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婧:“哦。” 黎婧把拖把和水桶往墙根一放,眯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狠狠钉到翟忍冬脸上:“这么快就抛弃我另觅新欢了,噫——什么品种的喜新厌旧人设啊。” 翟忍冬:“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黎婧立刻紧抿住嘴,冲着翟忍冬呜呜啊啊,连比带划。 翟忍冬不想让自己的智商也陷入盆地,装在口袋里的手捏着关节,径直走人。 黎婧赶紧拦住她说人话:“你怎么才睡醒啊,刘姐等你一上午都急了。” 翟忍冬:“有事?” “没事啊,不就等你吃饭么。”黎婧手一伸,捞过拖把拄着,絮絮叨叨地说:“刘姐怪自己昨天走得早,没给你弄吃的,所以今天一来就做了,结果你不起,她只能一直热锅里,味儿都变了。” 刘姐管着藏冬的厨房。 她是外地来的,嫁给了本地人,因为年长又无儿无女,就把母爱全转嫁给了店里的年轻人。 尤其是翟忍冬。 少给她吃一顿,刘姐能内疚一个月,黎婧至今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长相啊性格啊,哪儿哪儿都比她老板招人待见。 翟忍冬说:“我不起,你不会叫?” “老板,咱做人可以没良心,但不能这么没良心。”黎婧体谅翟忍冬辛苦才没叫她的好心被辜负,愤愤地把拖把在水里怼了两下,瞪着她说:“你信不信我一拖把搂你脸上?” 翟忍冬垂眸瞥她一眼:“啧。” 黎婧:“???” 毁灭吧! 先等一等。 黎婧一把拨开翟忍冬,看向门边背对她们的纪砚清:“我的天呐!纪小姐,您就穿个毛衣不冷吗??” 纪砚清早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回身过来时笑得完美无瑕:“冷啊,但是不小心把钥匙锁房间里了,没办法取外套。” “嗨,早说啊!”黎婧两手一拍,说:“我有备用的!” 黎婧一撩衣摆,伸手在腰上一扯,一盘钥匙丁零当啷出现在她手里。 纪砚清侧身走到旁边,让出位置给黎婧开门。 她眼尾那片窄窄的余光里,翟忍冬刚好转身下楼——右手扶着后颈,头微低,看起来非常的若无其事。 纪砚清冷着脸,平复许久的心绪再度变得低沉。 ———— 纪砚清收拾好一切下楼是在两个小时之后,已经过了饭点的一楼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 闲得无聊的黎婧一看到纪砚清出现,立刻抱着菜单跑过来,热情地问:“纪小姐,吃点什么不?” 纪砚清连着两顿没吃,现在胃口更差,只点了份清淡的小菜和粥。 等餐过程中,黎婧给前来送货的师傅开了门,挡风门帘被她顺手挂在门板上方,店里的人便能畅通无阻看到外面的街景——只有成片的雪色,行人非常稀落。 纪砚清手机关机,无事可做,穷极无聊地偏头看着外面。 一个小孩儿不小心摔倒,脸撞在了羊屁股上; 一个年轻女人太瘦小,被大风吹着往前滑; 一个外地车牌从门前经过的时候,停了好几分钟; …… “滴——!” 纪砚清搓了搓冻得有些发麻的手,看到一辆载满干货的小皮卡停在门口,后面拖着一辆黑色越野。 翟忍冬和个中年女人一前一后从两辆车上下来,打开了越野的引擎盖。 这应该就是翟忍冬说过漏油的那辆,她看起来懂车,利索地脱了手套塞进口袋,弓身在车前检查。 “变速箱漏的。”翟忍冬直起身体对帮忙把车拖回来的任姐说:“我这儿没工具,回头让小邱拖走。” 任姐:“行,那我就不管了,店里还等着补货。” 翟忍冬:“谢了。” 任姐:“顺道的事,客气啥。走了。” 任姐很快开着车离开。 翟忍冬放下引擎盖,用手套掸着身上的雪往店里走。 视线扫过还看着门口方向的纪砚清,翟忍冬面不改色地眨了一下眼睛,目光就顺势落在了柜台后,正在核对收货单的黎婧身上。 “打电话给小邱,说变速箱漏油,让她拖过去检查一下。”翟忍冬说。 黎婧头都没抬:“上上周换刹车片,上个月换电瓶,上上个月得是修的空调?我说你这车该换赶紧换吧,哪天真把你撂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翟忍冬斜倚着柜台,言简意赅:“穷。” 黎婧微微笑,拿起电话:“唉,小邱啊,忙吗?你冬姐车又坏了,你啥时候过来拖?好好好,麻烦你了啊,记得给她算便宜点,她一年到头穷得相当稳定。” 电话挂断,黎婧多一句都嫌烦地说:“晚上才能来,有车正修着。” 翟忍冬“嗯”一声,把手套放在柜台上,转身往卫生间方向走。 刘姐给她做的早饭里也有肉骨头,她被盯着吃完没休息就接到电话,说车拖回来了,让她去离镇子二十来公里的垭口取一下。 她刚好看到进货回来,从门前经过的任姐,和她说了下情况,任姐二话没说捎着她过去垭口,再帮忙把车拖回镇上,一路上冷风、颠簸,这会儿胃里翻滚得很厉害。 卫生间在楼梯下面,比较隐蔽,背对那里,且已经在低头吃饭的纪砚清自然没看到翟忍冬进去之后一直没出来。 吃了约莫三分钟,实在没胃口的她放下筷子,起身往那边走,打算洗个手出门。 “咔。” “咔!” 两道声音叠在一起,纪砚清率先松手,下一秒,锁被人从里面打开。 看到对方,两人俱是一顿。 很快,一个自然地偏过头侧身让路,另一个垂着眼侧身出来,两人隔着逼仄走廊能提供的最大距离擦身而过。 与此同时,库房门口的黎婧抱着订货单“噫”一声,咕噜噜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反复流转。 等到纪砚清进去,翟忍冬往过走,她脸上开始露出笑容。 哎呀呀,她这张嘴可真是镶了金边了,说什么来什么呢。 昨儿晚上才刚许愿来个个儿更高的收拾收拾她老板,今儿就成真了呢。 纪小姐得高她老板两公分吧? 两公分得两指头呢! 盆地里的女人可真争气! “嘎嘎嘎!”黎婧笑得五官奇形怪状。 翟忍冬抬眼:“疯了?” 黎婧恨不得把头点断:“对!就在刚刚!” 翟忍冬短促地笑出一声,掠过黎婧,面无表情地走了。 卫生间里传来水声。 纪砚清仔细洗了手,抹上护手霜,出来问正在点货的黎婧:“这附近有没有公交车站?” 她想去视频里的河边看看。 那条河在镇子外面,导航预估了十公里,她的车马上没油,撑不到最近的加油站,也撑不到河边,今天这趟只能坐公交。 黎婧探身一指:“出门左转,不到五米。” 纪砚清:“谢谢。” 纪砚清推门一出来就看到了徐徐停下的公交,她快走几步上来。 后面陆续还有人,纪砚清往旁边让了让,拉过包找纸币——她没这里的公交卡。 “滴。” “滴。” “当啷。” “……” 上来的人投币的投币,刷卡的刷卡。 在门关上之前,匆匆赶来的最后一位也踏上了台阶。 …… 仍旧一身黑,戴着那副掸过雪的皮手套,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怼在卡机上。 “滴。” 司机熟稔地问:“忍冬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翟忍冬把卡装回口袋说:“昨晚。” “刚回来就要出门?” “嗯,办点事。” 司机接了句当地方言,伸手去按关门键。 余光看到一张百元纸币即将被投进去,司机吓了一跳,连忙说:“没零钱就算了,一百我可找不起!” 纪砚清说:“不用找。” “那也不行!收了你这钱,我交班的时候没法解释!”司机扭头瞅了瞅纪砚清的穿着,问:“你忍冬店里的人?” 纪砚清没吭声。 司机以为她不认识翟忍冬,好心给她指指还被堵在台阶上的人,说:“就这个,藏冬的老板。” 纪砚清:“……” 有时候,她挺怀念城里相见不相识的冷漠氛围。 这个镇子太小了,走哪儿都是熟人。 “嗯。”纪砚清淡声道。 司机:“那就更不能收你钱了!忍冬店里的人就是咱镇自己人,咋方便咋来!” “快去找位置坐,马上走了!” 司机一句话堵死了纪砚清的路,她只能把钱放回去,扣了包往里走。 翟忍冬跟在后面。 “车辆马上启动,请大家扶……” 车内广播猝不及防在四周响起,纪砚清只来得及听到下一个“扶”字,身体就被强大的惯性带着往后倒。 她本能去抓椅背。 手触到之前,背上忽然一沉,有人隔着手套扶住了她。 是谁不言而喻。 纪砚清皱了一下眉。 某位老板这什么意思? 恪守底线的道德感作祟? 挺好。 怎么听她墙角的时候就突然没了? 纪砚清在心里冷哼一声,没等表现到脸上,背上的手就已经干脆地离开,人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径直让过她站的地方往后头——高个子抢眼,模样也出挑,单手扶着横杆扶手往里坐的时候低了点头,睫毛和目光便顺势一落,比窗外的雪还要冷还要淡。 挺拽。 纪砚清稳着身体往里走。 整个车上只剩翟忍冬旁边还有一个空位。 纪砚清不是别扭的人,有空位她就敢坐,再者,刚那几口咸粥吃得她不是很舒服,不想站着。 纪砚清走过来坐下。 座位就那么点大,两人的衣服不可避免地挨在一起。 纪砚清扫了眼,没动,靠着座位闭目养神。 ……根本养不了。 这里坑坑洼洼的路,司机深一脚浅一脚的刹车油门,纪砚清必须紧抿着嘴才能保证自己不吐出来,但不能保证顺利坚持到目的地。 公交的十公里,这台破破烂烂,疯狂颠簸的公交的十公里可能比她的命还要长。 纪砚清犹豫着要不要算了。 这么冷的天,河水肯定已经结冰了,哪儿来什么春天的奇迹。 这么一想,纪砚清立刻睁开眼睛,打算喊司机停车。 “……” 有人睡神附体了吧,这都能睡着? 纪砚清侧目看着一颠两颠,被颠到自己肩头,睡得无比踏实的翟忍冬,脸色不太好看。 几个小时前,她们才刚结过梁子,这位老板到底是怎么做到心无挂碍地扶她一把,再把她当枕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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