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做皇后那么久多年,早就习惯被各种目光注视的陆沅难得有些不自在,拧眉低咳一声:“惠素一向稳重规矩,你们在御前侍奉习惯的人,平日里也是这样无礼?” 宫女们纷纷将目光收回,把头垂得更低。 “娘娘恕罪——” 其实她们并没有多害怕,想的却是:娘娘以前从没有训斥过我们,现在竟然愿意提点陛下宫里的人了,估计离琴瑟和鸣也不远了。 陆沅不知道一个个低着的脑袋究竟在想什么,放眼打量宫殿内陈设。 景朝皇帝的寝宫并不是凤翔宫,而是养心殿。 只是在看过皇帝的死状后,就再也不愿意去养心殿常住,很少回去那边。 金光闪闪的龙床睡过太多的皇帝,云姜有一点点嫌弃,还说过登基之后要打一张新床睡。 不过这就让皇子余孽成了攻讦她的理由,说现任陛下是心虚才不敢回养心殿,果然得位不正。 洗漱穿衣过后,外边就小步跑进品阶更高的宫女,朝陆沅行礼。 说道:“奴婢参见娘娘,陛下于含凉殿召见娘娘,步撵已经备好,遣奴婢请您过去一趟。” 听完话后,陆沅下意识想到女帝,唇边的笑意下落不少。 双手交叠腹前,陆沅又成了景朝端庄清雅的皇后。 “蒙陛下召见,臣妾不敢不应,那便去吧。”陆沅声音淡淡道。 说实话,她并不想见女帝。 只是女帝已经放下身段给她台阶下了,她身为皇后不能不识好歹。 皇后第一个迈步出门,坐上门前步撵,身后宫女太监随行,浩浩荡荡地往含凉殿走去。 路过英政殿的时候,一个疑惑冒出陆沅的脑海。 明明上朝的紫宸殿离女帝处理政事的英政殿更近,怎么舍近求远要在夏日消暑纳凉的含凉殿见她? 因为什么? 某个不可能的想法再一次蹦出来:女帝不想在昨天吵完架的地方跟她相见。 * 说是召见陆沅,云姜却等到睡着了。 她将近天明的时候才把陆沅抱回自己的寝宫放好,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就起身上朝了,连早膳都来不及用。 今天刚好还是隆重的大朝会,原主是个从不缺朝的勤奋人物,今天也没理由不去。 于是在朝堂上,一大帮臣子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政务,嘤嘤嗡嗡如菜市口卖菜,说急了还会互纠胡子开骂。 云姜高坐龙椅,高高在上地看臣子打架,那吏部老头的脸都给痛红了,很想张嘴劝架。 碍于原主的弟弟瑾王还在下面看着,云姜只好遵循原主的脾气,拉着一张暴躁臭脸看老头老太打架。 景朝的乾元和中庸都能科举为官,朝中老头老太一堆,要不是碍于女帝在头顶,他们估计会互放信素压制。 虽然内容冗杂,但是起码给云姜更直接更全面了解群臣和景朝的机会。 散朝后,云姜带着满脑子的内容出来,三言两语打发了瑾王,就说要见皇后。 其实她更想回凤翔宫去见陆沅,只是今日政事较多,整个大朝会的内容还没被消化完,再够用的脑子也转不太动了。 才从紫宸殿出来,人便有些晕乎走不动了,只能委屈陆沅来前朝这边相见。 皇后的鸾驾停在含凉殿门前,门前的侍卫和太监见了皇后,纷纷跪地行礼。 守在门前的惠素便说:“陛下说娘娘不须通报,直接进去即可。” 陆沅迈进门槛,绕过绘着锦绣山河的苏绣屏风,就看见用手撑着头小憩的云姜。 女帝身上玄色朝服未除,只脱了冠冕,露出白皙光洁的脸来。 陆沅缓缓走过去,用目光描绘那张脸。 外面晴光正好,陆沅能清晰看见女帝眼下的青黑,再顺着挺直的鼻梁往下,就染着朱色胭脂的双唇习惯性微抿。 好像在梦中都有很多事情困扰一般。 承袭父母之容貌,当今女帝生的绝美,容光明烈,不睁眼时威仪万千,不威自怒。 一睁眼,那浑浊暴烈的双目就会破坏掉这张脸生来的美感,十分威仪与容光也堕落成六分。 那注视着女帝睡容的人却想到了昨日女帝昏倒前看向自己的眼神,清明而深邃,含着明显的苦楚。 她想:也只有双眼睛才能真正配得上这张脸。 陆沅缓缓蹲下,月白色裙摆逶迤,随着陆沅的动作铺在地上,高雅如层层绽开的雪莲花瓣。 她伸手握住女帝另一只手,将温热的掌心贴在冰凉的侧脸上。 说出一句让人心神俱震的疑问。 她喃喃道:“你这个鸠占鹊巢的小人,什么时候才把我的阿姜还给我?” 在陆沅的眼中,她喜欢的阿姜自长阳门前重伤归来,逐步走向违背初衷的道路。 旁的人都说帝王薄情,获得更多的权力后人总是会变心。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何况还是这唯利至上的后宫,变心是多正常的事情,但她就是不信云姜也会这样。 陆沅望向座上人的目光变得哀伤,极力忍耐才不让自己握紧掌心的手指,唯有不惊醒对方的时候,才能看见以前的影子。 她一定不是死了,她只是不见了,真正的阿姜不会这样对我的。
第94章 当薄情女从良了5 被陆沅握着的手忽然反握, 吓得她心头惊触一瞬。 她听见了?! 下意识就甩开,云姜的手背打到桌面,发出咚的一声响, 没睡醒都给打醒了。 睡得正舒服的云姜轻嘶一声,眉头微蹙。 陆沅眼睛都瞪大了, 跌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撑着桌子的云姜。 双眼紧闭闭的人睫毛微颤, 睁开了眼睛。 刚开始眼里还有些迷茫的睡意,眨眨眼就变得清明,看见陆沅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云姜见她不动,站起身, 将一只手递到她面前:“地上凉, 别在地上坐着。” 陆沅:“......” 她没问陆沅为什么会跌坐在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而不叫醒她, 也没露出不满的神情怀疑她靠那么近是不是想要行刺。 陆沅并没有为她没有听见自己那句话高兴多少,心神依然提着。 美人垂眸, 目光落在云姜的掌心上。 掌心的肌肤不如从小娇养的公主那样细腻, 且手心掌纹纹路深刻错杂, 长而深刻的命线延伸至手腕处。 但手掌生的瘦长不宽, 微曲的五指修长,是一只柔韧而有力量的手。 陆沅曾经听过一个说法,掌纹乱的人都是天生劳碌命。 看着陆沅沉静地垂着头,情绪难辨,乌黑云鬓上的精巧头面璀璨生光, 以为她腿麻站不起来。 “腿软站不起来了?”云姜说罢, 收回手,直接弯腰托着陆沅的双臂直接站起来。 “啊!” 没想到她真的会上手, 陆沅顺着对方力道站起来, 中途不知道为什么腿一软, 直往云姜怀里扑。 甘甜微酸的柑橘气息袭来,身上一重,低头一看是温香软玉扑了满怀。 云姜的手下意识扶在她后腰上,用力握住那截柳腰,那点微不可见的距离直接变成紧紧相贴。 要是有第三个人在场,那丝滑的动作真的很像是陆沅故意倒向云姜怀里的。 可是只有身为坤泽的陆沅才明白,她分明是被乾元信素激到腿软,掩在衣领后的后颈正微微发着热。 她情潮期快到了,再给云姜的信素熏下去,不得当场提前进入情潮期。 云姜抱着软绵绵的人,难得有点愣地问:“你怎么站不稳?没用早膳吗?” 陆沅腰还软着,眼眶红红地瞪向云姜:“你,你快把自己的信素收回去,太张扬了!” 公然乱放信素就算了,还对她搂搂抱抱的,简直就是...简直就是放荡。 陆沅越想越气,耳垂都气成了血玉一样的颜色。 云姜看她耳垂越来越红,她不明白自己好心扶一下怎么就被说张扬了,就松开了双手。 趴在她怀里的陆沅失去了腰间扶着的双手,软绵绵地往下滑。 云姜还是第一次发现还真有人可以像面条一样软着往下滑,然后就看见陆沅泛着水光的双眼。 “......” “......” 好像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只好又把人抱起来了,把人双手环绕在自己脖子上给她借力,两人的姿势就变成了互相依偎。 正巧,这时候门外传来惠素的声音。 “陛下,御膳所已将午膳备好,您是打算在含凉殿用膳吗?” 转过屏风的惠素就看见了抱在一块的帝后二人,她表情空白,声音卡壳一瞬。 尤其是陆沅还抬起下巴,满脸通红,好像在跟陛下索吻一样。 两人目光齐齐望向惠素,眼里都写着同一个意思:你怎么进来了? 好在多年的后宫生涯让她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惠素瞬间调整好情绪。 那年长而严肃的女官恭敬地说:“奴婢唐突了,请二位继续。” 云姜/陆沅:“......” 惠素又匆匆离开了,背影里都透着打扰了三个字。 云姜无奈道:“皇后啊,不是我故意耍诈,问题是你站不稳啊。” 四目相对,云姜双眼无辜,眼底一片澄澈。 这都是谁害的!? 陆沅差点又想瞪她,信这句话的都不是坤泽,她会信才怪! 真是女帝的嘴,骗人的鬼,以为她还是三岁小孩吗? 有哪个乾元能控制不住自己的信素,她绝对是故意的! 醒着的女帝总叫她提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对,今日情况特殊,以至于叫她乱了分寸。 云姜看出了陆沅眼里的意思,差点就想大呼冤枉了,但还是忍住了。 “好,是我的错,害皇后丢脸了。” “你...” 陆沅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更红了,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回话。 回想一下应该怎么控制信素,云姜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了控制信素的方法,试图收敛浑身乱飘的信素。 明明身为乾元的原主应该对控制信素熟练掌握才是,好像从那次长阳门开始,原主就无法控制自己的信素。 无法控制的信素的乾元就等于身体里的信素紊乱,重要的器官几乎永久性残疾,她能不暴躁才怪。 但云姜并不觉得她可怜,所得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 收回不自觉往外飘的信素,陆沅莫名有种身上覆盖的气息被强行扯走的感觉。 信素可比本人诚实得多了,代表着对方潜意识的想法,往往在本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自己飘过去了。 如果是契合度高的乾元与坤泽,那简直就是天雷勾地火,一触即燃。 陆沅被扶着坐下了,云姜也坐在软榻的不远处,宽阔的殿中突然安静下来。 不等陆沅说话,云姜开口道:“今日请皇后来,是有一件事要同你说,是关于陆五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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