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全是过往而已。”彰政摇摇头。 想起往事,彰政扶住萧棠的肩膀,不由得喟叹一声: “前几日的殿试少将军射石饮羽,连明光都连连抚掌惊叹,可见其武艺卓群。真乃后生可畏啊。” 明光嘴角牵出一点弧度,赞叹道:“臣那日若是不稍加留心,也许就要败在小世子的手下了。” 萧棠拱手,毕恭毕敬道:“不敢不敢,承让。” 彰政面上笑意更显然:“诶,小棠何必过谦。本是一场秋围而已,你这么一说,这气氛可就是冷清了。” 此言一出,萧棠不寒而栗:“臣惶恐。” 老榕树拔地参天,蝉声躁耳。树下乘凉的彰政眉目舒展,将那铁木弓交付萧棠手中:“那就罚你先为全场助兴,可好?” 这把铁木弯弓,都是历任大雁城的君王亲手交给赤血忠心的将军的。凡是触过这古老弯弓的儿郎,全都成为戎马一生、南征北战无往不利的大将。 他们无不在青史留名。 他们生于沙场,也将魂归于沙场。 弯弓所托,此意之重,如此厚望,他又怎不能起敬畏之心? 毕竟,那也是父亲曾经亲手接过的。 萧棠拱手,单手接过沉重的铁木弓,笑道:“在下不胜荣幸。” 骑射对于漠北的人来说乃是一大强项,外族羡煞而不可及之。 明光看着萧棠向远方离去的身影,爽朗一笑:“这样就对了,萧家的少年都该这样的豪气。” 三只箭搭在弦上,萧棠翻身跃上青鬃马,气势犹如烈日骄阳,马蹄踏过秋围场,一时间尘土飞扬。 缭绕烟雾之中,他引得拉弓如满月,三道箭矢如光破空,竟是箭箭都与那那靶心不差毫厘。每一箭都引得无数千金小姐的连连惊叹。 “世子!” “萧小公子真乃我大雁城的血性男儿啊!” …… “这算什么?我也可以!” 在许多人的欢呼雀跃中,萧景千的一语从万千赞许中显得格外突兀。
第10章 狮子骢 此言一出,全场缄默,连萧棠也是为之一怔。 顺着人群望去,萧景千正泰然自若地走上高台去,眼中是独有的桀骜少年气,像是穿越腾格里【1】的羽翼方才丰满的雄鹰,带有征服一切的戾气与翱翔天际的欲望。 她足够狂妄。 树下阴翳中,给彰政打扇的张禾计上心来。 看着马厩中的狮子骢,萧棠的心狠狠揪着。 众所周知,彰政天性|爱马,西域那边进贡的狮子骢又很难驯服,而且性格顽劣,宫内名扬远外的驯马师都无法驯服,令彰政很是头疼。让萧景千来驯服岂不是性命都极有可能有虞?虽说萧景千从草原而来,但好歹身子骨弱,身上又带伤。萧棠丢了面子没什么,若是萧景千有了什么三长两短…… “小白!你又要做什么?!”萧棠竖起眉,如同遭遇雷轰电掣般的呆坐在原地。 在圣上面前班门弄斧,若是成功了还好,若是失败了岂不是打扫圣上的兴致。 萧景千转过头淡然回应:“老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我们萧家丢脸的。” 她一定要胜!只要她在秋围中出彩,她大可以给那自命清高的张禾一个响亮的耳光,也可以借此央求圣上来救花颜! 少年的心事便是如此简单,从不考虑后果。 “我不是那个意思,”萧棠蹙眉,还是蛮不放心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对萧景千低声耳语道,“有些事情现在不当讲,我以后再告——” 此时若是不劝住萧景千,这萧家的面子可就被张禾彻底拉到最底下了,而且他们若是刁难萧景千……萧棠越想越后怕。 待张禾与彰政论述片刻,彰政脸色由阴转晴,会心一笑,挥挥手命张禾退下,转而说道: “朕认为张禾所言在理,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嘛。凡是豪杰的不分男女老幼,要谨遵先王之言广纳贤才,小世子难道还想抢妹妹的风头?” “回陛下,臣并非此意。”萧棠惶恐答道。 “张禾……”萧棠握紧拳头,头深深埋下,用余光乜斜一眼张禾,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 而张禾这一反常举动也使得萧景千猝不及防。 张禾此行何意?掌掴又给枣尝吗? 萧景千当然看不出这里的风起云涌,天真地拉着萧棠:“既然皇帝殿下都这么说了,那我要不要展示一下?兄长不是说我很会展现三脚猫功夫吗?” 有些词语不会就不要说了呀!萧棠欲哭无泪。 坐在皇帝身旁的皇后听到这一席话,用团扇遮住自己的笑颜:“小世女好生有趣,本宫在宫里见惯了习文习女红的女子,习武的女子真是少之又少,难得圣上今日有雅兴,萧小世子何不给她一个展示的机会?” 萧棠无法,只得作罢。 彰政将袖袍一挥,很是欣悦:“张禾,去给萧千金备马!” “嗻——”张禾微微福身,缓缓退下台去,一双鼠目瞥过萧棠,满是得意之色。 这回要给他们萧家来个下马威,否则以后这姓萧棠的小子拿了兵符还不骑到自己头上来了? “我需要一个频婆果和一条抹额。”萧景千蹦跳着走向狮子骢,萧棠暗暗捏了一把汗。 宫人应道:“是。” 萧景千熟练地翻身跃上马,鲜红的抹额蒙住了双眸,一手轻颠宫人锦盘中的频婆果,两条艳红的丝带随风轻轻飘扬。 狮子骢先是亢奋地尥起前蹄,几乎要将萧景千甩下,正在危急关头,萧景千紧紧握住缰绳,等到狮子骢在马场上飞速驰骋的时候,萧景千才开始挥起鞭绳,把握分寸地抽在狮子骢的身上。 “烈马并非硬碰硬可以驯服的,想驯服烈马,你就要让它试图回到最熟悉的地方。”她依稀记得她爹曾亲口说的。 牢记老爹的教诲,萧景千开始腾出手抚摸狮子骢的头,旋即思考如何让狮子骢“回到最熟悉的地方”。 想到宫人闲谈,说此马是西域进贡而来。既然是回到最熟悉的地方,也就是回到西域的草原,那不正是漠北的草原吗? 萧景千恍然大悟,于是闭上眼开始哼唱起他兄长之前唱的旋律。 “景千!!”萧棠睚眦欲裂。 听到萧景千开始哼唱大漠的歌谣,他一时间不知道萧景千这是要闹哪样。 萧景千执拗而极力地拉起铁木弓,满额尽是虚汗,足下战栗。竟已是强弓弩末之态。萧棠方要站起身来,被一旁的明光按下手去。 她要去漠北。 她要亲自救下花颜。 她要成为像和爹一样的漠北大将。 …… “明楼主,舍妹她的伤尚——”萧棠急切道。 “萧世子为景千的兄长,她想去自是有她的目的。你怎么知道景千的潜力有多深?你又怎知她是否是大雁城这百年来第一的巾帼豪杰?” 萧棠抿抿嘴,在原位如坐针毡,他紧紧盯着萧景千缚步缠绕的小腿,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殷出一点艳红,旋即也不再作声。 可千万不要逞能啊,景千…… 命最重要。 随着萧景千熟练挥起鞭绳,落下“驾”的一声后,岚太后从屏风后走出,端坐在彰政身旁。 “太后。”彰政恭敬道。 岚太后套着金甲的手指有一下无一下的敲打着桌案,浊黄的眼转向萧棠,说道: “哀家倒是认为明卿所言极是。这铁木弓足有一钧重,若是托起也必然费力,世子还是不要吝啬萧千金的锋芒,放手让她去做便是,我皇儿又不会为难她一小姑娘的。” 遥想十年前,彰政孤身一人踏出一条血路,岚太后的手下亡魂无数,使得年少的彰政一伸手便成功摸到那皇位的宝座。如此太平盛世,背后不知是如何的腥风血雨,岚太后的能力不容小觑,还是小心为上。 “……是。”萧棠无法,只得应此一声。 心中有鸿鹄愿,便去执金鞭,去跃青骢马,去往那无垠的漠北。花颜的话,萧景千可是完完全全的记得的。 终有一天,她会可以像父兄一般,成为萧家的骄傲。她也可以提起方天画戟,跨上黑脊的快马,驰骋于疆场之上,唱出最古老的漠北战歌。 感觉到胯|下的狮子骢渐渐趋于平静,她用尽全身气力,向远处抛出频婆果。 萧景千一手将额带往下一拉,遮住了自己的双眸,一手挥鞭御马,红色的发带随风猎猎飘扬。在场所有人无不屏住呼吸,只见那只铁木弓对准空中,三根连续的箭矢划破天空—— 三发箭均是击中。 大杀风尘! 萧景千摘下抹额,缓缓呼出一口气。全场不由得欢呼雀跃,众人簇拥策马归来的萧景千。 日头正毒,萧景千拂去额头上的汗滴,她熟练翻身下马,捶了捶抽筋的小腿,没有理会其他宫人的赞叹。萧棠缓缓舒了口气。 明光赞许的颔首:“真是史无前例啊!” 见到此情此景的彰政走到萧景千面前:“朕今日心情大好,萧千金可有什么心愿告于朕有没有相中哪家是公子,或是赏些金银细软?” 正是现在! 萧景千跪拜在地,一字一顿道:“温饱思淫—欲,景千不要细软;蓝颜非同心,景千不要公子,但民女唯有一事相求。” 此语一出,众人均是屏住呼吸。萧景千单膝跪下,将双手举过头顶,眼里是浩瀚星河,耳畔回响那日与花颜的话语。 “用兵权重者骁勇善战,可护小郡主一生无虞。她一生颠沛,若是不寻得个好归处怎么能行。” 若不是遇见花颜,萧景千一贯的恣睢无拘又怎么会被尽数揉碎,成早春初融的细冰。花颜是这混沌世界的一道通明,同于她心中向往的漠北。 场中风声瑟瑟,萧景千不顾额前凌乱的发丝,郑重其事地说道:“民女只有一事相求,”她抬起头来,眸中满是坚毅,“皇上……可否救救被歹人俘获的佑安郡主?” 彰政听罢皱了皱眉,一只略显臃肿的手托住下颌,好像逃避一般的转身而去: “佑安?容朕想想。” “佑安郡主,是长公主和花无道之女花颜。”萧景千补充道。 “原来皇妹的孩子啊……”彰政思忖起来。 正当萧景千心觉大事将成时,彰政回绝道: “自打花无道入囚、皇妹便落病多年,朕便将佑安郡主托付其他人抚养,你又是怎么认识她的呢?” 花无道入过囚?!萧景千震惊的睁大眼睛。 那花颜这么多年岂不是…… 在场都是二王爷的人,自己即便说出此事缘由也只能落的只得龙颜不悦的下场。萧景千欲言又止。 萧景千低下头,嗫了嗫,还是因为心事把事实一概隐瞒: “我……偶然。” “偶然?”彰政冷笑一声,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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