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空城计,总算是没有失效,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应对。 至于方才魔尊的声音,闻楹无比希望,真的是姨母回来了。 然而等她返回殿中,瞧见的却依旧是那位战战兢兢的男宠:“属、属下方才可有何处做得不好……” “没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若不是他学着魔尊说话,只怕七幽王未必会信服离开。 可就算眼下他走了,等回过味来,未必不会用旁的法子试探。 若姨母失踪的消息当真叫人晓得,魔界必定会掀起腥风血雨。 所以,下一步该如何做? 闻楹走到桌旁,试图倒一杯茶水让自己缓缓,可提起茶壶时,她才发觉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放下茶壶,她深深吸气,闭上了双眼——冷静,再冷静……闻楹下意识握住师姐留下的那柄剑,脑海中浮现一双漆黑的眼。 不如将这想象成一场恶战,如果自己是戚敛,又会怎么做? 半晌过后,闻楹揉了揉额心,眉宇间多出一丝凝重。 她走出殿外,对守卫道:“尊上吩咐,即刻去传二百五殿下前来,你们快去快回,不许叫任何人知道。” . 是夜,闻楹离开了自己的寝宫。 夜色降临下的魔界,是宫灯都照不透的浓墨般黑雾,四下游走了整日的魔气也都消停下来,静静蛰伏在草木墙头间。 闻楹身上披着一件黑色斗篷,朝魔宫深处走去。 直到一炷香后,她方才在一座石殿前停了下来。 看守殿门的守卫甚是敏锐,顿时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闻楹一言不发,只是取出手中一枚令牌来。 守卫退下了,将门打开放她进去。 石殿中别无他物,唯有幽暗的油灯发着微亮。 静谧之中,闻楹的脚步声回响起来,她一直朝前走着,直到走到石殿深处,在一面雕刻着诡异花纹的石墙前停了下来。 她抬起指尖,摩挲着将令牌嵌入刚好吻合的一处花纹之中。 下一刻,石壁应声而动,竟是一道门向两边打开。 尽管心中早有准备,但在看清石门后的景象后,闻楹心中不由得打了个突——数丈宽的池中,粘稠浓郁的绿液正在翻涌中吐泡,像是被猛火烧得快要沸腾起来。 对于这看上去令人作呕的液体,闻楹并不陌生。 在她来到魔界的头一回,魔尊八十六便是用这样一杯陨日泉的魔液,觉醒了她的魔骨,也叫她痛不欲生。 仅仅是一杯而已,便能折磨得她奄奄一息,倘若自己整个人泡入这池中……闻楹齿间不禁打颤,下意识想要后退。 可是闻楹别无他法。 白日里,自己先是假借魔尊的名义,让二百五舅舅率领魔族数名精兵,以大不敬的名义,将七幽王扣押进魔族的石牢。 但这只是缓了燃眉之急,就算没有七幽王,保不齐还有旁人作乱。 唯有自己变得更强,方能够掌控局势。 思及至此,闻楹眼中闪过一丝坚决,她闭上双眼,颤着手解开腰间的束带。 斗篷,披帛,碧色襦裙……闻楹身间所着,皆悄声落于地面。 随后她向前走去,探出脚尖,打算沉入这一汪浑浊不清的陨日泉中。 足尖尚未触到绿色泉水,闻楹却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收回脚来。 好痛—— 如同被烧得火红的针尖,齐齐朝她肌肤刺来。 闻楹咬了咬牙,脑海中回想起八十六曾同她说过的话: “修仙之人有洗髓的灵药灵池,魔族自然也有能够让你变强的力量,光是能遣使魔气还不够,你若能到陨日泉中泡上三天三夜,这魔界除了本尊,便无人能是你的对手。” 彼时闻楹一千一万个不情愿,毕竟她从未想真的成魔。 可事已至此,哪里轮得到她愿不愿意。 闻楹没有再给自己迟疑的机会,她张开双臂,直直向池中倒去。 “唔……”低微的痛吟声,回响在石室之中。 与先前服下陨日泉液之后,五脏六腑传开的痛意不同,这一回滚烫的疼意是先从肌肤间蔓延开。 仿佛她的每一寸肌肤都被灼烧得融化掉,成千上万只看不见的利齿,正在撕扯啃噬着皮肤之下的生肉,要将她分食得一干二净。 好疼……这样,或许她会死掉的吧? 在求生本能的趋势下,漂浮在池中的她伸出手,似乎想要在虚空之中抓住些什么。 可终究也只是握了个空。 很快,闻楹便连这一点抬起手的力气都不剩。 她只是无力地向下跌去,任由绿色池液漫过来,将她困在池底……有什么冰冷而又柔软的东西,似乎缠住了她的脚踝。 意识模糊不清,闻楹甚至没有力气睁眼去看。 反正这是魔界最污浊不堪的陨日泉,会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直到那东西缠得越来越紧,而且似乎逐渐缠到她的腰间,透过她单薄的绉纱里衣,是鳞片收缩摩挲的触感。 闻楹陡然睁开双眼。 也就是这一刻,她被这力道从陨日泉卷了出去。 周身滚烫的痛意尚未完全消退,她整个人便已泡入一旁用来盥洗,干净而又清澈的温泉中。 与此同时,闻楹看清卷住自己腰身的,果然是一条蛇。 而且这条通身雪白,双瞳宝石红的巨蛇,似乎眼熟得很。 等等……这里是魔界,它一条神境里的蛇,又是怎么来的? 还是说这条蛇跟了自己一路?
第95章 一更 真是跟做梦一样。 闻楹尚未脱离白蟒出现在魔界的惊愕之中, 它却已嘶嘶吐出鲜红的信子,蛇首朝她的脸庞靠过来。 闻楹下意识后退,奈何自己浑身使不出半丝力气, 况且腰身还被蛇尾缠住, 她只能僵硬着身躯,任由蛇信落到她的脸庞。 凉意叫她瑟缩着打了个寒噤。 尽管知道对方不大可能伤害自己, 可是这本能的畏惧, 依旧叫闻楹喉咙发干, 就像是与杜美莎对视过般浑身石化。 蛇信掠过她的脸庞, 然后落到她的眉眼间, 嘶嘶□□着。 闻楹逐渐感受到, 这条蛇是在一点点将她眼睫上沾着的绿液舔干净。 它动作称得上有几分温存, 像是在□□一只初生的羊犊。 但这并不意味着, 闻楹就能坦然接受它的亲近。 惊惧褪去之余, 眼睫间凉丝丝的寒意,似是透过了肌肤, 直直传到心口。 往日分明是最怕蛇的闻楹, 也不知何处生出的力气和胆量来,上半身后退着, 手脚并用从蛇尾的约束中挣脱。 然后飞快地跑开几步, 拾起地上凌乱衣衫中戚敛的那柄剑。 长剑脱鞘而出,对准白蛇的方向。 闻楹微微咬唇, 她眼眶通红, 看上去像是被吓得不轻,又像是受了某种委屈:“我不需要你帮忙, 你快离开这里。” 白蛇没有动,血红竖瞳静静与她对视。 似是听不懂少女在说些什么。 然后, 蛇身又盘旋着朝她靠过来。 闻楹不明白,它为什么就非得跟着自己,每每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 她也不明白,自己竟破天荒地试图同一条蛇讲道理:“你以为救得了我一时,就救得了我一世?你只是一条什么都不懂的蛇而已……”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石壁外传来守卫的禀告:“殿下,二百五殿下正在找您。” 闻楹心中一紧。 二百五舅舅这个时候来找她,只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但愿莫要是坏消息才好。 然而事与愿违,穿好衣服走出石殿,闻楹便瞧见一脸焦灼不安的胖胖男子,正是她的二百五舅舅。 一见着她,二百五压低声音:“公主,不好了,刚刚收到的消息,七幽王的下属闯进石牢,强行将他带走了!” 闻楹眼皮猛地一跳。 呼吸在刹那间收紧,可闻楹的语气却异常平静,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有些陌生:“可知他们逃往了何处?” “约莫是逃往了封地。” “即刻派人去追。”闻楹又道,“去取一件七幽王随身的衣物来。” 二百万虽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但在他眼里,这位魔尊最宠爱的公主吩咐的事必须照做。 很快,二百五派下去的人,将七幽王被困石牢时脱掉的盔甲取来了。 闻楹闭上眼,抬手召唤出魂蝶。 幽蓝的透明蝴蝶在盔甲上短暂停留后,缓缓振翅朝西南方向飞去。 这便是七幽王逃离的方向了。 闻楹正要召出朱雀去追,却发觉二百五舅舅正惊恐万分地看向自己身后:“这……” 回过头,原来是那条白蛇已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那双红宝石般的血瞳直勾勾盯着闻楹,仿佛无论她去往何处,它都会紧追不舍。 此刻,闻楹已分不出精力将它驱出魔界。 她只是似认命般淡淡道:“你先好生在此处待着,我有要紧事去做,不能带上你。” 说着,闻楹唤出朱雀,可不等她跃到朱雀背上,脚踝便又被冰冷的蛇尾勾住。 “不行。”闻楹坚决道,“你这么大一只,就算我愿意带你,朱雀背上也坐不下。” 这只是闻楹下意识找的一个借口,没想到这句话说出口后,原本如同屋梁一般粗的白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最后只有手指粗细。 …… 怎么这一句偏就听得懂了? 闻楹总算明白,它究竟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神境跟来的了。 想必这条蛇变小后,一直悄无声息地藏在她衣裙中。 事已至此,闻楹只能无奈地轻声叹气:“罢了,你随我来吧。” 夜色之中,鲜红的蛇瞳幽幽发出亮光,顺势爬上闻楹的脚背,便要沿着闻楹的脚踝向上爬。 “不行。”闻楹忙止住了它的动作。 迟疑刹那后,她弯下腰,朝它伸出手:“你到我袖中来。” 虽然还是很害怕,但也只有这样,它才应该不会被高处的风吹落。 小小一只的白蛇偏了偏脑袋,然后听话地顺着少女的白皙指尖向上爬。 蛇鳞摩挲过闻楹的掌心,像是某种难以言喻的触手,紧紧向衣袖深处的手腕间攀附。 肌肤间传来触电般微不可察的战栗,闻楹咬了咬牙:“够了,不许再往里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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