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不太容易保住。”医生说。 黎微急忙问:“那大人呢?” “及时处理掉胎儿,大人不会出现危险。” 黎微松了一口气。 水萦鱼在两人身后冷淡出声道:“不处理。” “黎微。” “我们之前说好了的。” 她眼中眸光冷静,莫名产生几分说不清楚的威慑。 黎微为难地低声唤道:“鱼鱼。” 水萦鱼神色没有一丝动摇。 “黎微,后果你我都清楚。” 后果是什么,黎微不清楚,但她清楚这后果自己担负不起,依旧会失去水萦鱼。 “鱼鱼。” 多的话没有必要再说。 水萦鱼别开眼,低头注视着隆起的小腹。 为了方便检查,她把腹部露了出来,衣服往上推堆叠在腰间,似有似无地挡住她的视线。 黎微无可奈何地重新打算。 刚才她在路上安排了医生,四五个顶尖的医生,给了他们定位,他们知道医院的规模,都说可以,设备足够。 手术就在这家医院进行,专家们还有半小时到达。 这半小时黎微忙上忙下地各种准备,先点一份青菜粥外卖,哄着骗着让水萦鱼吃了点。 然后又准备手术事宜,按照医生的吩咐,腾出手术室,整理仪器。 最后做完这些以后,又回到水萦鱼床边安安静静地坐下。 水萦鱼将脑袋埋在被子里,刻意别开目光不与她对视。 “鱼鱼。”黎微可怜兮兮地轻唤道。 水萦鱼知道她的目的,她想让她放弃这个孩子,这样就再也不会有失去她的危险。 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软软糯糯的微红鼻尖,如同冰天雪地里的娇嫩小梅,但她本人的态度并不温和。 “黎微,不用担心我。” 黎微嘴唇蠕动,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直勾勾地瞧着她的脸,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鱼鱼。”她也用上十足的哀求语调。 水萦鱼从被子里伸出手,冰冷的手指,冰冷的手掌,怎么也捂不热。 她握住黎微的手,轻柔地抚摸对方的手背。 “别怕。” 要上手术台的明明是水萦鱼,接受安慰的人却成了黎微。 她们似乎有些混淆了,甚至说得上本末倒置,但是这对于她们来说不太重要。 黎微眼里含着盈盈的水汽,像一条被抛弃的小狗。 她就这么可怜巴巴地注视着水萦鱼,看着她被推进手术室,看着她消失在厚重的门后,金属刷漆的白色门板相互碰撞,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半,天空是黑色的,偌大的城市看不到阳光,绝望地笼罩在暴雨的灰暗之下。 雷鸣与闪电消停了许多,但雨势依旧很大,猛烈而不知疲惫地砸在医院走廊的玻璃窗上,冷清的医院,新装修好的气味还没散去。 黎微厌恶这样的气味,也厌恶此时无力的自己,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在手术室门口,试图从某些端倪中找出她所期待的希望。 出发前水萦鱼给她的纸她没舍得扔,放在上衣衣兜里,整整齐齐叠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张纸,她却舍不得扔。 手术的时间不长,只有两个多小时,下午三点,手术结束,黎微在病房看到了水萦鱼,对方没有睡着,安安静静地躺着,埋在被子里看不到状况,似乎在发呆。 这时候天还没放晴,但雨已经开始变小了,暴雨大多如此,来得凶猛,但持续时间不长,几乎是眨眼的瞬间以后,很快就能见到雨过初霁。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衣摆拂过桌角,惊动了小动物一样乖巧的omega。 “黎微。” 这时候的水萦鱼还余有说话的力气,情况应该不会太糟。 刚才黎微没顾上问医生状况,只问了水萦鱼的病房,没问手术结果。 现在看来应该不会太糟。 水萦鱼没力气伸手,只能对黎微说:“过来一点。” 黎微听话地再凑近一点。 “把手伸进来。” 黎微很乖地把手伸进去,因为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叫自己这么做,所以动作呆呆的,表情也是呆呆的,像是没从紧张的等待中回过神来一样。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并不冻人,反而给人异常的心安。 “鱼鱼。”黎微动容地轻唤。 “嗯。”水萦鱼平静地应下。 短暂的沉默。 黎微在思索应该怎么询问出口,水萦鱼在犹豫。 “对不起。”水萦鱼轻声打破沉默,听起来有些落寞。 只是一声对不起,黎微便猜出了结果。 “宝宝还在,她还很乖。” “对不起黎微。” 都是她的错,因为她的任性,因为她的固执。 她们都是极端的人,但黎微愿意为她放下自己的极端,可以强迫自己接受这个孩子,接受这颗埋在水萦鱼体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 水萦鱼现在脸色很憔悴,憔悴得让人心疼,黎微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只能沉默地握住她的手。 “鱼鱼没事就好。” 她只能说这么贫瘠的语言,更多丰富的感受埋在心底,怎么也说不出来。 水萦鱼松了一口气似的抿出一个浅浅的笑。 “我没事。” “只是有一点累。” “我先睡一觉,好吗。” 黎微犹豫地问道:“可以吗?” 她害怕对方这么一觉睡去再也醒不过来。 “可以的。” 她轻声问道:“小黎微想要一起吗?” 黎微当然想,但她不敢。 她只敢规规矩矩守在床边,紧张地留意身边的心电图,监测的夹子夹在水萦鱼手指上,另一只手的手背扎着输液的针。 黎微摇摇头,“鱼鱼睡吧。” 水萦鱼因此闭上眼,安静乖巧地窝在被子里,蓝白色条纹的被子,看起来薄薄的。 黎微担心她受凉,脱了外套盖在被子上面。 水萦鱼的睡颜一向乖巧,不吵不闹的,只安安静静地躺着,脑袋枕在枕头上,不偏不倚。 黎微小心地观察着对方呼吸的起伏,平稳规律的呼吸,小腹在被子下顶起一个小小的鼓包。 这样看起来其实挺可爱的。 但水萦鱼为了她打了许多保胎针,打得肚子布满青紫的痕迹,并且逐渐向大腿根部蔓延。 针眼越多,后续扎针便越疼,但水萦鱼每次都一声不吭的,只轻轻皱着眉,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也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向黎微撒娇。 水萦鱼从来不会为怀孕带来的难受滋味向黎微撒娇。 她知道每到这时候,黎微总会比她更难受,焦急又无力,这样的感受更难耐。
第56章 温馨 水萦鱼在医院住了一个周, 临到出院那天还去彩超室看了看宝宝的样子。 小小的一团,蜷缩在一团混沌里,看不出模样,只是安静乖巧得可爱。 医生说那是羊水, 是母亲身体自发保护宝宝的一种形式, 宝宝借助羊水呼吸, 也借助羊水与母亲保持联系。 相互依赖的子体与母体。 他说这些话时, 黎微就站在边上, 直愣愣地望着屏幕上小小的粉色团子。 “黎微。”水萦鱼向她招招手。 黎微呆呆地挪到她身边来,傻愣愣地笔直站着,依旧盯着屏幕, 眼睛眨也不眨。 水萦鱼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硬硬的,没有多少赘肉, 躺下来隆起幅度小了一些,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了。 “这是宝宝。” 水萦鱼的声音很轻, 像是为了避免吓到谁,吓到宝宝, 或者是站在自己身边的alpha。 呆呆的alpha,目光飘忽, 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你看她。” 黎微看着她。 “她很乖的。” 黎微感觉眼眶有些泛酸,脑袋麻麻的,一时间说不出来完全的感受。 “鱼鱼。”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茫然,有些呆, 又有些傻,好像没反应过来, 傻呆呆的。 水萦鱼侧着脑袋望着屏幕上小小一团看起来活泼可爱的小团子,心情颇为愉悦地“嗯”了一声。 轻快清脆的回应, 因为太过愉悦而让黎微生出几分受宠若惊。 这时候她是怎么也舍不得说煞风景的丧气话了,只能乖乖地附和道:“宝宝很乖。” 水萦鱼又看了会儿,黎微也跟着投以注视,然后陪着心满意足的水萦鱼走出彩超室。 她们在三楼,环形的走廊,一方对着一楼的大厅。 水萦鱼走到栏杆边,懒懒地靠着,往下望着来来往往寻医问诊的人群。 黎微乖乖地跟着走过去。 现在这时候她已经懒得戴口罩了,网络上很多营销号也在传她和黎微的事,也有在说她已经怀了孕,很有可能怀了孕。 之前水浅的葬礼,有记者拍到了她为水浅扶灵的照片,再一通深挖,终于发现她是水浅的女儿。 富家千金这个身份与她最新得到的三金影后头衔并不冲突,大部分人只是在惊叹她原本的幸运与天赋,对于更深更高的阶层,他们了解得很少,无法做出客观的评价。 参加母亲的葬礼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理所应当的,即使水萦鱼怀了孕,身体比往常虚弱许多,那天不巧发着烧,但大家都觉得这是她分内的事情,就算水萦鱼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知道自己应该与过去做个了断,就像电影电视剧里常演的那般,主角潇洒地斩断从树上飘落的黄叶,然后转身离去,开始崭新的生活。 水萦鱼想要亲自见证这样的变化,所以固执地参加葬礼,将自己弄到了如此狼狈的地步。 其中有许多情绪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当时丝毫没有顾虑,为什么当时没有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之后她躺在病床上往前回想,自己当时卯着一股劲,怎么也放不下心。 而这天她们从彩超室走出来,宝宝发育得还不错,水萦鱼心情也还不错,因此黎微才敢小心翼翼地问起与葬礼有关的事情。 最初她并没有贸然引出话题,反而闲聊了两句,与水萦鱼一同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 “鱼鱼。” 水萦鱼漫不经心地回答:“嗯?” “水浅的葬礼已经结束了。” “嗯。”水萦鱼扭头瞧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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