了冬瓜糖,挨挨蹭蹭地凑过来要吃的,陆沅本来还有点害怕,连忙捻了一块喂给它吃。 吃了好几块还不觉得够,要蹭蹭陆沅的手臂要吃的。 被云姜虎着脸给推了回去:“你当是什么,当饭吃?” 疾影不满跺脚,绕过云姜的手去蹭陆沅,乖得没有马王尊严。 云姜冷冷去看疾影,疾影满眼无辜,挨着陆沅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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