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纾俞却不知所措,因为忽然冰结住的气氛而不安。 她立刻从餐桌起身,走到冉寻身边,拉着冉寻的手,朝两位长辈深鞠躬,“伯父,伯母,这件事是我们太唐突,我会……” 话还没说完,冉寻已经将她扶了起来,话音怜惜宠溺,“纾纾,你鞠什么躬呀?” 果不其然,赵隽洁率先发难,箭头指向冉寻,“你跟我说一见钟情,结果几个月就把人糟蹋了?人家小俞日后跟着你委屈怎么办?” 冉彭给她使了个眼色,但两个人默契不佳,赵隽洁没对上信号。 他只好低声叨嘟:“不是,是七年前的一见钟情。” “伯母,是我先喜欢冉寻,并且想和冉寻在一起。”游纾俞声线清澈,语气笃定。 “我不委屈,我也愿意之后一直照顾冉寻。” 被她牵住手的冉寻心里一甜,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赵隽洁一副“你何德何能”的表情望向冉寻,唉声叹气。 “妈,你是嫌我站得不够高了吗?”冉寻偏往枪口上撞。 “你看你们给我起的名字呀,冉着冉着,就找到了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人。” 说完朝游纾俞眨一下眼,“对不对,纾纾。” 游纾俞觉得冉寻这个解释实在可爱,让她禁不住想随着对方扬起的唇角一同微笑。 但面前有长辈,不能太放纵,只好忍着。 这之后,冉寻作为靶子,承担了所有火力,但也是赵隽洁或者冉彭问一句,她调笑着怼回去,仅此而已。 坚决贯彻“错了,就不改”原则。 虽然冉寻认为,和游纾俞登记,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对的决定。 最后还是赵隽洁先松的口,因为冉彭闷炮仗憋不出来响,就知道说“你妈妈说得对”。 “冉寻,这之后你可不能让小俞受欺负,知道没有?”她拉着游纾俞的手,嘱咐冉寻。 “还有,常带着小俞回家看看。” “第一条我肯定能做到。”冉寻笑了笑。 下一句话,却换了很认真的语气:“但是,妈,回家这件事,我可能没办法承诺。” “我呢,特别感谢妈和爸你们生下我。但入世的那一刻,我就成为某个具有独立地位的个体,不应该被任何关系所捆绑。” 所以她终生自由,从不回头看身上缠绕着的各色细线,起点源于何处。 只有游纾俞特殊。女人牵住她的那一根殷色红线,她始终舍不得绷断。 “拿你这孩子没办法。”冉彭摇头。 冉寻惊觉,从前还严厉不近人情的年轻男人,现在头发稀疏,白发丛生。 语气依旧如石头般生硬,却第一次弯下腰,尝试向她妥协。 “现在太晚了,又正好大年初一,你的卧室最近我和隽洁都收拾过几次,就和小俞住一晚吧。” “明天一大早赶紧走,回你们家去。”还不忘又臭又硬,别扭补充一句。 游纾俞拉了一下冉寻的手,以眼神对她说“答应”。 她刚才听到冉寻说那样一番话,先是懵然,逐渐地,心跳声好像在与冉寻一字一句吐露出的话共振。 大概这就是她最初被冉寻吸引的原因。 对方太明媚、太恣意,以风为喻竟显得那样贴切。所有的观念,都在填补她人生最缺陷的地方。 她生性刻板,毫无弹性,冉寻就牵着她一路直行,带她体会何为自由与恣意; 她被强行加之的亲情捆绑,萎靡不振,而冉寻致力于挣脱拘束,逍遥自在; 她长时间缺少“家”,冉寻就带着她来到自己的家,笑着说“我的就是你的,别见外”。 也正因这样,游纾俞第一次对此时此地,冉寻所拥有的这样温馨的家产生眷恋感。 陌生,但却孺慕,私心想融入这样的氛围。 “既然我女朋友都答应了。”冉寻听游纾俞的,“妈,爸,我们就住一晚吧,感谢款待。” 说得住家跟住酒店一样。 她牵游纾俞到自己小时候的那间卧室,走到门边,不忘回头笑问一句:“爸,我带纾纾回家,这之后,你不会生气到住院吧?” “你少说两句,我能多活十岁。”冉彭反击她。 冉寻笑得跟个假女儿一样,搂着游纾俞推开卧室门。 这段时间,她们没有再亲密过。最近发生的许多事不给人留喘息余地,也没有合适的时机。 所以当各自洗漱完毕后,冉寻爬到游纾俞身上,用缱绻的吻柔化女人紧绷的身躯,指尖解开最后一层束缚时,好像一切都水到渠成。 游纾俞搂住冉寻,头顶的吸顶灯晕成朦胧一片,如同温存的月光。 她们在窗外静谧新雪落下、渐融、流淌的夜里,彼此取悦,坠入迷梦般的情潮。 期间,复杂而具韵律的潮润声音响起,冉寻万千次吻她,令游纾俞难堪地偏过头去。 她看见冉寻曾经独自居住过的卧室摆设,每一处都陌生,却又带给她重逢般的熟悉气息。 好像她们早在六年前,就彼此坦诚心意,与家长见面。 然后,在这张略显狭窄的单人床上诉尽爱语,翻转萧条冬日,一同迈入温柔向暖的春。 结束之后,已经接近一点钟。 冉寻带着游纾俞到家里的浴室洗澡,还要当心不能吵醒赵隽洁和冉彭,因此多出许多偷欢的紧张刺激感。 家里的浴室配备双人浴缸,她接好热水,坦荡地坐在里面,任由姣好身材显露。 拍了拍身侧,扬起小水花,乖乖叫女人,“纾纾。” 模样活脱脱像只沾水依旧漂亮的长毛猫儿。 游纾俞想起冉寻曾给她发的那个表情包,小猫露出肚皮,躺在床上,姿势格外妖娆。 配文“姐姐,来玩呀”。 耳根温热,又不舍得冉寻等太久,最后还是脱掉松垮的浴袍,与她一同坐进水里。 冉寻从身后抱着她,开始给她头部按摩,也不知道是哪里学的,舒服又助眠。 “纾纾,刚才在我卧室里,你感觉怎么样?”她坏心眼问,“老赵老冉就在隔壁,是不是特别刺激。” 游纾俞耳廓透红,捏了一下她手臂,示意她别再说。 她在想,刚刚是不是声音太大。 冉寻只好换了个话题,“卧室是我十年前一直住着的,桌上现在还有老式的大肚子电脑呢,我想想,那个时候交流喜欢用MSN和邮件。” “如果我们在那个年代恋爱多好,网速慢,发送容易失败。如果你提分手了,诶,我就是收不到,就是装没事人,一直粘着你。” “不分手。”游纾俞困得眼皮低敛,依旧捕捉到她话中的关键字,仔细反驳。 “那我呀,想给你的邮箱发满情书,日后想起我了,这些可都是珍贵的历史。”冉寻提议。 她有些懊恼,“我怎么就没想到和你一样呢,搞个邮箱,情书手写的还是比不上电子版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游纾俞身躯微僵。 眼前的温水皱起涟漪,一圈一圈揉进浴室暖光,让她心神摇摆。 回头注视冉寻,重复她说的话,语气认真:“和我一样。” “冉寻,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有邮箱这件事。”
第88章 接收到游纾俞审视的目光, 冉寻心道大事不妙。 一起泡澡都不香了。 “我说的是工作邮箱嘛。”她试图笑一笑,蒙混过关,“从你同事那里知道的。” 重新把人搂进怀里, 伸手够了个玫瑰泡澡球,往水里一掷,浅粉色的泡沫顿时如云朵般蓬松, 将两人簇拥起来。 游纾俞背靠冉寻,不知道是不是被浴室水汽蒸熏,侧颊逐渐烧得厉害。 “你之前说。”她早已不困,推论缜密, “邮箱里有情书。” 怀里的人侧身望她, 墨眸拢着层柔雾,想知道答案,却又因为窘迫, 眼神闪躲。 冉寻心里一软。 一时没忍住,柔声开了口:“除了情书, 是不是还有什么?” 比如给她的信,她全部演出的记录。还有这六年从未间断,事事关乎她的日记。 游纾俞低垂眼睑。 外人眼里端庄有距离感,学生面前清冷出众的“游老师”,此刻,将自己埋进玫瑰气息的泡沫里,墨发浮于水面, 再也不说话了。 冉寻却不肯罢休。 吻得女人呼吸乱拍, 问她为什么不答, 只得到一句很小声的“被你看光了。” “看光的哪还止这点呀。”她扬唇,琥珀色眸子盛着从不掩饰的笑意。 游纾俞此刻正坐在她怀里, 掬起一捧泡沫,曲线柔美的躯体沉在水面下,看得一清二楚。 白皙肌肤布满暧昧痕迹,话音落下,脖颈处的红霞一路晕染到耳根。 冉寻还没仔细欣赏,忽然,下颔被游纾俞托起。对方倾身吻住她,不许她再说色气的话。 “之后还偷偷给我写情书吗?”她抵在女人耳边,“纾纾情真意切,还想看。” 还有那些心思细腻,把她一举一动都复刻下来的日记,看一百遍,一辈子也不腻。 游纾俞捏她的腰,“再没有了。” 冉寻本也以为是这样的,可事实证明,游女士说谎水平见长。 春节结束,她们在嘉平又留了几天,期间,冉寻从梁荔家里接回小咪,送游纾俞回宁漳工作,自己则远赴卢森堡,参与一场主题音乐会。 查收工作邮件时,收件箱里,俨然躺着一封游纾俞的来信。 写她走后的天气,写宁大校园里的人与景,逻辑清晰,用词简练。 却在末尾附了一句颇为直白的“昨晚,梦见你吻我”。 相隔两地的分别最难捱,当晚冉寻就给游纾俞打视频。可惜,聊着聊着话题就偏了,“就梦见我吻你呀,有没有我欺负你的环节?” 游纾俞瞪她,“没有。” “可是我有诶。”冉寻开始比划,又委屈又馋,“梦见我们玩捆绑play来着,纾纾,你把我捆起来,酱酱酿酿。” 游纾俞脸红垂头,良久,才说一句:“太粗鲁了,我不会对你那样。” 冉寻意味深长地看她好久,拖长音嗯了一声,笑着问:“谁说的,谁之前拿领带绑我?” 游纾俞向来是说不过对面的。 只好一边看视频里笑意慵懒的人,一边忍受让她羞恼又欢喜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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