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陛下大怒,直接下令甄淼外放青州,官职一降再降。顾平山的命也因为甄淼的直言被保了下来,只不过是撤去了军衔,重新从一个普通的兵士做起。 “甄淼,你这是做什么!”苏朝直接找了过去,像是多年前一样用双手紧紧地拉扯着甄淼的领口。“那明明是我的奏疏,你为何要故意灌醉我,将我的奏疏改成了你的!”被外放的应该我! 甄淼面色沉静,丝毫就没有被贬官而影响。慢慢将苏朝的手从自己的领口上面扒拉了下来,“且不说你的官位比不上我,陛下的面前我的话比你的话好用。你是我弟弟,我作为兄长自然是要护着你的,况且为平山求情,也是我甄淼一定会做的事情。无论有没有你的这份奏疏,我都会做。” 苏朝睁红了眼睛,紧紧咬着牙关。 “我任职为官,没有亲身看顾好我的诺儿。我错过了,没有办法挽回,也不指望挽回了。如今词儿和佩儿都还小,你要好好陪在两个孩子的身边,至少不能像我一样失职。”甄淼蓦然笑了笑,同朝为官这么多年,这苏朝还是年轻时候的性子,性子还有些冲,如此可不行。不冲太软,也做不了谏臣清流,也不好。轻轻拍了拍苏朝的肩膀,温声嘱咐道:“行事之前要想想清楚,不单想自己,更要想想自己身后的家人。” 一句话都说不出,苏朝只能无言地离开了甄府。离开京都的前夕,苏朝又一次拿起了酒杯。这回没有喝醉,只喝了两杯。翌日一大早,苏朝带着卢青筠还有两个孩子一块去送了甄淼。 甄淼双手放在身前,没有一丝对前路未知的迷茫,十分坦然。没有由头地叮嘱道:“酒不必戒个十成十,不要多饮,不要有瘾,不要伤身就好。” 甄兄出自名门,而我是破落户的出身。一起读书,一起为官,十多年的情谊,尽是甄兄在护着我。认识甄兄,是我之幸,是甄兄之悲...... 原以为去了青州,待个三年,最多六年,甄兄便能回来。苏朝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就传来了消息。甄淼在去青州的路上被山贼所杀,同月,安阳甄家被马匪杀戮,安阳甄家一夜之间陨灭。
第50章 回家 甄家遭此巨变, 苏朝整个人一下子就病倒了,病病歪歪的养了十几天才养好了身子。养好了身子就立刻向朝廷告了假,带上了近卫就赶往了安阳。 原本的甄家大宅变成了一片废墟, 到处散发着焦黑的气味,粗大的房梁连着门框子杂乱地倒在了地上,就连旁边连着的两处宅子的墙都烧得黢黑, 足可见当时火势燎原。 苏朝看着此景,心内悲痛,一个不留心就被烧断的木头绊了一跤,整个人栽倒了下去, 手掌都染上了黑灰。随侍的人刚想要上前去扶, 没成想直接被苏朝挥斥了下去。苏朝跌跌撞撞的,奋力从地上爬了起来,眼中都是这焦黑之景。 “查, 给我查!”苏朝紧紧咬着牙,双拳紧紧地攥着, 恨不得将指甲都嵌到肉里面去,让痛觉来麻痹自己的神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要没有见到尸体,便有一线生机。 明知道火已经烧到了这样,明知道背后动手之人一定不会留下后患,苏朝还是用着这个苍白无力的借口欺骗着自己。在安阳找了整整一月,将处理甄家大火之事的官员挨个都问了过去, 也问过了所有见过大火的百姓。饶是苏朝不信, 此刻也没有办法不信了...... 如今, 第五年了,今日也是甄兄出事的第五年。这五年来, 苏朝听从了当初甄淼对自己的教诲,行事也不再固执拘泥,有圆有方,步步升迁。京都的事情更加繁忙,政事缠身,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安阳吊唁亡兄,能做的也只能是每年命人去安阳查一遍,一查就是好几个月,可惜都没有甄诺的消息。 每到这个时节,爹爹总是一副郁郁寡欢,满心愁绪的样子,就连阿娘都没有办法安慰。苏佩一开始懵懵懂懂,不知道缘由。如今八岁了,也懂了一点事。 苏佩刚长到苏朝的腰身处,脑袋上面还扎着两个小啾啾,长得白白净净,脸上还带着一点奶膘,看起来甚是讨喜。苏佩直接拉住了苏朝垂下来的手,仰头迎光看着苏朝,提议道:“爹爹若是还在意着,我们可以一块去安阳看看。” 苏朝凝重的表情有了一丝缓和,低头看了一眼苏佩,伸手摸了摸苏佩的脑袋。 “佩儿记得安阳吗?” 苏佩眨了眨眼睛,诚实地摇了摇头。 苏朝短叹了一下。也是,上一回带佩儿去安阳的时候还是周岁的时候呢,怎么能记住...... 甄家出事的时候,那孩子也不过七岁,还及不上现在的佩儿...... 苏词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头放了一个小碗,正冒着热气。“爹爹,娘亲让我给您送银耳羹来。” 苏朝点了点头,心下也有了决定。今年一定要回一趟安阳,再好生地找一遍,若是真的找不到,便罢了...... 想通了这些,苏朝心中的愁绪也散去了一些,送两个孩子回了各自的院子,便去找卢青筠说明了这个决定。苏家不能没有主事的人在,词儿现在也刚刚进花山书院读书,正是要抓紧的时候,不能没有母亲照顾在身边,这回就带着佩儿一个人去安阳。 甄家的事情困扰在两人的心头许久,如今这一遭出行就当做是了结。卢青筠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将苏朝与苏佩出去的行囊准备齐全,就等着苏朝向朝廷告假。 *** 也是赶巧了,苏朝带着苏佩到达安阳的时候正好是甄家大火的日子。甄家府门已经变了,就连牌匾都已经变了,换了一个名字,换了一个姓许的主人家。当初焦黑,不堪入目的景象都已经变成了现在繁华的一幕,怕是唯一记住这一幕的就只有自己一人了。 物是人非...... 虽然还是有些不好受,但到底没有了当初悲痛。苏朝低头看了一眼懂事地待在自己身边的苏佩,抿了抿唇,牵住了苏佩的手。 门前两头庄严的石狮子,苏佩灵活地从苏朝的大手里面滑了出来,径直走向了那比自己高了不少的石狮子。伸手,从那石狮子的嘴里面拿出了一块红纸,里面还包着东西。 苏佩拿着这东西,疑惑地撅起了一点嘴巴。这石狮子的嘴里面不都是一个大圆球吗,为什么会有红纸...... 苏朝蹲了下来,平视着苏佩,甚是有耐心地问道:“这是什么?” 苏佩低头,当着苏朝的面慢慢打开了这红纸。“是云片糕。”苏佩最喜欢吃云片糕了,一眼便认了出来。 边角已经碎成了渣渣,中间还有一道明显的裂纹,一块洁白的云片糕零零碎碎的,还有些发硬。看起来就不像是新鲜的。 估计是不知道哪家的孩子觉得无聊放上去的吧...... 苏朝就着红纸,将云片糕拿了过来,顺手就交给了身边的人,漫不经心地吩咐道:“拿去扔掉。” 苏佩听到爹爹的这个吩咐,连忙从郑立的手中将云片糕拿了回来,低着头嘟嘟囔囔地说道:“它好像上供,就让它放在石狮子那里吧......” 比起一开始的又多了两道裂纹,苏佩小心翼翼地将云片糕朝中间拱了拱,重新用红纸包好,特意放在了原先的位置上面,就好像是没有被人动过一样。 孩子做的决定,苏朝也没有多加置喙,只是默默捕捉到了上供一词。虽然知道不过是自己的一点奢望,但还是就着这个点让郑立去查了一通。 在客栈之中住了一天,郑立就过来回了消息,是个叫不上名字的乞儿。没头没尾,也找不到这个人,苏朝只觉得自己心头的一点光亮又被浇灭了下去。 看大人失望的神色,郑立这时才想到了向许府里面的下人打听消息,无意之间提起来的事情。“大人,属下听许家的下人说,每当这个时候,那石狮子里面都会有红纸糕,每年都是一连七天。” 苏朝瞬间眼前一亮,心头又燃起了希望,“查,就查那个乞...孩子!” *** 甄诺穿着一身肮脏不堪的衣服,上头一个补丁接着一个补丁,比起平时街上见到了乞儿穿得更加破烂。双手抱在脑袋上面,蜷缩着身子,不堪入耳的叫骂声,踢打在身上的痛都已经麻木了过去。这两年间这样的打骂都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只要熬过去就好,熬过去就能活下来。 “跟我们抢吃的,臭杂种......” “抢老子的地盘,你算个屁......” “我看你就是找死!” “......” 苏朝带着人来这城外的破庙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住手!” “住手!” 一声稚嫩,一声浑厚,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郑立立刻上前将群欺软怕硬的小痞子赶走。 甄诺躺在布满灰尘的破面地上,整个身子都蜷缩成了一个虾米的样子,紧闭着双眼,抱着自己的脑袋。手腕上蓦然感觉到了温暖,是苏佩的手。甄诺还有一些瑟缩,慢慢睁开了眼睛,便看见了半跪在自己面前,穿着一身华服的苏佩。与自己云泥之别。 饶是饿了两天,有些无力,但到底大了四岁,甄诺一下子就将自己的手腕从苏佩的手中挣开,一个蹬腿就直接拉开了自己与这些生人的距离,将自己保护了起来,眼中满是防备。 苏朝有些激动,这个孩子与多年前的甄诺有六七分相像。苏朝上前了两步,换来了甄诺防备中带着凶狠的眼神。苏朝脚步一滞,只能停在了原地,双唇微微颤动,带着不可置信,“诺...诺儿......我是苏伯伯啊,苏朝苏伯伯啊......” “你...你可还...可还认识苏伯伯?” 甄诺一步一步将自己挪到了掉漆的墙壁处,眼神虽有一瞬间软了下来,下一瞬就立刻变成了原样。甄诺紧紧咬着牙,摸索到了一边的棍子,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苏朝激动得双手都有些颤抖,心里面已经认定了这个孩子就是多年前失踪的甄诺。 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佩小步小步地上前,一点一点地靠近甄诺。许是年纪比较小的原因,甄诺对苏佩没有那么强的抗拒心思。待只有两步距离的时候,甄诺眼中带着一股子狠劲,将木棍挡在了苏佩的面前。郑立刚想要上前保护,就被苏朝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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