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天色大亮,柴也熄灭了,小狐狸还没醒。 邵循躺在床上迷糊睡了过去。 外面传来重重脚步声,小狐狸先醒,跑出洞外看了一眼,乌泱泱的禁卫军寻了过来,邵循匆忙赶来,随后将她捞了起来。 邵循站在洞门口,一袭粗袍难掩凌厉之色,相识之人先喊了句:“邵侍郎。” 禁卫军朝这厢走来,邵循以袖口遮住小狐狸雪白的皮毛,望着对方一步步走过来。 “属下见过邵侍郎。” 邵循轻叹一声,摸摸小狐狸的皮毛,“走吧。” “邵侍郎,陛下令臣等迎侍郎回宫。” “好,我马上随你们走。”邵循点头,“我回去收拾一下。” 一人一狐回到洞口,邵循将小狐狸放下来,转身去收拾自己的衣物,小狐狸坐在草上望着她。 邵循镇定地在她面前走来走去,“你给我夜明珠还在,回去后卖了给你换几身衣裳,你先养伤。我解决朝中的事情就回家找你,你在我母亲面前注意些,她害怕。” 提及此事,邵循身形一顿,“我给你租个房子,我家附近有房子的,住在一起,不方便。我母亲规矩多,你会不自由的。” 小狐狸窝着,没开口。 邵循将东西收拾好,上前轻轻抱着小狐狸,“我带你走,长明。” 出洞府,禁卫军分在两侧,手持刀剑,静静等候。 翻身上马后,邵循将小狐狸放在马上,摸摸脑袋,“害怕就吱一声。” 小狐狸没吭声。 众人疾驰,纵马赶路,敢在天黑前入城。 邵循低眸看着小狐狸,不能带她入宫。 “你去酒楼等我,吃些想吃的,我出宫后来找你。” 小狐狸跳下马,身形伶俐,转头就不见影子。邵循整理自己的衣襟,扫了一眼身后的禁卫军,若无其事的打马入宫。 宫门大开,一路疾驰,大殿前下马,邵循被内侍长迎入大殿。 内侍长提醒邵循:“陛下丢了一只狐狸,大发雷霆,今日处置了好几个大人,您别惹怒陛下,到时候再、您还是谨慎些。” “丢了一只狐狸?”邵循装作不理解,“陛下何时养狐狸了。” 内侍长也是疑惑,“我也不知道,陛下说小狐狸不见了,将宫里翻了个底朝天,还在找呢,好像说是一只皮毛雪白的狐狸,极为难得。” “我知道了,谢内侍长提醒。”邵循匆匆道谢。 入大殿,邵循步步谨慎,不敢抬首,行至陛下跟前,叩首见帝王。 “最臣邵循叩见陛下。” 女帝一夜未眠,闻言,凝着邵循,“她去找你了吗?” 她手指捏着奏疏边缘,指节泛出苍白,显得整只手筋脉凸显。 邵循不抬首,光从声音便听出女帝的不悦,她迅速回答;“臣不知陛下说什么。” “长明去找你了吗?”承桑意咬牙问一句,语气低沉,死死压抑着自己心口的怒气。 邵循摇首,“没有。那日她离开后,再未回来。” “没有、没有……”承桑意眼底中的光色就这么黯淡下去了,她怅然望着空中。 昨日还好好的,突然就不见了,她想过长明自己离开。 可白日里她有那多机会,为何不走呢。 身上分明有伤,能去哪里。 邵循抬首,盯着女帝,牙齿摸着唇瓣里侧的嫩肉,“陛下,她回来过吗?” 承桑意轻轻的点头,唇角微动,“来过,又不见了。” 是在重伤的情况下不见了。 邵循直起身子,长睫忽闪,“长明不是一般人,许是自己走了呢。” 承桑意神色憔悴,怔忪了一瞬,对上邵循的目光:“听你语气,丝毫不担心她。” “不担心,她好好的,离开臣时说会再回来的,臣等她回来。”邵循笑道。 她的笑,让承桑意心中发寒,邵循不知道长明受了重伤,自己无法离开宫廷。 邵循什么都不知道。 承桑意逆着沉沉的光,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双手紧握御案,“内侍长,去找,翻遍宫廷每一处,朕都要找到小狐狸,速去。” 殿内的邵循看向门外的内侍长,故作疑惑一瞬,而后看向女帝:“陛下,你口中的小狐狸是谁?” “你家去吧。”承桑意豁然坐下,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 邵循迟疑,戏演到这里也该继续常下去,施施然问一句:“陛下,臣想问一句,小狐狸是长明吗?” “退下。”承桑意怒喝一声。 女帝微怒,邵循不敢再问,即刻退出大殿。 星辰已至,月色高悬,今夜的月格外明亮。 邵循心情很好,匆匆出宫,前去酒楼找长明。 **** 夜晚时分,正是酒楼热闹之时,宾客满座,说书的说得正起劲。 跑堂的一连搬了十多坛酒,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女,“您可别喝多了赖账啊。” 长明扫了跑堂的一眼,年轻人,看不起人。 在身上掏了两下,长明取出一颗夜明珠,递给跑堂,“够吗?” “你拿个石头来充什么数。”跑堂的看不起那块石头,伸手就要拍掉,眼看就要拍过去,破石头发出一阵光芒。 跑堂的急忙收回手,长明阔气地直接丢给他,“拿走,别来吵我。我等着人呢。” “好好好、小的这就走。”跑堂的接住破石头,在手中把玩一阵,觉得新奇,擦擦摸摸,珠子通透光滑。 少女面露稚气,举手投足带着阔气,一见便知是哪家小姑娘偷跑出来。 跑堂的拿了明珠就回去找掌柜复命。 邵循匆匆赶来,见到满桌酒差点就收回脚,揉揉眼睛看清酒坛后的少女。 “你这是要卖酒吗?” “卖什么酒,喝酒的。”长明拍拍酒坛,示意邵循坐过来,“你要急着回家吗?我们搬回家喝。” “别,你还是在这里喝。”邵循按住要急走的少女,“我陪你喝,你能喝完吗?” “你回家去去吧,我喝完去找你,你该回去找母亲了。”长明想起来邵循家中的老母亲,“我一时也喝不完,你等着也不好,万一你喝醉了,你母亲更担心。” 邵循没有动,同少女四目相对,“陛下在找你。” “我知道她在找我。”长明不以为然,她突然跑了,承桑意自然要去找的,若不找就奇怪了。 她拿起酒壶就往口中倒,辛辣的刺激感让她越发清醒,邵循盯了她好一阵,又看满桌的酒坛,心中不免敲着鼓,问道:“你在借酒浇愁吗?” “喝酒罢了,如何就是浇愁。”长明也觉得奇怪,“你以为我忘不了承桑意?” “不然呢?”邵循指着满桌子酒,“谁家好人喝这么多酒。” 长明狐疑,托腮与邵循对视一眼,“喝酒是一件高兴的事,浇什么愁,你想哪里了。” 邵循半信半疑,不大相信她的话,便道:“想她不丢人。”
第73章 七十三 一句‘想她不丢人’显示邵循的心境。 长明抿了口酒, 对面的女子认真的望着她,像是瞧见什么稀奇的玩意儿。邵循与苏时与承桑意都不同,她有自己与众不同的一面。 “想她, 确实不丢人, 但我不想了。”长明坦然解释, “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也是我认识最深的女子。她是天子, 有霸道的一面,也有温婉的一面,可她的顾虑太多了。” 酒楼很热闹,人来人往, 形形色色的客人,推杯换盏。 邵循面上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实则袖中双手紧握成拳, “陛下、确实貌美。” 天子之美,在形在骨在仪态,许多人不敢去望, 长明不同, 她善良单纯, 不知王权险恶。见到女帝私下里一面,深深喜爱。 算不得古怪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邵循眼帝露出几分渺茫,“你还惦记她吗?” 深深喜爱过, 谁能忘记呢? 邵循自问自己是无法忘怀的。 长明闻言就愣住了,惦记吗? 脑海里浮现承桑意的容貌, 冰冷冷的美人,仪态气质都是万里挑一的。她摇首:“惦记呀, 我又不是无情的人,怎么不会惦记呢,但我知趣,她不是轻易能碰的女子。” 一句话透着浓浓的无奈,邵循品着她的情绪,眉头微皱,却是问:“为何不回去呢?” “为何要回去呢?”长明反问邵循。 邵循目光闪烁了一下,笑着回答:“因为你惦记呀,心中忘不了,不见她,心中不难受吗?” 小狐狸的喜欢,坦然而直白,从不隐瞒,也深深刻入心中。 她与世家女子的喜欢不同,没有权势的污秽,没有利益的勾扯,只有明朗朗的喜欢。 邵循循循善诱,想要她坦白地认识自己的心。 长明玩笑道:“明知有危险会受伤,还要往前闯,我就是那么没有脑子吗?不瞒你,我自幼无父母,师父养我却不能日日陪着我,大多时候,我都是孤单的。我不小心入你们京城,见识权势见识帝王,也当足够了。” “师父常说知足常乐,若要计较那么多,日日算计,岂不是很累。我是妖,可活万年。与承桑意的三月时间,不过是我生命中弹指一瞬间的光阴罢了。为了这三月,万年不宁,值得吗?” 她的话,简单而入理,话说得再是稀松平常不过了,但邵循深知内情的人,知晓她的顾虑。 长明不是不惦记,而是不敢惦记。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喜欢了。 邵循自嘲一声,便又与小狐狸解释:“她确实很危险,她若真心喜欢你,就不敢再伤你。” “邵循,我问你,你信你自己说的话吗?”长明嘲讽一声,这番话,鬼都不信。 邵循低眸,“我是不信,但我觉得,喜欢便舍不得再伤害。” “你有喜欢的人吗?”长明大咧咧问一句,再度珉抿了口酒,眼神明亮,没有酒醉之色。 邵循点点头。 长明好奇,“那你喜欢的人与你的权势出现矛盾,你选择权势还是她?” “你想说,陛下在危险时刻,不会选择你,对吗?”邵循如何不明白小狐狸的顾虑呢。 女帝是先帝唯一的嫡出,从小就跟着先帝长大,读书骑射,入朝理事,她一直都展露出优秀的一面。她的人生除了母亲给予的苦难外,可说的顺风顺水。 这样的人,无人教导情爱,更没人告诉她喜欢就该捧在手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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