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千的心被揪起来:“我——” 正待她要解释时,岚太后瞥了一样彰政,诘责道: “皇上莫不是不了解这少年天性?认识个好友转眼就忘又不是什么稀奇事。皇上还要逼问个孩子不成?!” “……是。太后有理。” 彰政历来软弱可欺,他自知理亏,也不敢顶撞太后,只得坐回原位。 岚太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哀家倒是觉得萧家这两个孩子可人。不过嘛——”她话锋一转,说道,“少年就是少年,还是不怎么摸不清皇上喜恶呢。” 萧景千脸色一阴,眸中似有寒星闪烁。 在她的眼里,只见得这较之蝇趋蚁附,趋势利之场者甚多。 当年花无道一语冲撞彰政,被张禾进了谗言,落得一个扰乱军心莫须有的罪名,原来都是真的吗? 这宫中之道确实如花颜所言一般崎岖么?连她都是撼树、朝生暮死的蜉蝣。所以到头来,还是要自己上刀山、下火海来去救吗?也是,这朝廷沉浮,又岂是她能控制得了的。 天色微微黯淡,萧景千轻扬衣袖,她微微昂首,遗憾万分地回答道: “民女别无所愿。且先告退。” “小白!” 萧棠睚眦欲裂,向彰政与岚太后行礼,匆匆地追了上去。 众人一片哗然。
第11章 忆往昔 萧棠满心惆怅,等到追到王宫大门,他向着朝着远方肆意奔跑的背影,大吼道: “小白!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萧景千不答,固执地向远处跑去。 “萧景千!”萧棠喘息片刻,眼中有一丝悲意流淌而过,他温柔道,“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哥哥,就听我再说几句。好吗,小白?” 闻言,萧景千停住脚步。 萧棠举起铁木弓,远远地问道:“你知道接过铁木弓意味着什么吗?” 萧景千转过身,茫然地摇摇头。 “接过了弓就是要承担起当将军的大任,你难道真的要和那群匈奴打上一仗吗?” “我可以。”萧景千执拗道。 萧棠皱起眉来,喟叹一声回答道:“逞强称能平时可以,可是打仗可不是儿戏。首先小白你说说看你能打得过我吗?” 萧景千二话没说,使用了十全十的力气,一拳向萧棠胸口打去—— “真是自不量力啊。”萧棠苦笑一声,布满细茧的手掌轻而易举地接过萧景千的一拳。 是啊,她也就会那些三脚猫的功夫了,真正的武学她是一点都参不透。 “……”萧景千颓败地低下头,泪水夺眶而出。 这样看来,他还怎么去救下花颜。 萧棠避开哭泣的萧景千,这一次他不打算再去安慰她,于是心狠道: “你连我都打不过,何谈成为号令三军的大将军?” 萧棠可以对萧景千仁慈,但是贼人不会宽容属于大雁城的每一个子民,哪怕是萧景千对于贼人来说,大雁城的每一个人都是他们的宿敌。对于即将成为将军的人仁慈,就是对未来的贼人的放任无度。 景千……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得呢? …… 忽然一个小厮单膝跪地,将一封信交于萧棠手中,萧棠怔愣一番,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世子爷,漠北有家书一封,请您查阅。” “家书?”萧棠疑惑的接过信。 怎么漠北突然传了家书?老爹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着急的写家书了? 那小厮作了一个揖,接话道:“听说是急信,一定要世子爷亲启。” 萧景千也疑惑的抬起头来:“是爹?” 萧棠将那信撕开,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一时心猿意马,待他读过信上的几行,脸色愈加煞白。 萧景千察觉到了异样,从悲恸的神情中抽出神来,急忙问道:“怎么了?信上到底说了什么?” “哥,你说呀!” 发觉萧棠没有说话,表情愈加狰狞,萧景千更为紧张了一些。 萧棠放下信件,犹如芒刺在背,一种不可言说之感压抑在萧棠心口,他声音颤抖的说: “萧景千,爹那边出事了。” 萧景千猛地站起身来:“什么出事了?!你说爹……怎么了?” 萧景千的头轰隆轰隆的响,宛如惊雷劈过。 萧棠将脸沉了一沉,压抑心中的悲伤,一字一顿道: “爹那边,漠北守不住了啊……小白……” 是夜,放下书信的萧棠欲言又止。 萧景千拉住萧棠的衣领猛烈摇晃着,悲怮道:“什么叫作……爹守不住了?老棠你倒是说啊!” 萧棠欸叹一声,只得诚恳应道:“信上说,爹与女真葛勒王大战三日,双方受了重伤,兵力损伤大半,现在还在暂时休战。要我回去接手,但是你必须留在这里。” “可你是大将军那边的人又不可能放你回去,你怎么可能回漠北找爹?这可是犯了大忌。”萧景千紧皱眉头,再次想到张禾的那副丑恶的嘴脸,便知道自己未来在宫中寄人篱下的日子当真是不好过了。 萧棠思忖片刻,转身看向萧景千,眼中仿佛有温意流转: “又或者,小白你想要成为大雁城第一位女将军吗?” 如今若要得全身计,要可能的保得萧家最后一条血脉,就只能让萧景千凭自己的名义成为大将军旗下一将,而让自己保全漠北大营。 只此一计。 宫中尔虞我诈,臣子大多与萧家对立而行。景千在宫中定如盲人夤夜的兽林中秉烛行,万不可待在宫中。但如果有徐大将军的庇佑,情况或许会好上很多。 沙场铁甲如林,刀剑喑哑,血与杀戮是充斥着整个战场的,如果一个将军想要名垂青史,就必须好好的率领三军,不得有半点闪失,一旦有半点闪失,赔上的就可能就是一整个大雁城。战事并非儿戏。 萧景千她一女子……未来能经受得了吗? 萧棠言罢,只听得墙角“窸窸窣窣”的声音,萧景千松开紧抓萧棠衣领的手,警觉的转过头去: “是谁?给我出来!” 正待墙角之人要抬脚落荒而逃时,萧景千疾速抓住对方的衣袍帽领: “你是何人?你为什么要偷听?” 窃听之人手中的走马灯滚落在地,焰苗刹那升高,突然燃起灯纸,将其烧为漆黑的灰烬,发出呛鼻的气味,温和的火光照亮一小方天地。 出乎萧景千的意料,对面玄色帽领滑落,烛火辉映下,露出一个姣好的容颜,那穿着夜行衣宫娥理了理褶皱的衣袖,躬身跪拜道: “回萧千金,我……我叫纪燕然。” 纪燕然?萧景千觉得闻所未闻,应该是个陌生的名字。 萧景千看向燃烧的走马灯,欠下—身去捏起一片未燃尽的碎片,而碎片一经手轻捻,顷刻变成齑粉。 ——是蚕丝。 蚕丝灯只有王室方可使用,那这个名叫“纪燕然”的女子恐怕不是平常的宫人,这种人恐怕还可能有些棘手。 不对,什么宫人会穿着夜行衣穿梭宫中,其中定然有隐情。 萧景千眉头紧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弓箭抵在纪燕然下颌上,眉目间尽是凛冽: “你受谁指使?你又是哪边的人?你既然认识我,那么你也肯定参加秋围了。识相便如实招来,否则你跑再远,我也伤得到你。” 伏在地上的纪燕然对上萧景千的眼神,有恃无恐地轻笑一声: “回萧千金,燕然是岚太后手下的人呢。” 萧景千厉声道:“太后的人?你这么说,是怕我杀了你?” “我是太后的人又如何,还不是杀君剐任由天命?就像是连萧千金也可以威胁我一样,”纪燕然将笑容一敛,不由得苦笑一声,“我是草芥之命,犹如蜉蝣朝生暮死,我又是苟且偷生之人,为何不怕?” “那你为何笑的如此猖獗?”萧景千又靠近一步,“那如果我要问你宫中的事,你会不会缄口不言?” 纪燕然抬眸对上萧景千的眼,眯起双眸,语气间多添了几分戏谑之味,她诚恳回道:“当然不会。只要为了让我保命,我知道什么都可以说,宫中人难道不都是如此吗?是吧,萧千金。” 原来是墙头草两边倒。 萧景千颔首:既然什么都肯说,那么有些事情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好,”萧景千将□□收在身后,往后退了三步,“你可知前几日之前大雁城发生了什么,二王爷那边为什么要抓着花颜不放?” 纪燕然将脸一沉:“具体我也不知。但我知道一个几年前的故事,这个故事有关于花家与彰家的恩怨。不知萧千金要不要去听?” 那是必然。 萧景千颔首。 纪燕然喃喃着:“在大雁城你救下花颜轰动京城之前,这股暗流其实就早已经席卷而来了——” 传言,当年花无道及其幕僚力劝岚太后让彰政退位,岚太后怎么会理会这种无名虫豸之言,随意扣个罪名,将同样劝说的臣子一其打入牢狱。直到后来名不经传的青年顾盼携圣旨与碎玉归来,改“顾”姓为“彰”,同时还在途中还救下一个孩子——花颜,据说花颜还是从公主府跑出来的。 而相传花颜并非长公主所生。 而彰政带花颜回京城的那日,恰好也是年仅九岁的萧棠带萧景千去大雁城的那天,也恰好是身困敌营的小叶娘子涉险从彰忆月手中拿出先皇圣旨,再由萧越泽交付给彰盼的那天。听闻叶小娘子也死在了转交圣旨的那天夜里。 岚太后设下天罗地网,彰盼千防万防却还是在勒马之时摔下山崖,倒在血泊之中的彰盼不自觉的护住了花颜。 彰盼费力喘了一口粗气,看着衣衫褴褛的花颜缓缓摇头,兀自说道: “若是……若他还在,大抵是小你一两岁吧,可惜了,我见不到他了。” 几岁的孩子哪见过这种场面? 花颜愣愣地站在原地,惊恐的看着血泊中的彰盼,一时间怔愣着看着那殷红的血迹不知所措:“盼叔。佑安怕……” “好孩子啊,不怕。可怜了你这苦命。谁让你是大雁城的巫祝神女,未来也要好好保全自己,莫要辜负了盼叔的救命之恩。” 彰盼仰望茫茫青天,苦笑着吟诵道:“谁知南楚仍穷巷,骨像何妨自应图……她起的好名字,我现在才解……才解其中之意。” 彰盼看着悬崖上将来的千军万马,悲慨摇了摇头,对茫然不知的花颜道: “我命数已尽,剩下的就只能你去做了。离这里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花颜拱手致谢后没有挽留,径直朝着远方奔赴。 她仿佛知道,不跑就会有人来杀她,她只能一味的到处逃亡。 …… 不提面相,要论年龄的话,其实花颜与萧景千相差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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