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睛扭头望向车窗外,单手撑住虚软的身体,绵绵地靠在车窗边,本只是想借窗外景色消遣时间,却被傍晚华灯初上的繁盛景象吸引了目光。 新年已经过去了三个周,但与新年有关的装饰一直没卸,灯笼红艳艳的光彩在黑暗中晕染开,衬得街边店铺生意火红,落在木雕的牌匾上古意浓郁。 她也想要她的小孩看看现如今繁华的世界。
第38章 共性 水萦鱼和张娅到另外一个医院重新看了一次, 当时医生收拾东西正要下班,张娅伸出一只腿把门给堵住,吓得人家医生一个哆嗦以为是来医闹的。 张娅和这医生认识,因此在听到水萦鱼明确地表示要保住小孩之后, 即使不建议, 但也尽心尽力地开了一些药。 或者说不是一些药, 是很多很多药, 似乎是什么特殊的病症, 这还是当天傍晚临近下班时召集所有医生会诊的出来的结论。 因为病人是水萦鱼,所以才会有这样格外的热情。 折腾到八九点,水萦鱼身体撑不住, 临时开了个空着的病房躺床上休息,张娅拿着一叠检查单上楼下楼地跑来跑去。 第二天早上水萦鱼醒来时, 头顶的天花板因为年代久远有些轻微的发黄,她怔怔地愣了几秒, 扭头看到趴在床边睡得香甜的张娅,还有放在床头的那一大袋子的药, 针剂和袋装盒装的药剂,写的都是英文专业的词汇。 水萦鱼轻手轻脚地起身走进洗手间, 关门前回头看了眼,张娅趴着挪了挪脑袋依旧睡得香甜,昨晚肯定累坏了。 她用温水洗了洗脸,闭了闭酸胀的眼睛, 透过镜子看到自己憔悴的脸。 这段时间被这事折腾得厉害,原本就算不上健康的身体更虚弱了几分。 她掀起衣摆仔细地瞧着小腹, 什么都看不出来,没一点生命该有的迹象。 因为月份还太小, 还有一个周才满一个月,现在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今天早上的反胃意外地轻微,但这对于水萦鱼来说并不算什么好消息,昨天的遭遇还在脑袋里时不时引起一阵战栗,她宁愿今天与往常一样,趴在盥洗台边上吐得直不起腰,这样至少还能让人安心一点。 她若有所思地揉着酸疼的腰走出门,张娅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此时正坐在床边小凳子上望着她,小心又忐忑的眼神,像是西方小说里年幼的主人公,被家人送到店里做学徒,每天提心吊胆的过得可怜。 水萦鱼向她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她便谨慎地开口问道:“水小姐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水萦鱼抬手摸了摸额头,“除了还有点低烧。” “但是不能吃药。”张娅说,“昨天您睡着的时候烧到了三十九度,我去问了医生,医生说不能吃药,只能生熬着。” 发高烧这事水萦鱼有点印象,还记得张娅微凉的指尖颤巍巍挨在她的额头上,很快收回来以后颤巍巍地询问医生。 医生沉默了很久,在电话里和张娅说了一些缓解办法,最后要挂断电话时叫住她,说是让她去和孕妇说一下,做一下孕妇的思想工作,她和她肚子里的小孩状况都不是很好,与其辛苦保胎,倒不如这次先流掉,修养好身体以后再说。 这些水萦鱼也听到了,听到张娅回了个我知道了以后就沉沉陷入了混乱的噩梦。 她梦到年幼时那一场大雨,头顶乌云缝隙时不时被暗紫色的电光填充,耳边时不时炸响惊雷,与胸口的心跳一起,剧烈加速,逐渐失控。 她知道这是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这梦重复过许多次,从那雨夜开始,一直到现在,她时不时地重复梦到一模一样的景象,直到这一次。 她站在漫漫的黑暗中,身形成长一般迅速抽长,由年幼的水萦鱼,变到现在已经成年的水萦鱼,但周遭还是原本的模样,昏黑的小路通往深深的绿化树林,她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紧紧闭着的门,门缝吝啬地漏出细微的几缕光芒。 她试着敲门,敲门声在死寂的夜里盘旋消散,那缝隙里透出的光冷漠地亮着,并未对她的哀苦尝试表现出任何同情。 她感觉绝望,感觉无可奈何,身后响起轻轻的心跳声,她回头去看,不远不近的天空上挂着圆圆的月亮。 银白色的光芒落在她身上,落在身后紧闭的大门上。 雨已经停了,乌云也已经消散,四周静悄悄地响起蝉鸣,现在是夏天,或是已经不再寒冷的春天。 心跳声依旧持续着,她四下寻找,发现这声音似乎在自己身上,在她的胸口,还有腹部,轻微的跳动,和天上那轮圆圆的月一同光芒流转。 她试图仔细分辨,然后就醒了过来。 清晨的阳光从医院矮矮的窗户往里落在床边,她把手放在小腹上面,在这个动作带来心安的同时抬头望着张娅。 张娅也被她这么一望弄得有点慌,抢先挪开目光问道:“那,那我们现在,您现在是要再休息一会儿,还是先回去?” 水萦鱼不喜欢医院给她的感受,好像得了无可救药的绝症一样,她很少上医院,也就是最近才频繁地往医院跑,还是这种每天都有很多人的公立医院。 “先回去。”她撑着床沿站起来,“麻烦你了。” 张娅自然连声说不麻烦,毕竟是拿了黎微和水萦鱼一人一份工资的。 水萦鱼走前面推开门,她小跑着追上来递给她一个口罩,挡在她面前示意她赶快戴上。 做贼一样,她们一路躲着旁人的目光,即使戴着口罩穿得臃肿,水萦鱼出众的气质依旧吸引了许多人注意。 张娅藏着掖着送到车里坐好以后才松了一口气,一边提醒她系一下安全带,一边拿起手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我的天,最近简直魔幻啊。”她感叹道。 谁能想到一向对男女情爱表现得最为冷淡的水萦鱼,会忽然和自家老板结了婚,然后光速怀孕,并且犟得和头驴似的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也不愿意放弃孩子。 她转头去看坐在后座的水萦鱼,安安静静的omega,单手拉着安全带,另一只手掀开衣服露出后腰上一块淤青。 “您这是怎么弄的?没事吧?” 昨天慕念推的,她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青紫色的淤青大片布在白皙纤细的腰上,像是被谁狠揍了一顿一样。 “没事。” 只有一点疼,水萦鱼伸出手指轻轻按了按,能够忍受,普通的皮外伤。 “开车吧。” 她系好安全带,张娅一边点燃引擎一边摸出一床毯子递给她。 水萦鱼盖着毯子没忍住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张娅正准备叫她,两人阴差阳错对上目光,水萦鱼最先淡淡地挪开目光,照对方眼神中藏着的提示戴上口罩。 “我在考虑公开。”她下车同张娅说道,“我不想像现在这样。” 张娅料到迟早有一天她们会为这件事对峙,只是没想到这时刻来得能有这么快。 她犹豫地整理了一下措辞,水萦鱼侧着脑袋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那冷静的目光看得她心里发怵,准备了很久的一些话忽然失去了说出来的必要。 “您考虑好了吗?” “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 “现在挺好的,事情都在可控的范围内。”张娅说。 两人走到小区分区域的刷卡门口,水萦鱼从衣兜里摸出门卡,在刷卡的同时很淡地笑了笑。 “并不是完全可控的。”她说。 不知为何,张娅从她的笑里面看出几分落寞。 “可您现在公开的话,万一,万一胎儿不稳定,出了什么事。” 张娅紧张地咽了咽唾沫,看水萦鱼脸色尚且没有太大变化,继续道:“反正到最后结果一样,还不如先瞒一段时间,如果出了什么事的话,还能装作无事发生。” “嗯——”水萦鱼顺着她的说法道,“正因为这个可能,所以才想公开。” “就算再怎么坚决,我也能感觉出来。现在只有三个周,她好脆弱。” 水萦鱼垂眸安静地望着小腹,抬手轻轻抚了抚。 “她这么小,我没办法保护好她。” 她抬头望向张娅,眼里的失落与水光一起晃人心神。 张娅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至少得让大家知道她存在过。” 就算作她短暂来到这世上与她的母亲一起分担苦痛的回报。 张娅苦恼地皱起眉,“可是我们现在没有妥善处理这种事情的能力。” “您的粉丝遍布全国,您的影响力是恐怖的。千千万万的粉丝,我们没办法保证其中每一个都是理智的正常人。” “何况还有更多需要留意的麻烦事,这绝不会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您得冷静下来,我知道最近您很累,怀孕确实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张娅转开话题劝慰道:“我看网上也有说,怀孕之后受激素的影响,总是会比正常人更消极一些,总是往最不好的方向猜想,您冷静一下,我们慢慢想办法。” 水萦鱼望着她,冷静的目光,反倒显得她才是最手忙脚乱的那一个。 “医生开了保胎的药,孩子会没事的。”张娅安慰道,说的这些话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水萦鱼没再说话,收回目光直直往前走,穿过一片别墅,两人进到水萦鱼家里。 冷冷清清的房子,门口堆着一堆外卖餐盒没扔。 张娅注意到那些外卖盒,全都是一些需要预约的高档餐厅,选的也是没有生食一类刺激食物的套餐,看得出来是水萦鱼点给自己吃的。 “阿姨不在家吗?” “给她放了个长假。” 既然负责家务的阿姨被她唬弄走了,她又不会做饭,短时间内就只能靠外面和小时工维系生活。 “你这样不行的。”张娅思索道,“我让汪竹来帮着照顾你。” 汪竹是她的助理,挺单纯的小姑娘,刚大学毕业,水萦鱼遇见她的时候,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抱着膝盖蹲在银行门口,哭着给家里人打电话说一分钱都没有了。 她有一个堪比吸血鬼的家庭,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水萦鱼不清楚。 水萦鱼把人拎回去的时候小姑娘哭得正是伤心,迷迷糊糊抬起红肿的灯泡眼傻乎乎地说这个姐姐好漂亮耶,好像她的偶像耶,然后忽然变得特别开心,腾地直起身说原来死后的世界这么好啊。 她当时就在水萦鱼家里,坐在客厅地毯上,毛绒绒的白色地毯被她身上的灰弄脏一大片,她穿着双满是污泥的鞋跑来跑去说这里真好,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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