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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小姐，您不是要去公园吗？”言迁澄温和询问道，顺便把伞举高了往古珏那边打。 “我刚才没说要去公园吧？我不用打伞，你自己打着就行。还有，我不喜欢‘您’这个称呼。”她心里毛毛的，自己去哪儿跟她有关系吗？再一个，今天早上已经跟她报备了，就算她盯得紧，可以远远跟着，非要凑那么近，弄得自己浑身不自在。 “那，应该怎么称呼您呢？” 古珏盯着神情迷茫的言迁澄，一直没说话，盯得言迁澄有些局促，无辜的眼神转而变得飘忽起来。不知道她是真的不会变通，还是演戏糊弄自己。 古珏转念一想，老不死是不是换了个方式折磨人？哦，把自己丢给新人练手，是吧？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拿谁练手。 “随便你，反正不要用‘您’。‘阿珏’‘小珏’都可以，要是你想叫‘亲爱的’我也没意见。”古珏改掉先前的臭脸，和颜悦色道，但其实说完这句话她很心虚。要是言迁澄真的生气了，她就完蛋了。以前在机构里看见监视者，她都要绕道走，生怕哪里惹着他们，然后被关小黑屋。只不过看言迁澄是新来的，脸皮薄，她就忍不住想捉弄一下。 然而言迁澄脸红了，头倏地微微往一旁转去，握着伞往后小小退了一步，接着索性把头埋了下去。古珏被她这一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以为说些不着边的话能让言迁澄消停一会儿，没想到这个女孩这么不经逗，表情全写脸上了，这年头监视者已经这么不专业了吗？ 记得上次被罚，她什么鬼话都说尽了，那位监视者也不搭理她，继续做自己的事。有次闹过头了，两人打了起来，把屋子弄得一片狼藉，最后她认输了。那种被死死压在地上，根本无法反抗的感觉，她不想体验第二次，古珏现在想起她那些手段背后都直发凉。 她又思索起言迁澄脸红的原因：是因为尴尬而脸红，还是因为她说话太轻浮？古珏不大能判断，反正逗完人后她心情舒畅了许多，其他的也就懒得管了。 雨变小了，雨滴如灰尘一般在空中随风舞动，两人沉默片刻，孩童玩耍的欢声笑语隐隐约约从园内传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言迁澄这会儿说话不结巴了，倒有些胸有成竹的意味，“但目前我还没想好新的称呼，还是称你‘古小姐’吧。古小姐，你意下如何？” “可以，反正别太正式就行。”古珏爽快回应道，不管怎么样，自己说的话，言迁澄听得进去，在她手下应该不会太难过。 “走吧，我们现在去公园。”古珏哼着小曲，轻轻拍了拍言迁澄的背示意行动，接着径直往公园里走。 走进园内，古珏目光所及处尽是红黄，枫树和银杏树错落有致，树下铺了一地叶子，像颜料倾倒在地上，两种颜色缓缓纠缠在一起。 迷蒙的雾水遮掩远处的亭台楼阁，它们倚靠着山水草木，在自然之间沉默不语。这显得那片景区离人更远了，仿佛马上要脱离人间化为仙境，就像旧时工笔画细细描摹的太虚幻境一般，似真似假，难以触及。 石板路上偶尔有游客撑伞走过，倏忽从人身旁走过，伴随着零星的笑声，但很快又淹没在园内的景色之中。 真美。古珏在心里感叹着，这枫红杏黄可不是随时都能遇上的，就连那本就居处园林的老不死都不一定看得到这般景色。这样的日子，要是没人监视，那绝对是理想中的生活。想到这里，古珏朝四周搜寻起言迁澄的身影，左右瞧了瞧，都没看见人。 原来言迁澄去看别的了，她在西南方上的一个撮角亭子里，亭外一侧是片湖水，鹅、鸭在水中欢快戏水。言迁澄倚着栏干，看着水面上的动物，伸手向它们招呼了几下。她好像在笑，笑得很浅，古珏看不太真切。 劲风刮过，古珏有些站不住脚，但她一直没走，只是立在那里，她想再看看。 朱红色的柱子衬得言迁澄很显眼，她理了理被风翻动的衣边，仪态自然。穿着白色大衣的她就像水墨画上的那一点，小小的，但不容忽视，准确来说是涤荡画面的点睛之笔。不知道为什么，古珏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不染俗尘的仙子，着淡雅裙衫，轻轻掠过水面，仙子的容貌在脑海中逐渐清晰，是言迁澄的脸。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古珏回过神来，发现挡住别人的路了，便自觉往一旁移了几步。 疯了吧，为什么突然这么想，那可是监视自己的人。古珏在心里暗骂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往亭子那边看。这时言迁澄看见了古珏，笑着朝她招招手。 亭子离石板路不远，自己能看见言迁澄，那言迁澄也能看见自己，说不定刚才她看见自己在看她了。这样会不会冒犯到她了？这样乱想，会不会显得自己不太正经，弄得像从来没见过气质好的女孩一样。等等，看了她又能怎么样，她又不知道刚才自己在脑子里想了什么。 言迁澄还往这边看，无奈古珏只能压下心中那份尴尬，讪笑着微微挥手以示回应，随后立马转身往远处的亭台走去。 越往里边走，游客就越少，很清静，这正和古珏的意。走了好一段时间，还是有些远，该不会真的是幻觉吧。古珏停下来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亭台楼阁，叹了口气又接着往前走。 “再往前走，就离园后的桃都山不远了。” 古珏专心致志走着路，耳旁突然冒出来个声音，虽然下一秒反应过来是言迁澄的声音，但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听起来，好像你对这里挺熟的。”古珏强装镇定问道，“桃都①……我看以前有本书上讲过这个地方，但这不是虚构的吗？” “我……我不是这里的人，我刚刚在这上面看到的。”言迁澄递出一份园区地图，“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拿给我的。” 古珏接过地图，很快找到了目的地：原来那边的亭台楼阁叫昼宵流移，坐落在桃都山下，和之前言迁澄去的撮角亭子是对着的，各占湖的一角。无疑，这份地图和山名激起了古珏的好奇心。 “你想去桃都山上吗？我挺好奇的，会不会真的像书上写的那样，有一棵大树，枝叶蔓延千里？” 言迁澄立马开口提醒她道：“古小姐今天说的是要把玉城走完，如果现在上山，可能得晚饭时回去了，看古小姐你怎么抉择了。” 她说得对，把玉城大致逛一遍才是正经事，这个山又不会跑，随时都可以去的。古珏打算了一番，决定听取言迁澄的意见：“行，那我看完那个亭子就出去吧。” “那我陪你去。”言迁澄连忙接上她的话，古珏看得出她有些紧张，不是初次见面时的生涩，而是对于某种潜在威胁的提防。她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她选择不问，如果真有危险，这里的地势也很好解决问题，能少麻烦别人一点是一点。说不定，言迁澄会觉得自己挺有用的，会对自己好一点？ 离亭台还有一小节路，古珏有些迫不及待，走快了点。小路两旁的梧桐树从她眼旁滑过，但不一会儿在葱绿之中她发现了一抹白色，湿漉漉的泥土味和着一股淡淡的沉香飘进鼻子里—— 古珏发现言迁澄凑了过来，她以为自己走得够快了，没想到还是被跟上了，最要命的是，言迁澄离自己太近，都能闻到她身上熏过的香了，但这香还挺好闻的，有点甜，感觉像是某种水果的味道。 不过，香再好闻，她也没法忍受一个不熟的人靠自己这么近，古珏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已经全部起来了，如果言迁澄要对她做什么动作的话，她真的会忍不住动手打人。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还是提前告知言迁澄一声比较好。 “我不习惯别人靠我太近，而且我说过了，你自己用那把伞就好。”古珏停下来，用委婉的语气告知言迁澄，说着还不停把放在前面的头发抛到后面去。 言迁澄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她，古珏看着她那双微微闪动的黑眸，忍不住把眼睛移到旁边。下一秒，言迁澄轻轻笑了一声，把伞又举高了些，说起了其他事：“你看看伞顶，多好看。” 古珏抬头一看，透明的伞布上散落着透亮的雨滴，好比晶莹的小石头趴在伞上。伞外一边梧桐树枝晃动，一边乌云向天际线快速移动，凉风呼呼刮着，天上地下在这一瞬变得澄净、广阔。她感觉，她的心已经随那自由的风飞到不知名处了。 “今天没带伞，在街上随便买了一把，没想到从伞底往伞布上看这么美。”言迁澄愉快道，“……谢谢你刚才听我说这些。” “啊？啊，没事，不用这样。”古珏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说谢谢，也不知道回复什么话比较好，她下意识摸摸头发随口回应道，“我们接着走吧。” 言迁澄稍稍敛了点笑意，点点头示意古珏先走，古珏走得慢了些，这次她选择留在言迁澄的伞内。 五分钟后两人走到了亭台边上。相较于湖对面的撮角亭子，这里的水雾更浓，随便走几步，脸上就挂起细细的水珠。古珏踏上石桥，往亭台走去，越往里走越觉得空气湿润，拨开氤氲水汽，隐约可以看见亭上挂着块牌子，这个亭子叫昼宵亭。 不知道亭子里面长什么样，这些云雾遮着，在远处根本看不清，跟讲故事卖关子似的，惹人心痒。于是她走得快了些，甚至忘了旁边还有个言迁澄。 很不幸，有人先来一步，古珏刚走到亭子里面就撞见两个女孩拥抱着对方，忘我地亲吻着。古珏暗叫不妙，匆匆折返，迎面碰上落在后面的言迁澄，她疑惑道：“怎么了，古小姐你不是要去亭子里坐坐吗？” “出去再说！”古珏拉着人跑了一大截路，离开了那处景点才开口道，“我刚刚一进去，就，就看见……”要讲到那里的时候，古珏突然觉得羞于启齿，好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你看见什么了？”言迁澄淡定追问着，又重新把伞举到两人之间。 “就看见有两个女孩在接吻。”古珏摸了摸耳朵，发现耳朵又烫又痒，估计已经红得熟透了吧，她微微抿了下嘴有些难堪，为了撑住表面冷静的气场，她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显得自己镇定，但估计表情不会太好看。 “古小姐……你是，比较害怕她们，还是？” “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打搅到人家不太好，而且我担心要是别人看见了会不会对她们——” 古珏想起小时候她正坐在石凳上认真看书，同院子的一个女孩跑过来突然亲了她一口，第二天那女孩就不见了。她问老不死把女孩弄哪儿去了，老不死轻描淡写说了句，送去治疗了。自那以后，无论男女，只要她感觉对方即将越过朋友那条线，她就会立马离人远远的。 “放心吧，这里的人很包容的，不像其他城市的居民那么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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