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吵吵嚷嚷的, 还夹着东西摔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 明天大家都要回家,收拾东西不免声音有些大。 陈小溪的室友刚洗完漱回来, 见她醒了, 打趣道:“呦, 小溪醒啦。” 陈小溪闷闷地“嗯”了声, 对方多打量了她几眼, 忽然笑了声:“……怎么,头疼?昨晚为了拜师,磕头磕得太用力了?” 磕头…… 磕头?! 陈小溪猛得睁大眼,整个人都清醒了, 昨晚发生的一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从脖子到脸瞬间涨得通红,仿佛一只被煮熟了螃蟹,和昨晚喝醉时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她……她怎么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事!虽然她的确很崇拜星眠姐,选择作为一个橄榄球球员也和对方有关, 但她也不想像个傻子一样,大庭广众给翟星眠磕头啊! 呜呜呜星眠姐会不会觉得她太蠢, 不想和她玩了。 陈小溪生无可恋地瘫坐在床上, 头顶还有根呆毛伫立在那里。 “小溪, 小溪?” 陈小溪猛得回神:“啊?” 室友喃声道:“不会真把头磕傻了吧……” 说着,作势要爬上床,摸摸陈小溪的额头。 陈小溪被她逗得悲愤交加,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打掉她的手臂:“滚滚滚!” “别以为我喝醉了就想不起来,昨天你也一直在哄骗我去拜星眠姐为师!” 室友一听,顿时换了副嬉皮笑脸的表情:“这怎么能叫哄骗呢,顶多算是怂恿。”陈小溪气得随手抓起靠枕,朝她室友扔过去。 作为职业橄榄球球员,室友接起球来稳得一匹,左手右手各接了两个,跨下还夹了一个,眼看陈小溪要把枕头也丢下来,室友忙把靠枕扔到她的位置上,一溜烟就跑出了寝室,枕头砸了个空。 过了两三秒,又探出脑袋,笑嘻嘻道:“小溪,别赖床了,你师父这个时间晨练应该都结束一半了。” 陈小溪深吸一口气,露出职业假笑,张开嘴,一个“滚”字即将成型,室友见势不妙,撒腿就跑,门“咚”地一声关上。 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寝室霎时变得安静起来,只依稀听见门后走廊里队友们的走路声和打闹声。 陈小溪呆坐了一会儿,羞愤欲绝,低头锤床:“……啊啊啊!” 恨不得换个星球生活。 但既然该磕的头都磕了,该换的称呼也换了,陈小溪除了刚见到翟星眠时觉得不自在,见翟星眠和平时一般无二,便也松了口气,寻找机会大着胆子,喊了句师父。 虽是酒醉之言,但陈小溪却也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地崇拜着翟星眠。这几个月以来,翟星眠教了她很多东西,陈小溪其实心里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碍于胆子小,只敢在脑子里想想。 今早清醒后,陈小溪还挺想给自己今天加一道肉菜的。 见少女眼睛亮晶晶地瞧着自己,翟星眠有些惊讶,她一边继续练背,调整呼吸,一边问:“酒不是都醒了么?” 陈小溪认真道:“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师父您不能不要我。” 翟星眠觉得好笑,她这是被赖上了? 见她不说话,陈小溪继续表明心迹:“其实在我心里星眠姐你早就是我师父了,从入队以来就一直在教我战术运用,之前亚洲杯,还有人说我有几分你的影子……我从十二岁就开始喜欢你,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崇拜你!” 她话说得真诚,翟星眠也有些犹豫,但一想到突然多个这么大的徒弟,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一组动作做完,翟星眠一边思索,一边弯腰,准备给自己加点重量。 陈小溪人机灵,十分有眼力价,连忙上前帮忙:“我来!” 翟星眠争不过她,便坐在那里,扶着腿看陈小溪忙活,她斟酌着语句:“……其实你不用这样,只要我在这队里一天,我就不会藏私。” “可是我还是想拜你为师。”陈小溪抬头,眼神满是坚定。 其实对于收陈小溪为徒,翟星眠并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陈小溪接着又说了许多,见她如此坚决,翟星眠也有所动摇。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唐雨,想起她的承诺。 陈小溪还在眉飞色舞地推销自己,翟星眠眼里流转笑意,轻吁了口气:“好,我答应了。” “你先别急着拒——” “哈?” 一切戛然而止,陈小溪张了张口,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答应啦!”她眼里爆发巨大的惊喜。 “嗯。” “你答应啦!” 翟星眠不厌其烦地回答:“嗯。” “哈哈哈,星眠姐答应喽。”陈小溪快乐得像是个傻子,在健身房里乱窜,看见个人便要重复一遍:“星眠姐答应收我为徒了!” 翟星眠只是叹了口气,拿她没办法,转头继续练背。 既然答应了陈小溪,翟星眠便不会反悔,战术会议时,翟星眠给她讲解得比平时用心不少。陈小溪是个聪明孩子,看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时,翟星眠心里也有股初为人师的满足感。 下午五点钟,张教练吹了声哨,所有人集合,张教练宣布春节安排,假期年三十开始,一直放到大年初八。 人群中一阵躁动,他们有一段时间没回过家,个个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交头接耳,讨论这几天要干什么。 翟星眠穿着橄榄球球衣,双手背在身后,唇角也不由扬起小弧。江栖辞明天也开始放假,一想到她们可以一直待在一起,翟星眠就有些期待。 晚上,翟星眠上了车,轻车熟路地开启去江栖辞家的导航,从上次遇见卡尔开始,翟星眠就只回家拿过一次换洗的衣服,两个人几乎日日在一起,和同居也没什么区别。 今天江栖辞要加班,中午的时候给翟星眠留言,让她不必去接她,晚饭也不必等她。 翟星眠先领着哈喽出去玩了会儿,现在天冷,街上没多少人,整个小区都静悄悄的,高楼里灯盏次第亮起,翟星眠感受刺骨的寒风,打了个哆嗦,抬头数着楼层看眼楼上,灯还是没亮。 翟星眠怔了怔,顿时放慢脚步,觉得意兴阑珊,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回家之后,翟星眠先给哈喽清理一番,看着空荡荡的家,一时犯懒,想着先在沙发休息一下,过会儿再起来给自己做个饭。 可是一躺就不想再动弹,翟星眠懒散地仰在沙发上,只随便吃了几块茶几上的饼干,就再没了胃口。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时不时看看时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翟星眠的眼皮也愈发沉重。 江栖辞什么时候回来呀…… 她打着哈欠,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她想等江栖辞回家,就像小时候奶奶等爷爷。想在听见车子的声音后给江栖辞开门,想在江栖辞回家的第一时间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我好想你。 可是不知不觉,翟星眠的眼皮逐渐耷拉下去,上睫毛挨到下睫毛的瞬间,便失去意识,手机也自然掉落到沙发上。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还在心里反复默念着一个名字,江栖辞…… 年前事情堆积到一起,又提前放了几天假,江栖辞不得不加班加点到晚上。事情处理完,她像往年一样,穿过落幕的城市开车回家。 似乎她习惯了面对一片黑寂,在楼下看见自家楼层泄露出的熹微灯光后,明明她早已知晓翟星眠会在她的家里等她,可是这一刹,心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下,一股暖流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在身体里疯狂激荡。 新的一年,她不再是一个人,不用再独自一人面对惨白的墙壁,一个人看翟星眠曾经的比赛视频一遍又一遍,她好像有了……一个家。 江栖辞瞳眸晃荡,突然好想狠狠拥抱翟星眠,将她嵌入身体里,埋入骨髓中。 江栖辞的脚步逐渐加快,到后头几乎奔跑起来,高跟鞋“嗒嗒”敲在地上,在静谧的夜里似有回音。 她的手指纷飞,输入密码,门弹开的那刹,心跳凝滞了瞬。 门里的世界和外面似乎截然不同,她背对走廊昏黄灯光站着,怔怔地看着眼前场景,胸腔略微剧烈地起伏着,轻喘着气。她的狗在门口摇尾巴迎接她,而她爱的那个人躺在沙发上,伴着电视催眠的声音,睡梦安稳香甜。 似乎所有纷争喧闹都被这道门隔开,连时间的流速都放缓,江栖辞一整天的负面情绪瞬间被抹平,眉目放松下来,整个人变得平和宁静,这是……她的家。 江栖辞不愿意打破这温馨场景,她只想安安静静的,洗个澡,然后钻进翟星眠的怀里,和她一同入睡。 只是她没有发现,她关上门的刹那,翟星眠的眉梢微皱了下,只一瞬,又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等翟星眠再醒来时,已经不知道是几点,家里昏昏暗暗的,电视还在播放无聊的电视剧,浴室里似乎传来些微声响,哗哗啦啦的水声渐渐平歇,还隐隐约约能看见门缝橘黄的灯光。 翟星眠将眼睛打开一条缝,只看见一双白皙长腿向她款步走来,哈喽甩着大尾巴,屁颠屁颠地跟着。 翟星眠睡得久,脑子还懵,这时处在睡梦与清醒的交界处,眼睛还闭着,却能感知到外界的情况。 是栖辞回来了么?她想。 来人逐渐靠近,坐在沙发前,看了她好一会儿,唇角倾泻出一声轻笑,才轻掀开翟星眠毯子的一角。 一只腿刚钻进去,翟星眠艰难地睁眼:“嗯?栖辞?” 江栖辞动作一顿,应道:“嗯。” 翟星眠下意识往里面挪了几寸,脑子里忽然闪现个想法,女朋友今天似乎格外温柔,声音好宠。 江栖辞侧身躺下,搂她腰,问:“我吵醒你了么?” “没。”翟星眠自然地抱住她,掖了掖毯子,将她们两人像是蚕蛹一样裹成一团。 翟星眠还未完全清醒,闭着眼问:“回来了怎么不叫我。” 声音还带着些微鼻音,听起来有些软糯,和平日里的她不大一样,让江栖辞的心几乎软成一滩水。 她们离得很近,鼻息交织,江栖辞甚至可以看清翟星眠脸上的细小绒毛,鼻梁高挺,眼窝深邃,连睫毛也长到令人嫉妒。 真漂亮。 江栖辞在心里想,眼如温吞春水,是她的。 她抬起手,指尖在翟星眠的脸颊上,鼻子上滑过……翟星眠被她弄得有些痒,捉住她的手指,喃声道:“别闹。” 嗓音慵懒又带着媚,江栖辞的心重重一跳,喉头缩紧,脑海中瞬间闪现翟星眠为数不多居于下方的诱惑模样,手指微微缩紧,产生某种冲动。 只一瞬,便被江栖辞压在心底,看样子她好累了,来日方长吧。 她眼底暗色一闪而过,又恢复往日清明深情,她保持刚才的姿势,嘴角轻轻翘起,嗓音仿佛涓涓细流般轻缓绵稠:“……看你睡得这么熟,不想吵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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