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有些迟疑。 闻楹知道她在顾虑些什么,面上浮现惨然一笑:“你放心好了,宫中早已是一片狼藉了吧,我现在逃回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暗卫沉默片刻,放闻楹下了马车。 即便如此,她也是亦步亦趋地跟着闻楹,时刻提防着她跑掉。 直到闻楹作势解开腰带时,暗卫才非礼勿视地转过了身。 然而,不过是几息之间,身后的动静消失了。 暗卫忙回过头,只见树林中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闻楹的身影。
第121章 伤口 暗卫们在树林中搜寻片刻, 最终得出结论—— “公主妃定是回城找公主去了,她没有骑马,咱们快追上去。” 说罢, 十几人翻身上马, 又朝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有一阵无形的风拂过草地间。 贴着隐身符的闻楹看向她们消失的方向, 也快步跟了上去。 可眼下的她只是肉.体凡胎, 没有朱雀当坐骑, 也飞不起来, 这样下去, 怕是走到天黑, 也无法回到皇城。 正当闻楹一筹莫展之际, 前头出现了一座驿站。 约莫是听说了京中发生的动乱, 驿站中的官吏早已逃去, 楼中空空如也,只留下几匹官马在后院吃草。 闻楹将这些马儿的缰绳都解开, 挑出最为膘肥体壮的那一头, 翻身坐了上去:“驾——” 日光当空,山道两旁的树影向后掠去, 她驾马疾奔, 一路上只是放马下来喝了回溪水,便又上了路。 终于, 在日落之前, 她抵达了皇城。 城门口已不见士兵把守,走进城中, 往日充斥着叫卖声的街道上,此时安静得犹如一座鬼城, 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待到宫门之外,闻楹更是心中一沉—— 此时,宫门已是大开,宫墙上的夏千灯和御林军已不见踪影,门外尚未干涸的血流和散落一地的箭矢,昭示着昨夜发生的一切。 夏千灯呢? 她是逃到了安全的地方,还是…… 闻楹不敢再想下去,担心招来发狂之人,她甚至不敢出声,只是驾马进了宫门,顺着地面上的血迹向前走去。 偌大的皇宫之中,此刻却静悄悄的,连鸟鸣声都听不见。 闻楹忽地鼻头一酸,却强忍着没有落泪。 在没有亲眼见到夏千灯之前,她绝不能先灰心。 又向前走出十几步,她隐约听见,远处似乎传来嘶吼低咆之声,以及空气中恶臭的气息。 是那些入魔之人! 他们定是追着活人去了,会不会夏千灯也在这些人里面? 闻楹眸中微亮,她忙循声上前,只瞧见成千上万的入魔之人聚拥在一起,他们对着同一个方向张望,像是饿极了的群狼。 而他们的猎物,便是凉亭高处的十几人。 闻楹眼尖地瞧见,那是十多名披坚执锐的御林军,以及脸上沾满血污的夏千灯。 这一刻,闻楹憋在胸中的那口气终于呼了出来——真好,夏千灯她还活着。 约莫是他们砍断了登上凉亭高处的梯子,那些入魔之人上不去,便只能在凉亭下用力撞击着亭柱。 这样下去,整座凉亭迟早都会坍塌。 闻楹远远看见,夏千灯似乎在和十几名御林军争论着什么,她面色冷凝,算不上好看。 这一头,闻楹亦是心急如焚——必须得想个法子,让他们脱困才行。 然而,还不等闻楹想出法子来,却见夏千灯站直身,一只手撑住栏杆,从凉亭的二楼一跃而下,落入发狂的人群中。 御林军们大惊失色,伸手想去抓住她,夏千灯却已轻飘飘落了地。 “不要——”闻楹失声尖叫。 离她最近的入魔之人听到这声音,本能地回过头来,在没有看到人影后,又朝着夏千灯的方向涌动而去。 但很快,他们像是看到什么让他们害怕的东西,如同蛇蚁躲避雄黄般,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开。 人群中就这样让出一条路,夏千灯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 闻楹意识到,让他们避而不及的东西,是戴在夏千灯手上的那枚玉扳指——那是魔尊留下的东西,入魔之人又岂能不畏? 她看着夏千灯,夏千灯亦看向闻楹的方向。 她无法瞧见贴着隐身符的少女,只暗自庆幸上天保佑,此处竟会出现一匹马。 越过重重人群,夏千灯快步来到马前,正要握紧缰绳上马,腕间却似被一只柔荑握紧。 且这柔软的触感,异常熟悉。 夏千灯的瞳孔在刹那间睁大几分,疑心莫不是自己的幻觉。 “夏千灯。”闻楹按捺不住,取下了隐身符。 “嫂嫂?”夏千灯诧异,“你怎么会——” 她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看了看那些觊觎地朝闻楹看来的入魔之人。 下一秒,夏千灯翻身上马,坐到闻楹身后:“嫂嫂,我们先将他们引开。” “嗯。”闻楹点头。 说话间,夏千灯已将玉扳指取下放入袖中,她拔|出随身的匕首,用它划破了指间。 没有了扳指带来的威慑,又被鲜血的气息引|诱,那些入魔之人顿时蠢蠢欲动,乌泱泱的人头攒动过来。 “驾——”夏千灯握紧缰绳,带着闻楹向相反的方向奔去。 在她们身后,是紧追不舍的人群。 一夜未见,两人却似分隔了无数个春夏秋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闻楹顾不得眼下的处境,她回过头,目光贪恋地看向身后之人,抬起手擦掉她脸上的血污。 “都是旁人的血。”夏千灯唇角勾了勾,“嫂嫂不必担心。” “嗯。”闻楹低低应了声,“现在我们该去哪儿呢?” “只要能和嫂嫂在一起,骑着这匹马去哪里都好。”夏千灯道,“只是……要先将这些人甩开才行,有了——” 她夹紧马肚,忽然间像是找到了方向:“驾——” 转眼间,马匹已带着二人出了宫,再沿着御街出了皇城。 马蹄嘚嘚沿着山路而上,载着两人穿梭在葱葱郁郁的绿林,林中花叶之息拂面而来,山光如画。 也不知这样驾马行了多久,前头出现一道深不可测,约莫半丈宽的长涧。 闻楹听到身后的夏千灯出声:“嫂嫂,闭上眼睛。” 闻楹依言阖上双眼,黑暗之中,她感觉到身下的马匹凌空而起,失重感陡然袭来,夏千灯环紧了她的腰。 只是瞬息之间,两个人乘着马越过这道深涧,马蹄重重落到地上,将追来的入魔之人甩在了另一头。 回头望去,落日火红如血,追在最前头的入魔之人来不及停脚,直直向下坠去。 剩下紧随其后的一批人,在崖边停了下来,龇牙咧嘴地看向她们,却不敢上前半步。 这时,闻楹感觉到身后之人突然变沉,脑袋重重搭上她的肩。 闻楹勒住缰绳:“夏千灯?” “嗯。”身后之人气若游丝,却不忘勉力应她,“嫂嫂放心,我无事……” 闻楹这才想起,她从昨日这个时辰,一直战到现在,定是一天一夜都不曾阖过眼,更没有进食过水米。 好在夏千灯只是体力不支,并未晕倒过去。 闻楹忙停住马,搀扶着她从马背上下来。 如此简单的动作,二人却都做得颇为乏力。 落地之后,闻楹先是让夏千灯靠着树干躺下,又将缰绳拴在树桩上。 好在这个季节,林中有不少果子,闻楹摘来一些野杏和桃子,与夏千灯分食。 和夏千灯一样,闻楹也是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这些野果虽然酸涩,对于此刻的她而言,却似王母宴上的蟠桃般鲜美。 连着吃了两颗桃,三颗杏子,闻楹方才察觉,夏千灯手中的野桃只是被咬过一口,她便没有再吃下去,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你……”闻楹只当她是公主做派又上来了,“就算这些东西不好吃,你也不能饿着肚子,不然明天哪还有力气上路?” 夏千灯唇角抿了抿:“好。” 她慢吞吞地吃完一颗桃子,随后手掌撑在草地上站起身:“我记得前头有一处瀑布,嫂嫂,我先去洗个澡。” “我陪你一起去。”闻楹担心她一个人不小心摔进了水里。 走了不到十几步,便到了瀑布边上。 进水之前,夏千灯先取出火折子,用干柴在岸边生了一堆火。 闻楹坐在火堆旁,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说话:“你以前定是经常来这个地方,才会对它如此熟悉。” “嗯。”夏千灯道,“此处离皇家的猎场不远,我自幼便和皇家的子弟常来,比谁骑的马能从深涧上跃过去。” 这些王公贵族,果然是最会找乐子的。 闻楹:“应该不会有谁真的摔下去过吧?” 否则东窗事发,这道深涧应当早就被下令填平了。 “没有。”夏千灯似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他们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临到了崖边,根本就不敢跳。” 她口吻平淡,却难掩得意。 闻楹兀地轻笑:“是啊,就咱们的公主殿下胆子最大,什么也不怕。” 她这句话本是调笑,夏千灯语气却蓦然无比认真:“我第一次骑马越过这道涧的时候才八岁,其实也怕得要死,可我还是壮着胆子跳了,嫂嫂可知缘由?” “为何?” 闻楹却迟迟没有等到她回答。 四下蛩鸣如织,火光荜拨,水中响起哗啦声响,是夏千灯走上岸来了。 在听见她穿上衣服后,闻楹才回过头:“你怎么不说话,莫非是什么丢脸的缘由?” 夏千灯唇瓣动了动,似要辩解。 可是—— 她抬眼看了看头顶的天空,太阳早已消失不见,月光洒下淡淡清辉。 白日已尽,不能再捱下去了……她拾起那柄随身携带的匕首。 闻楹面上的浅笑,在这一刻僵住,她压低声音:“是又有入魔之人来了?咱们快上马……” 话未说完,夏千灯却已上前,将拔|出刀鞘的匕首放入闻楹手中。 夏千灯握住她的手,让她的五指紧紧握住皮革刀柄,闪着银光的刀尖却对准自己的方向:“嫂嫂……” “不——”就在这时,闻楹看见了她左臂上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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