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循停顿了片刻,解释道:“陛下、不懂情爱,你是她第一个放在心中的女子。” 第一个,便会是刻骨铭心。 如同长明心中的承桑意,也是那样无法忘怀。 “你觉得她很好?”长明意识到邵循的话,像是在承桑意说话。 邵循低头,一种不甘却又不敢的情绪爬上心头,像是给她一颗糖,需要去争。 可她不敢去争。 若是不争,看着糖顺水飘走,她又会后悔。 “没有,我只是想让你认识到自己的心。长明,你心中还是有她的。” “有又如何,我不去碰她。”长明伸手攥住酒杯,指腹敲着酒杯,传出闷闷声,她的心情莫名乱了。 她告诉邵循,“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和不知趣。” “嗯,我知道了。” 邵循意外的没有再说,她试着伸手去拿糖,就算握不住,也要努力抓一抓。 袖口中的手指轻轻颤了下,心里的情绪就这么稳定下来,她说:“别喝了,随我回去,明日带你去找宅子。” 饮酒的长明眼眸格外明亮,剔透得像是琉璃,她乖巧的点头,答应邵循。 **** 邵家宅子简单,邵母与婢女住一屋,邵循一人一屋,屋内带书房。 邵循回来后见过母亲,邵母担心得不行,抱着女儿哭了一通。 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今日,血与泪融合在每一日中。 邵母观察着女儿,看了又看,喜极而泣。 伺候母亲用完汤药,邵循回屋去了,长明大咧咧地躺在她的床上,手中抓着一本书。 “我教你认字,好歹是会读会写,若不然,是个柔弱书生都可以欺负你。”邵循玩笑一句,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书,“这是美人赋,不适合你读。” 邵循拿过书一看,又是皱眉,无奈道:“你拿反了,我以为你在看呢。” 结果书都拿反了。 “也成,等我识完了字再走。”长明被说得害羞,脸蛋红红的,屋里看了一圈,“晚上谁哪里?” “床给你,我还有许多事要办。”邵循指着案后的椅子,“我在那里将就一夜就好了,离开数日,我有许多公务要处理,你安心睡就好。” 长明知晓她很忙,抱着被子自己滚榻上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少女本就居无定所,睡哪里都可以。 少女撤下锦帐,帐内人影憧憧,账外的邵循眼眸定住,莫名笑了。 同样一轮明月下的宫廷陷入死寂中。 皇后去后,宫廷恢复曾经的寂静,无论承桑意受走到哪里,都是孤单一人。 大殿内枯坐半夜,寒意浸入骨髓,内侍长劝了两回,承桑意才起身回寝殿。 寝殿内空空荡荡,烛火空明。 承桑意如同牵线木偶一般坐在殿内,女官问一句,她才坐一句。 浑浑噩噩躺下来后,她下意识伸手去摸床榻内侧,里面是空的。 她如同刺疼般坐了起来,掀开锦被,认真去看,床榻上只有她一人。 不仅床榻上,整座殿宇就她一人。 以往不觉得孤单,可今夜,寂寞侵袭而来,险些压垮她。 她看着空空的内侧,枯坐了许久,直到女官听见动静来问:“陛下,您哪里不适?” 哪里不适?承桑意张了张嘴,她觉得太静了,静到太过可怕,就像是天地间,只有她一人了。 女官一再询问哪里不适,承桑意也只是摇首不语,静默地躺下,闭上眼睛,恍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发生过……可那些记忆走马观灯的在眼前浮现,像是一幅幅画,来回浮动。 脑子里乱得一塌糊涂,毫无睡意。 承桑意侧身躺着,望着榻前的灯火,明明很疲惫,可闭上眼睛,迟迟睡不着。 翻来覆去之际,时辰到了。 她被女官唤起,坐在榻上,迟疑地望着榻前,她问:“皇后的丧事安排得如何了?” “吏部定了两日后出殡……” 女官的声音很笑,害怕触动女帝逆鳞。 承桑意揉揉额头,几日来,她都没有去灵前上过一炷香。 旁人都在猜测她是不是不喜皇后。 唯独她与邵循知晓,真正的顾云初早就死了,那不过是一副躯壳罢了。 **** 天还没亮,邵循就出门了,去买早膳。 婢女起来推开门就见到刚回家的邵循,她走上前,邵循手中提了许多吃的,大包小包,品类丰富。 “侍郎今日怎地出门这么早。”婢女伸手欲接过邵循手中膳食。 不想,邵循只给她一半,剩下的自己提进屋。 婢女奇怪,却又不敢言语。 邵循推门而进,床榻上的人还没醒,她将膳食放在桌上,来到榻前轻唤一声:“长明,该起了。” 没人回答。 邵循耐着性子又喊了一声:“你昨日就没吃东西,好歹起来吃些,吃完了再睡会儿。” 锦帐内的少女探出脑袋,睡眼惺忪,对上邵循含笑的眼眸,一时间,昨日的记忆回到脑海里。 自己在邵家。 “你不去上朝吗?” “该去了,你自己吃些东西,等我回来。”邵循简单说一句。 邵循换上官袍,推开门,匆匆忙忙走了。 长明瞬息就醒了,闻着香味走到桌前,打开油纸包,看到许多新奇的吃食,她拿起一个大饺子模样的油煎放入嘴里。 是肉,里面都是肉。 长明笑眯了眼睛,索性将吃的都挪上床,突然间,外面传来动静。 她立即将吃的包裹住,悄咪咪的跃上横梁。 婢女推门走进来,左右看了一眼,咦了一声,“我刚刚好像听到声音了、侍郎、侍郎……” “我亲眼看到侍郎走了,难不成是我耳朵听错了。” 婢女在屋内转了一圈,没找到人,满腹疑惑地走出去了。 横梁上的长明也被吓了一跳,大口咬着油煎,不行,她要出去住,偷偷摸摸,见不得人。 太可怕了。 停了片刻后,门又开了,婢女走进来,端着一盆水,像是要打扫。 横梁上的人凝眸看着婢女,咬咬牙,天都还没大亮,你现在打扫能看到灰尘吗? 一口气将东西吃完后,小狐狸跳下横梁,晃着尾巴逃走了。
第74章 七十四 邵家规矩多, 很难保证承桑意有没有派人盯着。长明跳走后,离开邵家。 站在巷子口,望着人来人往的百姓, 她恍惚失去了自己的力气, 自己为何要来京城呢? 京城繁华, 束缚她的报恩已结束了,她该离开京城了。 长明站了许久, 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走走停停 ,试图找寻自己的乐趣。 **** 北伐一事,女帝是势在必得, 顾寻呈上一份奏疏,写出了北边的情况。 三日之期,还有一日, 承桑意没有急着公布,让朝臣回去想清楚。 朝会结束后,邵循被留下。 “朕留下你是想问你, 朕若亲征, 何人能托付朝政。” 此言一出, 邵循立即跪下了,“陛下,天子做朝堂,岂可轻易赴险境。” “不, 朕必须要去,北凉祸患积累已久, 朕若畏惧不前,如何对得起先帝如何读得起先帝。”承桑意摆手, 神色冷淡淡,看不出情绪。 她望着虚空,不知看什么,说完后,想起什么,又说道:“朕作为女帝,若无政绩,如何让后人记住了。朕的帝位是先帝所赐,若无功绩,朕也无法见先帝。” 邵循直起身子,“臣不赞同陛下亲征,朝中有将军,顾寻将军也是不错。她自幼在北边长大,熟悉地形,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北边。有她足够了,陛下,不该以身犯险。” “你觉得朕会有去无回?”承桑意站起身,走下台阶,目视邵循,“朕在你眼中就是没有脑子的帝王吗?” “不是,您该坐镇京城,您在,我朝乱不了。”邵循摇首。 “邵循,你眼中的朕是什么样的人?”承桑意俯身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神色寂寥,沉静的表面下,内心也是一潭死水。 她是从容的帝王,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此刻的她,像是一个木头人,麻木的履行着帝王职责,不敢失职,不敢懈怠。 问帝王言语,邵循心口一跳,“陛下,您、还记挂着长明?” “长明?” 承桑意低语一声,“朕只是觉得没有她,孤寂罢了。朕明明以前就是这样的,后宫空设,可见过她后,才觉得两人也很好。突然间,她不见了,朕就觉得过往像是一场梦,梦醒了,朕害怕孤独一人。” “朕知晓她不会回来了,她不属于这里。” 邵循低头,不想听到女帝的话,便道:“陛下是天子,要什么样的女子都有。您富有天下,长明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妖罢了。” “朕是天子不假、朕富有天下也不假,可长明只有一个。”承桑意唇角弯起自嘲的弧度,“不说长明,朕希望你可以考虑朕的问题,朕会选择几人代管朝政,你也在其中。你做好准备。” “陛下……”邵循低呼一句,感觉女帝身上压了一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女子为帝,遭受多少嘲讽。 邵循退出大殿,慢慢走在垂龙道上,目光沉沉。 若得代管朝堂之责,她如同跃上顶端,她可以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然而,她高兴不起来。陛下破釜沉舟之举,让她心中不定。 邵循浑浑噩噩回到刑部,同僚们多日不见她,见到她后,都高兴得上前打招呼。 “侍郎,你可回来了,日后你小心些。” “谨言慎行,莫要再犯了。” 邵循没有听进去,在刑部待了片刻后,借故回家去了。 屋内空空如也,邵循在床上、角落里、乃至树上都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小狐狸。 大概是出去玩了。 邵循自己安慰自己,回刑部继续去办事。 晚间下衙,邵循提了些吃食回来,推开门,果见小狐狸坐在自己的书案后,眉头紧皱。 “我教你。”邵循心花怒放,将吃食先放下,三步并两步走近书案。 “吃完再看。”差学生长明将书丢下,越过邵循去拿吃的。 油纸包包着一只烧鸡,长明撕了一条鸡腿,口中说道:“你家附近有人盯着,是承桑意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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