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们就做了一些简单的实验,反正石漫看到色彩变幻就会很高兴。 当然到底是高兴做实验,还是做实验的人,这就有待商榷了。 反正石漫回去后,就把日历上的那天标注“和她,约会”。 这位死缠烂打的小混蛋终于高兴了,孔知晚却记住了她听到不能做黄金雨时的遗憾,就想着等以后她们考上同一所大学,借那的实验室弥补她们的缺憾。 可惜石漫干净地跑了,没等到。 “……哇。”石漫撑着头,对她笑得灿烂,心里不知怎么想,“许什么愿都行?” 她说笑间十指交握,抵住下巴,还真许了一个愿。 既然是孔知晚的雨,那就希望这雨能驱散她这片好大的阴霾。 她过生日都很久没这么虔诚过了。 等她睁开双眼,交代任务似的看向孔知晚,孔知晚才慢悠悠地回答:“不行。” 她盯着石漫那双因为惊讶而睁大的眼睛,也回了一个笑,像读懂了她的心:“这是我降的雨,我不同意的事情,自然不会许你成功。” 石漫震惊地瞪着她:“你能不能管管你旺盛的控制欲?这是我今年听过最扫兴的话。” “这是结课实验,你可以当预备考试,是很严肃的事。”孔知晚无情地收回许愿瓶,做废液处理去了,她扬了扬下巴,阻断了石漫逃跑的路,“把观察报告写完再走。” 于是石漫又气鼓鼓地滚了回来,低头写报告:“我现在就能复制出来黄金雨,现在考得了。” “你有时间,我没工夫,”孔知晚对她客气一笑,“再过半个小时我就下班了。” “我说你们老师一个个的,怎么比学生还着急放学,我记得咱们上学那会儿,老师都巴不得一起再加堂晚自习。” 石漫无意识地咬了咬笔尾,抬眼看她:“这算时代进步?” “那是你的记忆停在幼儿园。”孔知晚说,“没有任何一个成年人爱加班,小朋友。” 石漫不爽她的语气。 但这句她不想反驳,特侦大队的王牌小姐深谙加班的痛。 报告没什么可写的,她为了凑字数好看些,扯了一堆有的没的,等写完,又看向那片方圆小世界里已然浑浊了的黄金雨。 此时雨下完了,满是不可见日的沙尘,像一切终于落幕,只有难堪和荒凉。 石漫有些分神,想到了她早死的老父亲。 石咏志从她小就念叨,未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因为长在他身边,耳濡目染见惯了妖鬼乱象,就把这些光怪陆离当做她必须要走的人生轨迹。 石大队长没什么望女成凤的期许,他觉得他姑娘能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活得健健康康,快快乐乐,他这些年的苦就算没白吃、伤没白受,老天爷记得他的好。 石漫也真听了进去,石咏志简单纯粹的希望,令她自在快乐了许多年。 她对学习实在没什么热忱,反倒天生对那些跌宕起伏、千奇百怪的事物很有兴趣。 她喜欢一切瑰丽变幻的事物,眼睛总是追逐着它们曳过此间的尾巴。 而“非常”天生就是最危险的瑰丽。 就像女生喜欢糖果、公主和童话。 她小时候以为,这就是童话。 那是石咏志没有的东西。 石大队长不管刚揍过多少邪祟,见了人,他永远都会说自己是“警察”,而不是“道士”或者“咒者”。 那是他的职责所在。 但石漫不同,她天生与“非常”相契。 她还小的时候,曾经幼稚地说过,她诞生就是为了来这个世界冒险。 春节队内的团圆饭,大家互爆黑历史时,这句羞耻度爆表的台词还荣登榜首,特别奖励挂在特侦大队的墙上展览。 那段时间所有人见她的第一句都是“今天你去冒险了吗”。 偏偏她的傻爹还沾沾自喜,认为她的童言很有深度,别人家炫耀孩子都是“钢琴十级”、“英语口语”之类,唯独他把“爱冒险的女儿”挂在嘴边。 以至于一段时间,石漫宁愿住在学校,也打死不去特侦大队,太羞耻了。 后来越长大,她这样的想法反而消退了不少。 因为她的眼睛看得更深了,透过了曾令她稀奇的绚丽表层。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身边的人实在都太务实了,她从没在特侦大队见过“热血”这种鬼东西,只有朝九晚五抱怨着工作,为了五险一金和家长里短生活,还要时不时应付一下狗屁的领导。 一群熬夜吃泡面算加班费的社畜,也教不出一个追逐非人浪漫的文艺少女。 她喜欢一群俗货停电时骂骂咧咧凑在一起吃泡面宴、一起吐槽新上任领导的“堕落感”。 那比那些绚丽与变幻,更令她放松和心安。 她从一个懵懂的小姑娘,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见遍了“非常”的奇美与之带来的毁灭之后,她在石咏志身上学到了最重要的一点。 人能有口饭吃,有条路走,还能有事抱怨,已经算活得不错了。 因为她见过真正的痛苦,也尝过了。 那是没有声音的。 炫目的金色在她眼里慢慢变红,像一片凝实的血泊,不断扩散,好像流不完似的,有要占据她全部视野的趋势。 她一闭眼,胡乱地揉了揉眼睛,缓解那些见缝插针的乱象。 “石漫?” 石漫睁眼,入目是孔知晚冷淡的白大褂,在实验室的灯光之下有点刺眼,她却松了一口气,孔知晚身上浅调的香水味给她提了提精神。 “我没事,就是有点困。”石漫假装打了一个哈欠,示弱般放柔了语气,“我写完了,能走了吗?” “我看完就能走。”孔知晚发现,她在的时候,石漫总会强打精神,她便拿着报告走到远处的柜子边,背对着她看,给她原形毕露的空间。 但她一看石漫瞎写的报告就头疼:“你写化学实验报告用成段的比喻和排比句?” 石漫给她一个装傻充愣的歪头:“嗯?” 孔知晚沉默,心里啧了一声,她少见地昧着良心,勉勉强强给石漫的小学生作文一个及格线,然后递过一支钢笔:“回教室的时候,把这支笔给余婷婷,上次借走忘还她了。” 石漫借过余婷婷的笔袋,没见过这支笔,竟然和她的那支墨青色渐变有点相似,像是同一系列的钢笔。 她伸手,孔知晚以为她拿住了似的,提前松手,石漫手疾眼快地一捞,避免了钢笔摔断墨的惨剧。 “拿稳了。”孔知晚说,“这支钢笔对她很重要。” “这个系列没那么贵吧?”石漫观察了一番,乌城博物馆的神兽系列文具,很多是找特侦大队要的图样,给队里送了好几套,这支钢笔刻的不是特侦提供的四圣兽,而是一条海浪仙山里的蛇,不贵也不便宜,用来送人刚刚好。 笔帽刻着“袅袅婷婷”四个字,她灵光一闪:“别人送的?” “她妈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孔知晚微顿,似乎不放心她的不着调,又说,“生前送的,余老师挑选了很久。” “啊?”石漫立刻双手捧住钢笔,微微鞠了一下躬,“莫怪莫怪,我可不是有意。” 她妥帖地收好钢笔,眼巴巴道:“没什么交代了吧?” “有。”孔知晚走过来换回西装,指尖轻推了一下石漫的脑袋,“写报告的时候,头都快低进旁边的水池子里了,困了回家就早点睡,别在外面瞎晃荡,可别让我在附近的商场或者游戏厅看见你。” “你能看见我,不就说明你也去‘瞎晃荡’了吗?”石漫窜起来,还不忘带走半包薯片,挥手,“老师拜拜~” 孔知晚冷淡地摆摆手,她将手机架在一边,随意一点,就见上一秒还说困得要死的某人鬼鬼祟祟溜向美术社。 她有些坏心地想,这时候她开门喊石漫的名字,石漫会吓地直接跳起来吗? 孔知晚提起浑浊的玻璃瓶,石漫刚才的愣神有点奇怪,她看到了什么? 又是她不在的那六年里发生的事吗? 她打开水龙头,任由冰冷的水冲刷她的皮肤,不可避免地升起生理性的寒意,也令她幽微的躁动归入心海,她默念着告诉自己“不能着急,别吓跑她”。 石漫没着急赴余婷婷的约,她把那支钢笔拍下来,发给刘晏含,让她查查这支笔是博物馆哪年出的款式,以及余婷婷母亲的资料。 她早在第一次察觉异常时,就让兔子精顺便查了余婷婷。 余婷婷的母亲余雯一年前死于一场交通事故,警局里各项材料都很齐全,和“非常”没有关系,也不是死在七中校内,她就没太在意。 但今天听了孔知晚叫“余老师”,她又重新扒拉出余婷婷的那些信息。 余婷婷的母亲余雯,生前就在七中工作,是七中的美术老师,还是美术组的组长。 她忽然地想,刚才孔知晚真是随口一说吗? 正在这时,美术社的门开了。 这次余婷婷在里面,而且像早就知道她在门外,微笑着侧身道:“进来吧。”!
第23章 电影 余婷婷正在画画,画纸的颜色被斜着一分为二,一半是蔚蓝的晴空,万里无云,芳草与微风,令人心旷神怡,另一半还未画。 石漫摸着下巴观摩片刻:“我以为你更擅长人像。” “为什么这么想?” 石漫打量了一圈美术室四壁挂着的画:“这些都是啊,有几幅风格还挺像的,没想到你画风景也这么好看,一通则百通?美术这东西确实看点天赋。” “我就是随便画画,比我厉害的人多了。”余婷婷关好门,重新回到画架前,她笑道,“想的怎么样,预备校花?” “嚯,我还没选上呢,被人听见要笑我自恋吹牛的。”石漫反坐在椅子上,骑马似的晃荡,她得寸进尺地一乐,“不过我觉得这是事实,我可把我的美貌交给你了,社长大人。” “不会让你失望的。” 余婷婷给石漫找了一处角度,观察石漫精致的五官,少女懒洋洋地坐在窗边,微微侧着脸,窗外的微光模糊了她些许的神情,蒙上一层柔软的纱。 石漫闭嘴的时候很有几分静谧的美。 她不得不承认,对于一个搞艺术的人来说,很难不为自带氛围感的美人着迷,那种藏在灵魂里的故事从美人的肢体和神态中流露出端倪,令她一直紧张的心都安静下来,提笔执画,专注于画作本身。 窗边的少女褪去活泼,淡去神色,像在夏日的暮光中追忆起过去,人也淡得像要随着过去的风一并走远了,唯美而落寞。 而她身前作画的另一名少女,沉淀了温吞,认真地描摹眼前的旧日与少女,也成了一幅吸引人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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