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的语气,刻意剔除一切能与关心搭上边的神色动作。 “没事。”黎微宽慰地笑笑,傻乎乎的,“军区饭不好吃,饿瘦的。” “嗯。” 水萦鱼不再说话,低着脑袋盯着手心的掌纹。 黎微耐心地守在一边,手臂环绕着揽住她,努力用自己的温度捂暖冷冰冰的omega。 “本来想和你说点事情。”她说,“但是张娅应该已经说过了。” 黎微认真地点点头,端端正正坐着像个乖巧小学生。 “那就懒得说了。” 轻描淡写的话语,残余某些刻意掩饰情绪的痕迹。 黎微握住她的手,于是落在水萦鱼眼里的就是紧紧相握的两双手,她的手掌冰凉,黎微的手掌温暖。 她扭头怔怔地望向黎微。 黎微乖顺地朝她笑。 “没关系的,鱼鱼。”黎微说,“我都知道的。” “没关系吗?”水萦鱼问她。 “没关系。”黎微笑道,“只要是鱼鱼做的决定,不管怎样都没有关系的。” “不需要你说这种好听的话。”水萦鱼用寡淡的语调说道。 黎微摆出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像一只被主人冤枉了的可怜小狗。 “不是好听的话,是真心的实话。” 她指着自己的胸口,“是这里想说的话。” 水萦鱼听她这么说轻轻哼了一声,奶凶奶凶的,别别扭扭地瞧她一眼。 黎微见她望过来,赶紧把脸上的笑放得更大,带一点讨好的意味。 “那你想摸摸她吗。” 依旧是寡淡的陈述语调,并不因为最后带的语气助词多任何询问的语气。 “啊?”黎微有点没反应过来。 水萦鱼不管她略显茫然的反应,自顾自地说:“她都两个多月了,第一次见到你。” “你不喜欢她也无所谓。反正也不是特别需要你的喜欢。” 她像一只处于陌生环境的小刺猬,即使身边没有任何危险,也绷紧神经将浑身的刺立起来。 就像那天在动物园里看到的豪猪,她脑海里现出栅栏上关于豪猪的那一段介绍。 背上生有棘刺的小体型动物,遇见危险便把棘刺竖起,背向敌人后退。 但她早已经没了后退的余地。 黎微像是认错一般赶紧补救自己刚才发懵造成的空白,“喜欢,我喜欢,和鱼鱼相关的所有事物我都喜欢的。” “不是和我有关。”水萦鱼把她的手推开,两人的手不再相握,“是和你有关。” “黎微,这种事情,不能爱屋及乌。” “我们之间的爱,没有办法保证永久。” 她似乎有些冷静过了头,即使脸色苍白,也不愿意用近在眼前的温暖凑合。 她害怕一切辜负,不论程度,不论长久。 黎微默了默,仿佛在给她足够的时间将所有消极的情绪一股脑倒出来。 水萦鱼眼眶微红,但没有眼泪,只有微微的水光,很倔强地咬住嘴唇,牙齿抵在唇间因为用力微微颤抖。 “黎微。”她轻声道,“你会爱她吗。” 黎微抬手想抱住她,手臂环在她肩后,小心用力想把人带进自己怀里。 水萦鱼单手抵在她的胸口,克制地反抗她的安慰。 无声的较量。 对于水萦鱼,黎微总是无条件退让,但这次她怎么也不敢松手。 “别怕,别怕呀。”她听见的自己的声音哽咽,好像是要哭出来了,可她已经很多年没再哭过了。 她甚至已经忘了眼泪划过脸颊的触感,原来是温的,温温的眼泪落到地上都还没凉下来。 “鱼鱼。”她的眼泪本来是要落在地上的。 水萦鱼的手抵在她的胸口,那么多眼泪就全落在了那白皙的手背上。 反抗的力气忽然一松,冰凉带奶香的Omega撞进怀里。 她们的肩膀挨着肩膀,胸口贴着胸口,频率不同的心跳交错,奏出复杂却和谐的动人乐章。 “黎微。”水萦鱼轻声道,“我不怕的。” “从来都不怕的。” 黎微吸了吸鼻子,眨眨眼睛将视野里的模糊驱除。 新的航班进站,候机大厅里的人渐渐多起来,接机的返乡的,说说笑笑地并肩走过沉默相拥的两人。 不时有偷偷打量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但她们都不在意,她们从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她们所在意的正在相互怀抱里。 “摸一摸宝宝,可以吗?”黎微问道。 她装出对孩子的关心,其实这举动唯一的目的只是讨水萦鱼欢心。 “嗯。”水萦鱼握住她的手背,慢吞吞地带着她的手落在自己腹部。 “她现在还很小。只有十个周。” “是新年那一次?” “不知道。” 黎微感受到手掌覆住的轻微隆起,暖乎乎的,和水萦鱼一样。 “很可爱。宝宝很可爱。”黎微说。 贫瘠的言语。 水萦鱼松开手,抬眼静静地望着她。 “你喜欢她吗。” 依旧寡淡的语调。 “喜欢。”黎微顺从地回答。 “骗人。”水萦鱼斩钉截铁地否定,“你骗人。” 她眼里渐渐又盈满了泪光。 她别开脸,把黎微的手从自己肚子上拂开。 “你别碰她。”水萦鱼闷声道,“不要你的喜欢。” 她扶着椅子站起来,因为久坐的腿麻与腰酸没站稳差点摔倒,黎微时刻注意着她,见状赶紧伸手把人扶住。 “不要你喜欢。” 水萦鱼把她推开,直直往门外走。 “鱼鱼。”黎微慢步追在她身后。 水萦鱼不回她。 “鱼鱼,让我送你回去,好吗。” “不需要。”水萦鱼回答。 黎微不放心,不管她的拒绝,固执地追在她身后。 她们穿过长长的人群,穿过两道玻璃门隔出来的温度过渡区域。 初春的冷风吹起黎微长长的风衣,从水萦鱼的肩头落在地上。 水萦鱼没管它,也没回头,只直直往前走。 黎微停下来捡起地上的外套,加快脚步追上来。 水萦鱼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曾经的轻快规整被慌乱与惶恐完全替代。 她不喜欢这样的变化,她转过身,恰好与刚追上来的黎微目光相撞。 黎微敛了敛眼里的焦急,抿着唇展开一个乖顺的笑,不急不恼地唤一声,“鱼鱼。” “黎微,你在同情我,是吗。”水萦鱼冷冰冰地问道。 莫名其妙的问题,露骨却真实。 黎微怔怔地望着她,微微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反应了一会儿才火急火燎地摇摇头。 水萦鱼静静立着,冷静道:“怀着得不到alpha喜欢的可怜小孩,作为资本圈子谈笑的玩物,在你的眼里我就是这样的对不对?” “你装成一文不名的小助理接近我,我不怕欺骗的,我可以当作这只是你的小小趣味。”她说。 “可你让张娅做我的经纪人,两年前,你就开始布置了,对不对?” “对不对”这三个落得很重,每一个音节都重重敲在黎微心上,引起一阵恐慌,正如她的猜测。 水萦鱼看着她脸色的细微变化,眼圈也越来越红。 伤心的omega失望地摇摇头。 “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但是现在我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你的刻意伪装了。” 她缓了缓情绪,也缓了缓呼吸,胸口起伏较平常更为剧烈,浑身止不住地轻微颤抖。 “黎微,我该怎么相信你的话。” 她冷静地问:“你不喜欢她的,对不对?” 黎微下意识摇头为自己辩解,之后又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确实不喜欢这个小孩。她喜欢的只有水萦鱼。一种极端的依恋。贯穿她那一夜惊鸿一瞥后的漫长人生。 水萦鱼重新迈开步子往前走,她身体没劲,走得很慢,黎微耐心地缀在她身后,像条小狗一样,也走得很慢。 突然水萦鱼转过身来。 黎微眼睛一亮,以为她态度缓和,直到目光落在她脸上,猝不及防地触及一片冰凉。 “别跟着我。”她冷冷地说,眼泪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将要滑落的趋势了。 “回你自己的家。”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 水萦鱼开车行驶在空荡荡的公路上,腹部隐约疼了起来,明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再疼过,结果今晚又疼了起来。 她咬着牙强撑着开出高速路段,终于明白当初张娅为什么总说孕妇不能开车。 她现在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是抖的,颤抖得快要握不住防滑的牛皮套。 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一直跟在后面的车也停了下来,隔了不远不近的一些距离,停在路边,亮着车灯。 或许坐在里面的人正长长地注视着她。 不是或许,而是百分百确定。 水萦鱼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浑身的力气随着腹部的疼痛缓慢流失,她单手捂住小腹,呜咽地压抑哭声。 动情的恸哭,原因有很多,两个多月的思念,真到了了结的时刻,却发现这只是一个笑话。 她的思念她的幻想,就只是一个心怀侥幸的笑话。 黎微不喜欢她的小孩,就像水浅那样,就像曾经她的母亲。 当初水浅也是那么和慕念说的,说什么,不喜欢小孩,但因为喜欢你,所以能够勉强接受她的存在。 她们的未来很短,一眼就能望到头。 怀孕之后总是很容易落泪,这是她给自己找的理由。 有人站在副驾驶边敲响车窗。 是黎微吗。 水萦鱼的心脏强烈地跳了一下,异样的强烈跳动。 她从腹痛中挤出力气降下车窗。 伴随车窗下降的轻微摩擦声,车外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不是黎微。 是个穿着交警衣服的年轻人,明明打扮得干净整洁,眉眼却漏出几分狠厉狡黠。 “我在后面看到您忽然停下来,所以上来问一下您有事吗。” 她停在特意分出来的停车区域,这事交警管不着。 年轻人想必也知道,但他看见水萦鱼从臂弯露出的半张脸,他没认出来这是大名鼎鼎的新晋三金影后,只觉得这美人实在漂亮,还因为苍白的脸色与额角薄薄的冷汗显出几分脆弱西子的清冷迷人。 他本想的是过来找找机会,毕竟这车看着值钱,他用手机照着车屁股上印的英文字母在网上查了一下,进口车,一辆都要五百多万,不算别的价格,是有钱人才买得起的那种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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