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怎晌午回来了?”云葳有些意外,忽闪着大眼睛懵懵的立在那儿。 “养好精神,陪你做戏,朕午后也不走了。”文昭呼噜着她脑袋上的揪揪,敛眸浅笑。 “那吃过午饭,臣要午睡。”云葳仰首说出了小心思,由着人揽着她往外走。 “让朕抱着睡。”文昭把人摁在椅子上,随手推了一碟剥好的红宝石般惹眼的石榴过去,“尝尝?” 云葳捏了一颗,浅笑道:“甜。” 说罢,她一颗颗没完没了的往嘴里送开来。 文昭无奈轻笑,一顿饭陪她吃了一个时辰,甚是后悔给人递这籽多的石榴。 午后倦怠,二人相拥好眠,醒来天都黑透了。 云葳扒开睡眼,低呼一声:“糟了!” 文昭被她吵醒,也猛然坐起身来,一脸严肃地揪着云葳下了床榻,拍着人的小脸嘱咐:“清醒清醒,去换衣服。” 云葳有些嫌弃地拍开她的手,嘟囔道:“醒了的。” 不多时,她换了身黑衣,疑惑道:“槐夏姐姐人呢?得走了。” “婢子在呢。”槐夏忽而从房梁上晃荡下来一只胳膊,把云葳吓了个好歹。 “愈发放肆!”文昭咬着牙嗔怪,这人来无影去无踪的,还上瘾了。 “陛下恕罪,那婢子先带云姑娘出宫去?”槐夏老老实实的落了下来,拉上了云葳汗涔涔的小手。 “嗯,小心些。”文昭目送着二人溜出了自己的宫苑,心口揣了一堆小兔子。 今夜中元,百姓祭祖,放过河灯后便早早回家,闭门不出。 世家大族会在门口长街摆放供案,宫中也满布经幡,小宫人都不会随意游走。 时近午夜,大兴宫毗邻掖庭的西侧宫苑处忽而传出一阵喧嚣吵嚷,惊动了大内值宿的禁军,须臾光景,便火把高举,乱成了一团。 “何人夜犯宫禁,喧哗吵嚷?”今夜大内当值的,正是右卫将军杜淮。 一群吓破了胆子的小婢女被手持火把的侍卫围成了一圈,个个面色惨白,惊魂未定。 “官爷,前头院子闹鬼了,有鬼火,还有人在哭,不…是有鬼在哭冤。” “是,婢子们都听到了,方才抬下去两个晕倒的,本在廊下值夜,说见到冤魂飘着了。” “胡言乱语,你们哪个看见了,鬼长什么样,这会儿怎没影了?”杜淮被这些说辞气得吹胡子瞪眼,转眸瞧着那处落锁的宫苑,吩咐下属: “去查,这曾是谁人居所,围起来搜。这些人,都押送殿前司候审。” “婢子看见了,不是胡言,真瞧见了。”一个胆小的宫女怕去牢狱,俯身哭着应承。 “看见了?哼,那鬼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杜淮被气笑了,虽说宫禁里常有些怪异的传闻,但声称亲眼见过鬼的,这怕是第一个。 “女,女的,两个,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吓得结巴:“白袍子很长,看不见腿,真是飘着的。边哭边喊冤,要索命。” “是,婢子也瞧见个影子。”人堆里有人附和:“披头散发瞧不见脸,袍子上有洞,像是…烧的。” “哭声阴森得很,婢子们都睡下,却被哭声惊醒,满屋子的姐妹都听见了……” 杜淮看着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丫头,一时有些呆愣,只得摆手道:“先带去殿前司录口供。”
第100章 迷局 “啊——!” 晨起薄雾初散, 宁府老门房张了个哈欠,自小屋中出来,打开府门,遣人洒扫。 门闩落下, 府门开启的刹那, 他发觉门口供桌上的吃食, 竟少了好些, 定睛一瞧,缺少的尽是些糕饼, 每个上面短了一口。 若是深夜有乞丐不避讳供鬼的习俗, 受饿吃两口也是情理之中,但放着肉和粮不吃,却在每个糖糕上咬一口, 怕不是乞丐的做派。 老头满面狐疑地转身往回走, 正打算去与宁烨说道一二, 哪知一回头,恰撞见朱漆褪色的府门上写着一行笔迹清秀的血字: 娘,给我报仇, 我好冷好饿,好冤枉! 老人家当即惊呼一声,一屁股瘫坐在门外的台阶处。 宁府上下无人不知,宁烨做得一手好点心,大姑娘冷漠不理人,但唯独钟意各色糖糕,夫人和二姑娘全靠送点心哄着人。 如此一来, 再看那供案上短了的糖糕,老人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不多时, 长街上来往的百姓就围着宁府门口议论开来,这等诡异的奇事,很勾人好奇。 人群里有人八卦:“这府上死了孩子?” “你不知道?宁家现在的家主有俩姑娘,都是原来相爷的孙女。哎呦呦,这两家也是邪门,老相爷一家子被杀,宁府没了个侯爷,那大姑娘也没了,听说就连宁夫人也伤重见不得人。” “对,北面那云阳侯府,就那匾额挂了几个月就摘了那个,就是这家大姑娘活着时住的地方。” “这人死了得有快一年了吧,说是天牢失火烧死的。” “嘿,你们有人听说嘛,昨晚西北头护城河边老槐树下,吓晕了个打更的,那什么云阳侯府,是不是在那?” “吓晕了?打更的怕啥啊,胆子都大得很。” “昨晚百鬼夜行,怕不是见了不该见的。” “这位仁兄说得不假,那府邸空着,就在那儿。紧邻官道的好地方啊,外头就是早点摊,但听说今早那小摊都没开,上朝的官老爷们饿肚子呢。” 得知消息的宁烨派了亲随副将出门来瞧,那人见到门上字迹,骤然蹙起眉头。 的确是云葳亲笔。 “散了,莫等人赶!”她瞥见门口围拢的人,赶忙出言将百姓遣散,又吩咐仆役道:“关门!” “且慢!”一匹快马载着一绯衣身影踏尘而来,扬声道:“奉圣谕,宣宁烨即刻入宫问话,烦劳通传你家夫人,随本官入宫。” 眼见萧妧亲来传旨,副将拱手一礼:“萧副指挥使,家主有伤在身,行动不便,末将这便去通传,劳您稍待。” 萧妧并未下马,驱散了围观的百姓,带殿前司的人候在府外,瞧见宁府门上的血书,不由得愁眉深锁。 半个时辰后,萧妧搀着走一步咳三咳的宁烨,缓步入得宣和殿。 杜淮和京兆尹也在,神色颇为复杂。 “臣…咳咳,参见陛下,臣来迟了,请陛下赐罪。”宁烨故作虚弱,俯身见礼的动作格外吃力。 “免礼,赐坐。”文昭容色肃然,待人落座,才幽幽道:“昨夜禁宫生了些许事端,今日找你查问些情况。” “臣定知无不言。”宁烨甚是谦恭。 “杜将军,你们问吧。”文昭靠着椅背,摆出了一副看戏的做派。 “是。”杜淮抱拳一礼,转身望着宁烨,正色询问: “夫人,昨晚数名宫人称一宫苑内闹鬼,有鸣冤叫屈的两女子哭声,那处本是昔日您长女随侍——桃枝的居所…” “咳咳咳…” 不待杜淮说完,宁烨忽而激起一阵猛烈的咳嗽,眸子里遍染悲戚,俯身跪地,话音哽咽: “陛下,臣教女无方,实乃罪过。但云葳意外葬身火海,已不在人世,陛下宽慈,亦未曾追罪。她生前蒙陛下照拂颇多,时常与臣提及,不知如何报您的大恩,桃枝亦老实规矩,怎敢以冤魂搅扰禁中安宁?” 一番哭诉过耳,杜淮张了张嘴,却也问不下去,见文昭不言语,只得抱拳致歉: “夫人节哀,昨夜事发蹊跷,末将只是陈说情况而已,并无声讨之意,望您海涵。” “既有伤,坐着回话就是。”文昭眼神示意秋宁将人扶起。 “谢陛下。”宁烨颇为虚弱,颤巍巍坐回去,只管捂帕轻咳。 京兆尹见杜淮蔫巴了,只得站出来,拱手道: “京兆府今晨接了武侯递送的案子,三更时分,一打更人吓晕在旧日云阳侯府外,这人醒来声称,在府墙内柳树梢上,见了一白衣…女鬼。臣派人往京郊墓地探查,云姑娘的尸首,不…不见了。” 宁烨眉心一紧,赶忙回应:“陛下容禀,臣知晓云葳当以庶人礼落葬,但宁家墓园是家墓,臣不忍小女伶仃长眠孤山,前些日子将她的墓迁出了京郊西山,归葬宁家了。臣未曾请旨,是臣疏忽。” “哦?你的家事罢了,无需请旨。”文昭悠然品着茶:“你们继续。” “陛下,臣方才在宁府外,瞧见府门处血书的笔迹,的确与云葳生前一般无二。”萧妧眸光一转,引出了新的话题。 “陛下,臣不信鬼神之说,孔圣人有言: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事出蹊跷,或有贼人作祟,借已故之人搬弄是非,装神弄鬼,理应彻查。”杜淮忖度须臾,抱拳提议。 “杜将军,宫禁异样与打更人出事皆是三更天,若您的推测属实,这贼人断无可能有分身的本事,或许不是一人作乱。”京兆尹眯着眸子附和。 “陛下,事涉禁中和京城,宁府外今晨百姓议论纷纷,此事理应彻查,于公平息百姓的谣言恐慌,维持宫禁安泰;于私,也给受惊的宁府一个交待。”萧妧正色做请。 文昭垂眸沉吟须臾,回应道:“理当如此,萧妧,你和杜淮清查宫中,京兆尹查宁府事和打更人一案,随时互通有无,回报进展。” “臣等领命。” “来人,送宁卿回府,赏红参两颗。”文昭起身,施施然踱步离了书阁,直奔内室。 一行人鱼贯而出,宣和殿内复又静谧,文昭挥手屏退了随侍。 内室里有两个憋笑艰难的小脑袋,忽闪着如出一辙的水汪汪的晶亮大眼,待到人走远,尽皆嗤笑出声。 文昭手握折扇,呼了云葳的脑门一下,余光扫过云瑶,嗔怪道:“她小,捡乐子便罢,你还笑!” 云葳揉着脑门,委屈道:“陛下何故恼了?事情如您所料,并无疏漏,该当欢喜才是。” “京郊墓地怎么回事?宁府墓园迁葬又是几时的事?” 文昭冷声追问:“你先前让朕放出内府库遭劫的消息,定会有人去查你和桃枝的坟墓,可你却自己动了墓园的饵料,难怪贼人不咬钩!” “咬钩了的。”云葳忽闪着大眼,得意嘀咕: “京兆尹若是今早当值时差人往京郊查探的话,一来一回得小两个时辰,他早早入宫来,怎会知晓?方才他说得恳切,定是早就探查过了,可不就是之前咬得钩?” “噢,原来如此。”云瑶给人帮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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