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刚刚和电话里的人聊天心情愉快,冉寻此时的语气让她十足眷恋,也受宠若惊。 但越细想,越觉得委屈。 游纾俞抿唇,再不愿意开口了,只轻摇头。 忽然,腰身被人从身后揽住。 围裙口袋里被放了什么,倏然沉了下去。 她为冉寻忽如其来的靠近而呼吸微顿,视线顺势朝着身前下移。 一盒……她刚刚从超市里拿的指套。 顿时面红耳赤,锅铲差一点没握住。 “再问一次,游教授,你今晚真的不要我帮忙吗?”冉寻调戏了人,语气却分外无辜。 她刚才打完电话,从卧室出来时,就看见游纾俞的外套搭在沙发把手上。 心想着衣服这样放会有褶皱,就轻轻拎了起来。 或许是外套口袋太浅,又大概是她打开方式不对,盒子就这样掉了出来。 “我可没有窥探你的隐私,是它先动手的。”冉寻叫冤,顺势点了点她围裙口袋里的东西。 游纾俞抬不起头,觉得脖颈连带耳根都烫得厉害。 但刚刚无意听到了冉寻的那个电话,心情早就五味杂陈,酸涩不堪。 “……你发现的,那就送给你。”低声答。 反正冉寻也已经打算接触新人。 和别人用也好。 “我可不敢收。”冉寻看样子是不打算放过她了,连手臂都收紧,语气含笑。 “倒是想问一句,带过来这个,该不会是游老师今晚想对我做点什么吧?”
第49章 游纾俞默不作声。 厨房里只传来锅铲碰撞的轻响, 糖醋鱼的诱人香气充斥狭小空间,被盛盘端出。 唇轻碰,嗓音依旧压得寡淡:“我需要尊重你的想法。” 分明谈论的领域不正经, 但女人硬生生用语气将气氛拉回正轨,仿佛她们晚上就只是和平友好地共同探索身体奥秘而已。 冉寻却不这样认为。 她早就窥见游纾俞听到自己的逗弄之后,睫毛轻颤、难堪又羞耻的模样。 握着锅铲, 连鱼焦了都不自知,肌肤目之所及处都晕染上红霞。 冉寻懂得适可而止,将小盒子从女人围裙里拿走,顺势拉远距离, 含笑开口: “好, 我们一会饭后详谈。” “对了。”端菜离开前,她问,“为人师表, 你会遵守诺言的,对吧?游老师。” 关于坦诚, 今晚可不能抵赖。 “好。”游纾俞以一个单字回复。 听冉寻离开时关好厨房门,她稍松懈了些,静静伫立在灶台旁边。 有些走神,心头酸涩与隐秘欣喜并存。 “游老师”。 自那一天被冠以普通朋友的关系,游纾俞已经很久都没听见冉寻这样叫自己。 仅仅因为冉寻发现了她表里不一的证据,并期待她亲口讲述从前。 她好像……发现该怎么接近分开后捉摸不透的冉寻了。 一顿晚餐,菜色丰富。椒盐排骨、糖醋鱼、冬瓜玉米汤, 大多都是冉寻喜爱的口味。 游纾俞坐对面, 脱下围裙后, 整个人又恢复成清冷干净的样子,吃饭时话很少, 举止斯文内敛。 冉寻知道女人内心在想什么,并不推拒,微笑着照单全收。 尊重劳动成果,饭后捧场夸赞:“手艺还是很好。” 游纾俞抬眼望她,很快答:“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每天都来给你做。” “不行。”冉寻摇头,刻意给女人出难题,“万一我产生依赖性了怎么办?到宁漳可就吃不到了。” 游纾俞神色黯了黯。 观察冉寻的神情,轻声答:“没关系,我一个月后有公务出差,就在宁漳。” 说完才觉脸颊燥热,她不清楚自己是否猜测错了。 但刚才那一瞬间,她的的确确找到了冉寻话中的缺口。 担忧依赖,恰恰说明离不开她。 冉寻却只是笑了一下。 意味深长,没有接话。 饭后,游纾俞去洗碗。 离开前,看见那盒她带来的指套就静静摆在冉寻素来的爱琴上。 对方向来随性。 却惹得她羞到端着盘子,迅速躲到厨房。 伴着水声,不多时,客厅里竟传来如天鹅绒般柔软婉转的琴音。 肖邦二号夜曲。不同于巡回上的演奏氛围,由今晚气氛烘托,格外动听。 游纾俞出来时冉寻仍旧坐于琴凳上,如对待爱人般轻抚黑白琴键。 双肩微倾,长发柔软蜷曲,那双猫儿眼弹琴时素来含着笑,视线逐步掠过面前曲谱。 如果对方不是用指套盒子压着曲谱页……就更好了。 面前的人弹琴的模样有多让人着迷,存着坏心思时就多让她无从招架。 等待琴音结束,游纾俞立刻将那个可恶的盒子拿走,藏在身后。 “我们可以谈谈了。”轻声开口。 “好啊。”冉寻并不介意对方的动作,修长手指也没离开钢琴,身躯裹在睡裙里,整个人透着股慵懒劲。 “你说,我听。” 像是一只被喂饱之后不愿意搭理人的猫。 短暂沉寂,她又起了一首曲子,《秋日私语》。 琴盖掀开,能看见琴弦真实可感的上下运动,轻柔旋律随之流淌。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在弹这首曲子。”游纾俞开口,“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离得这么近。” 琴声仿佛成了空气涌动间的最契合伴奏,而女人娓娓道来。 “我站在窗外,看见你正在教孩子弹琴。那天你穿一条白色长裙,裙摆随风铃声被吹得扬起。” 站在马路对侧,窥见冉寻的瞬间,好像连时间都静止。 耳边车流涌动定格,噪音逐渐拉长成直线。 不知不觉,推开门,走入琴行。 里面对游纾俞而言全然是另一个世界,身边都是日常无从触碰的乐器,扫一眼价格,数字让她觉得遥远陌生。 直到冉寻结束课程,向她走来。 她手里捧着一大束被赠送的粉色蔷薇,刚刚为了哄孩子们开心,已经分出去大半了。 似乎是注意到游纾俞的目光,擦肩而过时,漂亮精致的手指抽出一支花。 水杏眼稍弯,声音清亮柔软:“祝你今天开心。” 对视间,心跳乱了拍子。 游纾俞从未收到过花,也不知道,原来被人赠送一支花会是这样的感觉。 她庆幸自己那天戴着口罩,才没让对方瞧出局促模样。 对方很快离开了,融入那年的盛夏午风中,再也找不到身影。 游纾俞甚至忘记询问对方的名字。 琴行外的一瞥,那支随手而为的花,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自我介绍,好像注定了故事的终局。 但她与冉寻,似乎总说不清道不明地纠缠在一起。 游纾俞开始无数次在嘉大看见冉寻。 自习时隔壁教室的辩论赛,校园新年音乐会的钢琴独奏节目,甚至食堂邻座,目睹她与朋友抱怨乐理课枯燥乏味。 冉寻经过之处,总是充斥着鲜活明媚的气息。 可这份明媚不是对她。 冉寻忘记了与她的相遇,她们依旧陌生。多少次擦肩而过,就有多少次视若无睹。 游纾俞不再试图靠近,她知道,她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从未想过,月亮会主动奔入她怀。 在那个下着小雨的早春。 在她深受折磨,论文遭受系里教授剽窃,奖学金被克扣,连三餐都成问题的春天。 入目所及都是灰色,游纾俞心情从未如此平静。 她拉着轻到没装什么东西的行李箱,伫立在酒店前台,生疏地想开一间房。 箱子里面是她从实验室里提取的合成氰.化物。 她事先已经看过奶奶,也处理好所有身边的事,只想体面地走完最后一天。 游纾俞并没有去琴行最后再看看。 因为害怕如果见到冉寻,就会留恋,并再度升起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她想起一年前,发现论文被剽窃的那天,恰好是她在琴行与冉寻相遇,收到花的那日。 可纵然她多么用心呵护,那支粉色蔷薇早就枯死,也再没人愿意祝她一声“今天开心”。 生活总是充斥着戏剧性。 钱包不慎弄丢,再一偏头,游纾俞看见了她潜意识里试图规避的那个人。 并让对方目睹自己最狼狈的一天。 冉寻与朋友们热闹说笑着,被小雨沾湿,模样依旧灵动漂亮,在人群里身材高挑,引人注目。 只不过短暂的四目相接,对方却存心想将她拉回来。 冉寻竟从一众朋友里脱身,走来与她并肩。 嗓音柔软,为她解围,还邀请她与自己走走。 游纾俞到主楼自习,她就巴巴跟在身边,拿张白纸勾画五线谱;去食堂吃最便宜的蔬菜面,她也跟着点一碗,咀嚼得津津有味。 最后,游纾俞无处可去,提着行李箱,在夜色笼罩的校园长椅上坐了许久。 冉寻坐她身旁,自来熟地提议:“要来我寝室坐坐吗?” 可能是临时起意,但自那一天之后,全都是蓄谋已久。 游纾俞当晚留宿在冉寻的宿舍。 之后几个月,都没有再搬。 冉寻会邀游纾俞来钢琴教室听她弹琴,会在她竞赛结束后送上亲昵拥抱,会特地在她深夜实验结束后,揉着惺忪睡眼赶来接她。 直到那晚,她们结识一个月,她爬上游纾俞的床,亲吻她的耳廓。 青涩地撩拨她,说“从朋友做起”,想和她试一试。 游纾俞无从想象,自己的心脏竟能跳得那样快。 身处同一间宿舍的每分每秒,对于冉寻来说是时进时退的试探,而对于她,是极度想靠近,却拼命按捺自己的甘之如饴。 “我那个时候本想说,可以不从朋友做起的。”游纾俞垂眸,冷静理性地剖析自己。 “可是没能说出口,抱歉。” 她怎么肯甘心只停步在朋友关系,分明在很久前,就已经对冉寻抱有那样的心思。 “之后的那个初夏,和现在差不多的时间,你在嘉平中心剧场举办了首场独奏会。”游纾俞继续说下去。 “结束后,我在后台等你,你说,《秋日私语》是你最喜欢的钢琴曲。于是我也顺理成章喜欢上这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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