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十四年前宴秋走后,父母回来看到她眼睛瞎,对她仅有的那一点关心彻底消失。 小小的林晚晴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不喜欢她,为什么要骂她是个杂种,为什么在父亲说她长得不像自己时,母亲总是会心虚绕开话题? 在那段眼瞎的日子里,林晚晴知道她原来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是母亲和别的男人生的。 为了过好日子才隐瞒嫁给父亲。 没有人的卧室里,林晚晴瑟瑟发抖。 她用力抱紧宴秋的外套,狠狠呼吸上面沾有着的她的体温和味道。 秋秋…… 另外一边,宴秋抬起手机照亮闸门。 “没有欠费,没有跳闸,啧。” 她手拨动了两下,整个宅子依旧笼罩在一片黑暗里。 宴秋咬住手机,拖来一个凳子,把修理箱放在脚边。 “保险丝断了?”她心里喃喃一语,“保险丝是好的,关卡线没有问题,电表也没有坏……” 宴秋手里拿着一根电力笔,查看一番后眉头凝重。 她双腿疼痛难以继续维持踮着脚检查的动作,无力靠在黑暗中的软椅上。 “估计是线路烧坏了。” 她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后背的衣服已经潮透了,冰凉凉贴在身上。 宴秋忍着双腿的无力,紧紧皱着眉头排除故障原因。 弯下腰把工具一个个放进箱子里,在黑暗中摸索着墙壁弯腰放在橱柜中。 黑暗中的宅子像个张牙舞爪的怪兽,暗地里潜藏着心灵中的阴霾。 一向不喜欢宴秋的橘色大猫猫飞奔上楼,和林晚晴窝在一起。 一只兔子一只猫,互相抱着彼此。 随着午夜的来临,外面放鞭炮和烟花的人越来越少,最终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没有来电。”林晚晴抹去眼泪小声说,“是很严重的问题吗。” 宴秋把猜测的情况如实告知,落寞:“明天找人来修,别怕。” 都怪她,没有在年前让人好好检修一遍。 把强光手电关掉,林晚晴从后面抱住宴秋,两人躺在床上。 黑暗的房间里没有一点光源,黑暗本身像是活动的生物在不断扭曲变形侵蚀着人脆弱的神经。 无边的黑暗给人的灵魂刺痛的叮咬感。 “有你在我身边,我不怕。” 明明是怕极了。 林晚晴身体抖着无声哭,把宴秋抱得更紧,猫咪夹在两个人中间,像是一同睡觉的一家三口。 林晚晴正如十四年前的小瞎子,手抓住宴秋的袖口。 她贪婪地汲取宴秋身上的体温,“我不怕。” 宴秋又心疼又无奈,把她抱紧:“嗯,我们家甜甜最勇敢了。” 黑夜漫长又曲折,林晚晴原以为自己会失眠。 直到第一缕晨光从天际线上升起,林晚晴慢悠悠醒来。 “把口水擦干净。” 宴秋把被子往上拉一拉,“昨天晚上睡得不错。” 林晚晴以为宴秋说擦擦口水是开玩笑,她手指往嘴角抹了一下,再看一下宴秋月匈口的一片水渍。 咦惹。 林晚晴表情窘迫,“昨天晚上迷迷糊糊睡着了,都怪姐姐把我抱得太紧了,一点都不害怕。” 林晚晴愣愣地望着晨起的朝阳,站在窗口看到街道上不少人在放鞭炮。 嗖嗖嗖的鞭炮横冲直撞。 本以为如噩梦一样的,晚上就这样轻易过去了。 “我原以为甜甜会开着手电一晚上。” “总是要克服心理阴影,就像秋秋一定要去做手术。” 回想起昨天刚刚停电时,林晚晴手掌心里全是黏腻的汗水。 俞菲带着工人蹬蹬蹬跑上楼,“半个小时能修完,师傅说房子电路被外面的鞭炮给炸伤了,更换一下零件,问题不大。” 俞菲看着夫人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似的靠在老板的怀里。 一副你侬我侬甜掉牙的景象。 宴秋点头,“给电工师傅包个红包。” 大过年的来一趟不容易。 等维修结束已经快到中午。 大年三十走亲戚,宴秋在院子里支了一个小桌子,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围在她身边。 她的毛笔字写得很好,写对联,写福字,给小孩取名,给就业方向指导,很快获得了老姨被解放邻居的好感。 身长玉立的宴秋站在一个檀木桌子后面,手里拿着一支狼毫毛笔,她长发随便挽一个发髻低低扎在后脑上,随意用一根小竹子固定。 清冷优雅,远远看上去像一幅水墨画似的。 林晚晴和俞菲在不远处坐在台阶上嗑瓜子。 咔嚓咔嚓咔嚓。 俞菲:“夫人尝尝这个,今年公司新出的抹茶和爆米花味道的瓜子。” 林晚晴拿起一把,“味道不错,但我更喜欢焦糖的。” 俞菲:“听说公司新出了芥末口味的,我不是很能理解。” 林晚晴想起那个味道,皱着眉头,浑身打了一个颤。 就在两人嗑瓜子知识人群中,突然站出来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那姑娘怎么一直在看夫人,看上去年纪和夫人一般大。” 俞菲咔嚓咔嚓把瓜子皮吐在花盆里说话。 林晚晴打了她一巴掌,“这个花盆是你们老板亲自栽的,你小心被她看到。” 俞菲垮起一小批脸。 村子上的街坊邻居原先看宴秋不顺眼,觉得她配不上他们从小看到大的林晚晴,但当春联和福字拿在手上时,各个眉开眼笑。 用力拍着宴秋的肩膀说,年轻人一看就靠谱。 宴秋报以微笑。 在笼络人心方面,她一向做得不错。 俞菲把瓜子皮往花盆里吐,哭丧着脸, “老板诡计多端,活该她有老婆,为什么我没有老婆。” 林晚晴:“。”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眼看院子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那些老一辈的叔叔婶婶不好意思白拿宴秋的春联,纷纷把家里的水果和鸡鸭猪牛肉送来。 “晴晴,你不记得我了。” 林晚晴一回神,一个穿着白色呢子双排扣羊绒外套的女孩站在她面前, “我这些年一直盼着你回来,晴晴去大城市后,好像忘了我的存在。” 吕姹跟笑容很清浅,是男人女人都很喜欢的小家碧玉类型,从小生长在江南水乡的她,让她一颦一笑都增添了一些婉约,看人的眼神却有一些媚意。 女孩的声音轻轻柔柔,看林晚晴的眼神似乎在控诉。 俞菲:“?!” 她震惊地看着林晚晴,“夫人怎么背着老板……” 林晚晴:“我不是,我没有,我可以解释。” 俞菲显然不相信,抓了一把瓜子默默离开,给两个人制造出独处的空间。 该死的贴心。 临走之前,俞菲:“老板大约有半个小时会回来,夫人快一点。” 林晚晴在她眼里看到了鼓励的眼神。 俞菲嗑着瓜子,望着天空惆怅,“世界上有那么多漂亮妹妹,分给我一个,难道会世界毁灭吗。” 林晚晴:“。” 吕姹的样子像专门打扮过,手轻轻牵起林晚晴的手腕,“晴晴结婚了,上小学时,晴晴明明说会娶我。” 林晚晴记得她,从前她在林家过得不好,吕姹是唯一一个会和她在一起玩的人。 两个人上小学时是同班同学,总是以各种理由要求老师安排在同桌。 在母亲打骂她,把她赶出家门时,吕姹会偷偷邀请她来自己家住。 是林晚晴在樟城,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小时候的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林晚晴无名指上的硕大粉钻戒指,无声昭示着她已经成家了。 吕姹捂着嘴浅笑了一下,“恭喜你,看起来你的妻子很爱你,有很多钱,大约也有一个很好的学历,不像我从小学习不好,费尽全身力气,只能考上三本。” 吕姹牵着林晚晴的手远离人群,她回头看了一眼笑容完美的宴秋,忽然意识到了,两者之间相隔着一道鸿沟。 “我没有能力留在大城市,只能好好待在樟城,和父母一起做点小生意,勉强能够糊口。” “看到老街区的发展日益完善,我很开心,可一直都等不到你……” 少女之间的情谊美妙又浪漫,吕姹看林晚晴的眼眸中闪烁着星光,“我们晴晴已经出落得那么漂亮了,真好。” 面对童年好友的祝愿,林晚晴心里生起愧疚。 “我中午烤了一点小蛋糕,要来吃吗?” 林晚晴把手搭在吕姹的手腕上,后者笑容羞赧腼腆。 “我去你家吃蛋糕,你妻子会生气吗。” …… 宴秋写完最后一个春联,揉了揉发疼的手腕。 “林晚晴到哪里去了。” 她弯腰从地上拿起沉甸甸的瓜果蔬菜和肉类,找街坊邻居借了一个推车。 俞菲把瓜子皮往土里埋一埋,“夫人啊……夫人,有别的事情在忙。” 宴秋:“你脚在干什么。” 俞菲:“施肥。” 宴秋:“……” 俞菲拍拍手,弯腰和老板一起把东西收拾起来,光是牛肉就有三十来斤,更别提家养的猪肉,有足足半只多。 是个小时候一直照顾林晚晴的小卖部老爷爷送的。 宴秋望着白花花的猪肉,她用丝质手帕擦去手上的油腻, “你让人把这些冷冻送回公司,年后在食堂消耗掉。” 俞菲点头说好,自动忽略了老板问夫人下落的话题。 宴秋淡淡看了她一眼,“林晚晴在哪里,她刚刚和你在一起嗑瓜子。” 俞菲的目光游离,支支吾吾,“夫人总有自己的社交,老板管得太严不合适。” 宴秋表情古怪,寻常时候秘书不会这般和她说话。 俞菲心想夫人和那个小姑娘大约到秘密角落叙旧,小朋友的感情来得浓烈又单纯,想来不会出问题。 宴秋收拾东西回到宅子,她的腿脚无法长时间走路,最后不得已坐在轮椅上。
158 首页 上一页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