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哈哈。” “你到底在笑什么?!你要是再笑,我可就不救你回去了啊。” 纪燕然双手枕着颈部,百无聊赖地说道:“进了这千人斩生不如死,所以死了也好,不是吗?” 曲有意也不去理她:“你可真是疯了。” …… 当然是疯了。 如果纪燕然没有疯,她哪肯待在这种茹毛饮血的地方?她怎么可能以瘦弱之手拿起千钧重的刀?她怎么可能因为曲父的一句话,在千人斩那种如同无间地狱的地方,苦苦找了十年? 她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曲有意的,但她知道自己喜欢曲有意的理由很简单,从曲有意每次经过自己的熟梨糕摊和自己谈论时候,她就有倾慕之心了。 如果本来知道不可能遇见曲有意的纪燕然没疯,她又拿什么苦苦追寻曲有意? “傻瓜!都说了你要是杀了彰无咎你就没办法活下去了,我可不就为你排忧解难吗?没想到你的速度这么快啊。”纪燕然提高了音量。 当时外界喧闹,曲有意也没有听见,纪燕然嘀咕了一声: “在遇见你之前,其实我早就不想活了。这么多年让我活下去的信念,可不就是你吗?” 鲜血从纪燕然的嘴角涓涓冒出,她强撑着一口气,不断地朝着曲有意伸出手,像是在拉自己的救命稻草,纪燕然气若游丝地说道: “曲有意……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很久了……阿玉我找了你很久,找了曲有意很久。” 司玉? 纪燕然就是司玉?! 曲有意顿时感觉天崩地裂,难以置信地看着纪燕然。所以她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自己? “傻瓜。看你这个样子。” 看到曲有意怔愣的表情,纪燕然全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她牵强地扯出笑容:“是的,你想不到吧,当时那个天真烂漫的司玉已经变成了无恶不作的人——” 当年被派去暗中监视彰忆月的是她,伪造花无道谋反的证据也是她,推荐曲有意亲自让储君摔下马、让花颜被掳走这件事也是纪燕然和她的部下精心策划的一场好戏,谋财害命无所不为,所有看似无端的事情的幕后者、指使人,其实全都是纪燕然。 包括在长公主府里给彰忆月送毒针的也是她。 她无恶不作,但是没有人想过为什么她为什么这么做。 当时曲有意本来便是名门正派的人,却是在天冥如此黑暗地方当了统领,那么天下肯定于曲有意不容。 纪燕然害怕她成为众矢之的,有些事情她便偷偷地主动承担,换给曲有意一条光明大道。 她说这都是欠曲有意的。 但是曲有意却是始终都没有给纪燕然递过手,她看着纪燕然,嗫嚅了嘴唇。 没关系。没关系。 她震惊也是很正常。纪燕然想着。 “你恨我吗?” 还没等曲有意说话,纪燕然就率先替她开口了: 曲有意有些不知所措:“我……我当然不恨你。” 纪燕然颔首:“那你喜欢过我吗?” 曲有意缄默不答。 好……好,真好。 原来半生走来,自己的付出原来都没有回音。 纪燕然的身体眼看就要倒下,曲有意眼疾手快赶紧把她揽进怀里,纪燕然见状摆了摆头,神情万分委屈,自顾自地说着: “我这辈子好可惜了,我还没你喜欢上我呢就要走了。” “我喜欢你的,我肯定是喜欢你的。” 曲有意的心猛地一扎,她苦苦一笑,忽然意识到怀中的人的温度逐渐降低,可是她无论用身体怎么捂,都根本捂不热: “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她并不是不喜欢纪燕然,只是她不敢说这句话了,毕竟是她亲手害了纪燕然。 纪燕然的眼眯成两道缝,她缓缓说道: “曲姐姐,晚了。” “疼不疼啊,啊?” 曲有意忽然感觉到了慌了神,她紧紧握住纪燕然的手,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走,我们回家,我山庄后面的兰花都开了,我们一起看花海好吗?” 纪燕然不言,脸色越来越白。 “我们回去就看花海。阿玉你小时候不是说想看漫山遍野的花海吗?走啊,我带你看。明月山庄的花都开了。” 曲有意强忍住抽噎的冲动,抱起纪燕然就往前走。 经年的回忆在她的脑海中转了一圈,发现所有美好的回忆都没有遗漏后,纪燕然忽然释然笑了一声: “曲有意,我的好姐姐啊,你知道我为什么起‘纪燕然’这个名字吗?”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 她的相思之意,在后来遇见曲有意的时候,其实早就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曲有意。只是曲有意从未想过那里而已。 如今曲有意也终于懂得了个中滋味。 忽然,纪燕然攥住了曲有意的手,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她不断地尝试着喘息,可是那种窒息之感还是挥之不去,她朝着曲有意苦涩地笑着,说着与花海毫不相干的话语: “……其实还是蛮痛的。” 话音刚落,纪燕然的那只手终于重重地落了下去。 “纪燕然,纪燕然!” 可是任凭曲有意哭嚎、任凭她呼唤,都唤不回纪燕然了。 世间再无纪燕然,唯剩明月山庄花海遍野。 看完好戏的彰无咎捏起曲有意的下颌: “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天冥只有你没有控制为傀儡吧?那就来听一个故事吧,好不好?” ……
第65章 破千机 “这么说也是当今那位好圣上罪有应得, 我若不是他的缘故,又怎么成了残废?我的母后怎么可能死在老佛爷的手上。”彰无咎看着自己的腿,开始讲述起当年的故事。 当年岚贵妃设计毒死二王爷母妃承欢妃之后,便认承欢妃膝下一子为自己的孩子, 在外人看来, 岚太后对她的义子慈爱有加, 实为国母典范。实际上, 她却在为自己的宰相父亲选择一位听话的皇帝。 当时岚太后邀三位皇子一起下棋, 没想到彰盼却站在两位皇子不肯下棋,让岚太后惊诧不已,她知道彰盼棋艺精湛, 却不知这次为什么彰盼拒绝,于是忙问他的原因。 彰盼年纪虽小, 但是却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庶出的, 朝着岚太后恭敬地说道: “回太后,阿盼年纪虽轻, 但是晓得太后更想试炼太后的两位皇子,父皇一会便会注意到两位皇子, 彼时更助于父皇择选储君。” 真好,竟然直接琢磨透了自己的想法。 岚太后对着彰盼搪塞了几句, 只身便离开了。 后来见到皇长子彰盼, 岚太后便将他排除了, 毕竟这皇长子自小城府便深。 又到后来, 岚太后整日陪伴三位皇子的时间愈来愈少,那个时候彰无咎还是十岁的小儿, 偶然间他路过岚太后的屋子,便偷偷溜了进去。 上面摆满了各式刺鼻的、朱红色的药粉, 以及很多诸如枯枝之类的药材,彰无咎觉得有趣,却不知道这瓶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便趁着没人的时候拿下了其中一瓶香气扑鼻的药瓶,带给了弟弟彰政。 当时彰无咎也是无心之举,只是知道皇弟喜欢收集香料,没能想到这药瓶里面是一种慢性|毒|药,是岚太后准备用在彰盼身上的毒药。 当时彰无咎和弟弟彰政关系融洽,彰无咎很是和皇弟愿意分享各式新奇的事物。毕竟当时圣上对彰盼青睐有加,也多半准备钦定彰盼为储君。 这两位皇子便也疏于管教,宫人都以为是小孩子间的玩闹,也都没有注意这些事情。岚太后的殿中剩下的毒|药甚多,缺几件岚太后不会发现。 可是后来彰政的身体每况愈下,到后来甚至都卧床不起,这个时候岚太后才发现自己放在桌上毒药愈来愈少,这才气冲冲地找上了彰无咎。 彰无咎却是浑然不知那瓶子里面装的是号称万骨枯的毒药,一旦摄入少量,便会侵入骨髓,然后致使终生难愈。 因为这件事,彰无咎在慈宁宫前冰凉透骨的地面跪了三天三夜,没又被打了五十板子,打到根本没有知觉才算罢休,整个人看不出人样。 没有人再香娘亲那样倾听他的辩解,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变成了有意。那时候的彰政软弱无能,不知道为彰无咎辩解几句,听着岚太后无故说的强行安排彰无咎的过错全都点头说是。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彰无咎打得不成人形。 可是彰政忘记了,当时自己为了拿回自己的风车跌下泥潭的时候,是彰无咎舍身去救,岚太后让彰政指认到底是谁人推他下的泥潭,彰政看着其他宫人的表情,懵懵懂懂地看向了彰无咎。 当岚太后又问起,到底是谁偷偷溜出宫外,找了制药师故意要了万骨枯,彰政嗫嚅了嘴唇,又看向了彰无咎。 被打的体无完肤的彰无咎此时百口莫辩,他喘息着,不知道自己竟然背上了这种谋害皇弟的罪名: “……” 后来彰政有人进谗言,他也为了报儿时万骨枯的仇,便故意派明月楼的人把彰无咎的腿打折,任由其胫骨和髌骨生了蛆虫,发了臭气,让他腿不能行,又让人把他投入了大牢。 在潮湿腥臭的大牢中,彰政完全放下了之前忧国忧民的脸色,换上了丑恶的面孔,彰无咎忍着剧痛扒着布满铁锈的栏杆,绝望地说道: “彰政!我从未想过夺你那皇权!你却如此对待同胞!何其残忍!” 没想到彰政却拿了一盒子东西来,对着彰无咎的膝盖骨上撒了上去,痛得彰无咎连连惨叫。 囚牢之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彰政冷冷笑一声,从栅栏中伸出一只手,狠狠捏住彰无咎的颈部,彰无咎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彰政笑嘻嘻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可是为了我这天下,就只能委屈一下皇兄了。皇兄既然都能舍身跳下泥潭救我,那一定也能体谅我的所作所为吧。” 彰无咎朝彰政的脸上啐了一口:“亏我之前还把你当亲弟弟。不过也就是个和兄长抢夺皇位的人……罢了。” 彰政抹掉脸上的秽物,笑嘻嘻地说道:“王侯将相家,哪有什么父兄情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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