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朱友屿的帮忙,顾长君被安置到了床上,换上了新药。将近三日水米不进,顾长君的双唇已经干裂,眼底的乌青也甚是明显,整个人的精神气颓靡不堪。 宋榕守在床边,一点一点地将手中的米汤喂到顾长君的口中,从齿缝之中溢出来那就擦,擦完再喂,喂完再喂,耐心的很。 “所幸有你了......”朱友屿说道。 顾帅阵亡,顾家军上下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但最最伤心的,终究还是顾长君。老天定下的规矩,贪权慕禄的人往往都活得开心,重情重义的孩子,受的苦总是要多一点的。 宋榕不说话,若是可以,真想要造出一味药,叫长君吃下去就能忘记所有的烦恼。若是这样老天爷会觉得不公平,那就造出一味能转移伤痛的药,将长君的伤痛转到自己的身上,由自己代为承受,那也好...... 宋榕将冷水和热水和在了一起,端着脸盆走到了床边。将毛巾拧干,宋榕轻轻地擦拭着顾长君的脸庞,又托起顾长君的手,一点一点将手掌擦拭干净。 “长君说她不讨喜,但在我看来,顾帅很爱护长君。顾帅在天上看着,长君如此,顾帅也会走得不安心的吧。” 朱友屿也是难过,与顾帅在一起并肩作战几十年,而自己也是孤家寡人,早就将顾家的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一样,如今顾家就剩下了长君一人,着实是可怜。 朱友屿叹了一口气,“当初顾夫人与顾帅在一起还是我撺掇的,顾帅很喜欢顾夫人的。”是那种不顾身份的喜欢。 宋榕看了一眼朱友屿,又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顾长君,没有阻止朱友屿的话头。 “婚后两年,长君就出生了。当时顾帅与顾夫人的感情依旧很好,只是顾帅到底是需要待在边关的,没有时间看顾家里。但我知晓,顾帅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儿。满月的时候,我与顾帅一同没日没夜地骑了五日的马,回了京都,就为了看这孩子一眼......” “顾夫人走的时候,那时正是战事焦灼的时候。我看见顾帅看了信,隔日议事的时候,顾帅的两鬓都白了。”深重的爱意终究是被这残忍的现实给打得支离破碎。 “身在高位就会有不得已的事情,顾帅如此,以后少将军也会如此的......” 宋榕鼻头一酸,弯着腰将被子往上面拉了拉。注视着顾长君的睡容,宋榕下了保证,“我会好好照顾长君的。” *** 那个贼人是甄文书随便找的一个人,听说自己推的人是当官的之后就被吓破了胆,立刻跑到城外躲了起来。饶是如此,在甄诺面前也无可遁形,方柳硬生生地从城中查到了城外,从破庙里面将这贼人给扯了出来。 甄诺铁青着脸,可算是找到了确实的证据。甄诺厉声,“甄文书,你还有什么话说?” 甄文书一开始还是一副死鸭子嘴硬的状态,毕竟这件事情认了之后就是谋杀未遂,受害的还是苏国公府里面的小姐,绝对不能认。但甄文书死也没有想到,这贼人竟然是拿出了自己的贴身之物。 “草民其实就是一个小扒手,那天...那天这个人找我去推人,我看见他腰带上面的这块玉佩成色不错我就顺手牵羊了......” 眼中尽是慌乱,甄文书不自然地摆动起了双手,还在狡辩,“定是你这贼人在街上的时候偷的!” “就是,就是你那天找我!”说的肯定,两人直接在公堂上面吵了起来。 甄诺凝眉,证据确凿了这甄文书竟然还是不认,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甄诺懒得听这争吵的声音,一拍惊堂木直接叫停了这争吵。“来人,带刘老二上来。” 杜平带着一个长相老实的老头子走了进来。刘老二是在街上卖馄饨的,那日出去进货的时候,正正好好就看见偷偷摸摸的甄文书还有这个贼人。甄文书是安阳里面的大户,加上甄家最近的事情闹得大,刘老二自然是认得甄文书的,恰好这个贼人,刘老二抓到过一回,也是认识的。 人证,物证都有了,由不得甄文书再辩驳什么。 这回落水并没有什么大事,苏佩伤风了两天就好了,想着甄诺之前说的教棋,便让一个衙役带着自己去街上走了一圈,又找了一个牙婆,寻摸寻摸能不能找到一个离府衙较近,比较清静适合教棋的地方。 走了好几条街才遇见了一个可心的地方,苏佩将这宅子里里外外地走了两圈,只觉得更加满意了。问了两句之后竟是问出了些自己没有想到的,这座宅子之前也是棋座,巧的是名叫瀚钧棋座。于尧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惊了。 苏佩没有定下这宅子,但也落下了话,确定了一点买宅子的意头,若是可以的话,这宅子就尽量不要在短时间里面卖出去了。牙婆知道这是知州大人的家眷,自然是愿意卖这个面子的。 苏佩不打算再看,带着于尧直接打道回府。也是巧,两人正好在府衙门口撞上了。 甄诺有些不赞同,将苏佩拉了过来就揉了揉脑袋,一点都不在意会将苏佩的发髻给弄乱。“伤风才好,你就出去跑来跑去的......” “我今日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事情。”苏佩道,看甄诺眉间的愁绪消了,就想到了甄文书,挑眉道:“甄文书的事情了结了?” 甄诺严肃的脸松垮了下来,点了点头。 解决了,完全按照律法来的。之前到底是太给甄文书留情面了,现下将两家铺子都给要了回来,这样惨痛的代价,看那些人还敢不敢做这种犯法的事情。 走到了内堂,甄诺才反应过来阿乖一开始的时候对自己说的话,“夫人今日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今日我想要去找宅子作为教棋的地方。然后我找着了一个可心的。” “嗯,那就租下来......”甄诺附和。 “不是啦......”苏佩拍了一下甄诺的手臂,“我找到的这个宅子原先也是一个棋座,阿诺猜猜这个棋座叫什么名字......” “瀚钧棋座!”
第143章 送葬 许夫人就是靠谱, 如今还没有到四月,这地契就已经送了过来。正好赶巧,信差还将京都的信送了过来。 苏佩将这信摆在了一边, 在阳光下甚是欢喜地看着这个地契,实在是最好的礼物了,二十二岁, 定要叫阿诺过一个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生日。 想起前几日自己过生辰的时候,阿诺特意早下职为自己学做饭,烹鱼汤, 苏佩也燃起了一点做饭的念头。 手肘搭在了桌子上面, 恰好就压在了信件上面。苏佩用手掌撑着自己的下巴,挑眉问着身边伺候的长箐与于尧,“你们觉得我若是洗手作羹汤, 阿诺会不会欢喜?” 于尧没有见过小姐下厨房,此刻自然是附和道:“小姐亲手做, 大人定是喜欢。” 长箐表情却是霎时间复杂了起来,为难的很。在苏府的时候,小姐是下过厨房的,但厨房可是糟了大祸,当天苏府上下都是吃的清汤寡水。为了避免府衙的厨房也会如此,长箐立刻摆手阻止道:“小姐就算是去街上买点好吃的吃食,大人也定是欢喜的, 没有必要一定要下厨......”放过厨房这一片圣洁之地吧...... 苏佩白了一眼, 哼哼唧唧了两下, 这长箐话里面的意思就是看不起自己嘛。 但确实,的确...是这样。 苏佩吐了吐舌头, 靠在椅背上面,慵慵懒懒地拿起了这封信,取出锦帛,苏佩抖了抖便展开了。轻松闲适的表情瞬间凝固了,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手掌也不自然地捂在了自己的嘴巴上。 顾帅...殁了...... 苏佩怔住了,连忙吩咐道:“去,去县衙找阿诺,将阿诺叫回来。” 无事的时候阿乖是不会着人来县衙特意叫自己归家的,甄诺看见于尧来了,还是苏佩吩咐的,立刻向许超告罪了一声,急急地往府衙里面赶。 快步进了内院,甄诺便看见了红着眼眶,好像是已经哭过一场的苏佩,手里面还拿着锦帛。 甄诺心上一紧,几个大跨步上前,“怎么了?” 苏佩还有些悲痛,怔神了两下后才将锦帛摆在了甄诺的眼前,说道:“顾帅,殁了。” 甄诺一愣,闭上了嘴巴,连忙接过了这锦帛,双手撑开了锦帛的两边,上面乌黑的大字写明了顾平山战死。修长的脖颈上不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甄诺的呼吸都停住了一瞬,快速查看了一下这信的落款之处。 写成的时候就已经是二十二日了,如今已然是二十八了,算上路上耽误的时间,想来顾帅已经出事小半个月了...... 甄诺半跪在地上,将苏佩抱进了怀里面,轻轻地摩挲着苏佩的后背,“没事,没事......” 这话既是在安抚苏佩的情绪,也是在安抚自己的情绪。 顾帅殁了,长君该是怎么样的境遇,该是多么的心痛。除了宋榕,长君便真是一个孤家寡人了...... 顾家又一次如多年前一样,重新变成了群龙无首的状态,而长君,也是要正式扛起顾家军的担子了。 *** 原本入秋的时候应该回京,但现在顾平山战死,不能一直停丧在军营之中。 叶落要归根,人也是如此,顾长君必须要提前护送顾平山的灵柩前往京都,葬入顾家的祖坟,并完成顾家五年一次的上京述职,从皇帝的手中正式接任顾家军。 军营暂交给了朱友屿,匈奴也已经求和,只要不出意外,边关至少能保五年的和平。 百姓安居乐业,顾家军休养生息,仅仅付出了五万出头的兵马损耗。若是从前的顾长君会觉得这是一件好的买卖,但现在,每一条人命都是烙在顾长君心口上面的一道伤口。 那日被搀扶回去,宋榕换药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伤口发炎了,脓水覆盖在了伤口上面。若不是有宋榕及时的施针换药,之后回京的路,顾长君根本就撑不下来。 已经上路了两天,顾长君还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对着别人如此,对着宋榕也是如此。今日,在同一间客房之中,顾长君终于开口了。 坐在椅子上面,顾长君双手紧紧地抱着宋榕的腰,将自己的侧脸靠在了宋榕的小腹处。还是没有流泪,所有的压力都积聚在了心里面。顾长君双目无神空洞,好半天之后才说道:“我好痛苦。” 宋榕痛了,这简短的四个字打在了自己的心里面。 慢慢将手放在了顾长君的发旋处,宋榕轻轻地抚摸着,“哭一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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