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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

时间:2024-03-19 13:00:38  状态:完结  作者:昆仑山上玉

  ***

  甄边氏是被采桑迎进昭阳殿的。

  人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实则别提什么不知道在哪个疙瘩蹲着的“萧郎”了,宫妃一入了宫,除非是像薛皇后一样正位中宫,母亲有诰命在身,每月能召见上一回,其余的只能盼着有孕的时候,天子或许能开恩准许家眷入宫相见。

  因而宫妃家眷入宫实在是一件尤其长脸的事。采桑寻思着,自己怎么说也是甄弱衣跟前数一数二得用的人了,由自己去迎接甄夫人和甄小公子想来才不算失了甄弱衣的脸面,便自告奋勇地向甄弱衣提了。

  甄弱衣也没有否决她。

  .

  宫中都盛传甄弱衣得宠,几乎将她传成了梁夫人再世之流。但其实这也不过是甄弱衣入宫的这四年间第二次见到她姨娘。

  甄边氏穿着一件墨绿寿字花纹的袄子,脖颈上戴着的金项圈有指头那么粗,看上去很是端庄大气,但甄弱衣总觉得这身穿着有些显老了。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从前她姨娘还没有扶正的时候,她时常穿着鲜嫩得能掐出水来,把她衬托成一朵娇花的粉紫裙袄,那时她最羡慕不过的便是夫人穿的大气衣裳,如今也算是叫她得偿所愿了。

  于是甄弱衣开口,将那半个囫囵在喉咙里的“姨”字咽了下去,然后才问道:“母亲近来如何,家中一切可安好?”

  甄边氏还没有开口,从她的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唤了一声“阿姊。”

  甄弱衣看了他一眼,终于也笑了。

  甄边氏忙回话:“托娘娘的福,家中一切都好!”

  甄弱衣又一指甄边氏身边的小男孩,“阿弟如今学业如何了?”

  甄边氏更是喜不自胜:“教承祖的先生们便没有一个不夸的。”

  “承祖。”甄弱衣在嘴里来回翻覆了几下这个名字:“名字起得这样大。”

  语气里听不大得出好坏,但甄边氏既然生了她,便是如今甄弱衣做了贵妃娘娘,说起话来也比旁人要多几分底气,当下毫不谦虚地道:“家里他父亲起的,说是既然上了学,便该有个正经学名了。好在你弟弟书读得好,不然娘可真怕祖宗笑话。”

  甄弱衣的嫡母虽然说不上家世显赫,家中也是富甲一方,没有岳家的襄助,甄弱衣的父亲甄知县能不能有今天实在不好说。她从前也不是没有生下过儿子,只是后来夭折了。

  儿子的名字就叫甄承宗。

  甄家的祖先也是够忙的了。甄弱衣想。

  “既然母亲说你学业有成,那就……”

  那就怎么样?甄弱衣在脑海里梭巡了一圈,发觉自己念的书也未必有眼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孩童多。她忽然觉得很遗憾,但她明明并不是一个多么喜爱念书的人。

  甄弱衣想起宫中妃嫔,不惧受不受宠,都爱讽刺她是一只徒有其表的草包,也许她们所说的也不假。

  沉默了半晌,她才对着阿弟问道:“你喜爱念书么。”

  男孩瞧着她:“阿姊,你真好看。”

  甄边氏不意儿子来了这么一出,一时有些讪讪的。

  甄弱衣笑了,呵了一声,朝他招招手:“过来。”

  甄承祖依言乖巧地走了过去,甄弱衣让采桑又搬了一只小凳子,让他坐在自己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甄承祖有些不太好意思,尽管他的功课做的一般,但也是学过七岁不同席这样的话的。

  “我离家时,你才这么点高。”甄弱衣伸手,在半空比了一下,“如今都这么大了。”

  甄承祖似懂非懂,“阿姊还是同从前一样好看。”

  甄弱衣笑了:“再过几年,便该不好看了。那时你也大啦,若是想读书,便用心读着,日后挣个功名;若不爱这路子,经商也罢,不然买些田产,日后收租也能过活。”

  他总是有很多的路可走的,不像自己,大约要死在这条路上了。

  世事如此,经商从政,男人只要愿意,总能找到一番天地有所作为,女人穷尽一生,只是作为某个人的女儿,某个人的妻妾,某个人的母亲存在。

  甄边氏更不意女儿说了这番话,微微张着嘴,好半天才想起来抱怨道:“娘娘怎得说这些话呢?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是古圣人的话了,如今家中有条件,何必叫你弟弟放着读书考官的路,去做那低下的贩夫走卒,岂不也折损了娘娘的脸面?”

  甄弱衣微微偏过头,没有答她。


第6章

  中夜露重,薛婉樱披衣端坐在案几后,听着眼前年迈的太医在灯下一边细细揣摩薛美人的脉案,一边徐徐同她讲解。

  “娘娘,”太医看了一阵,将脉案搁到案几上,皱着眉轻声道:“臣观薛美人的脉案,美人脉滑如珠,脉象康健,腹中胎儿并无不妥,唯有一处——”

  太医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薛婉樱蹙眉,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太医这才摸着一把雪白的山羊胡,继续道:“唯有一处,薛美人怀胎三月,按理来说,正是食欲不振的时候,然薛美人却食欲格外强盛,几乎到了一日五餐的地步。”

  画钩在一侧为他们掌灯。她年岁小,薛婉樱有妊的时候还未曾伺候在薛婉樱身边,因而对女子孕事所知并不多,听到太医面色沉重,煞有介事地说起薛美人多食之事,不由微微的“咦”了一声。

  涂壁较画钩年长,向来比她稳重,见此不由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噤声。

  一直安静无言的薛婉樱却突然开口,轻声道:“画钩,你想说些什么?”

  薛婉樱生得很白,灯火流连中看去,更觉她肌肤莹白如玉。

  画钩听到她的话,绞着手中的帕子,有些局促:“奴婢只是想起,从前邻家便有一个媳妇,因着孕中受补太过,胎儿太大,最后难产了,一尸两命的。”

  画钩的话一出来,涂壁立刻变了脸色,呵斥她道:“你又胡说些什么?”

  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难免觉得画钩是在诅咒薛美人,画钩也反应过来,一时脸上有些悻悻的。

  薛婉樱却在沉默了一阵后,从案几后起身,示意画钩将脉案收起,又对一旁的涂壁轻声道:“你明日就去甘露殿,告诉灵均的傅母,给贵人进补,须有得宜的尺度,不可一昧贪多。”

  涂壁从不质疑薛婉樱的任何决议。

  皇后是永远不会有错的。在一众的各有弱处、缺点,劣迹斑斑的凡人中,只有皇后永远公正、仁爱,且美丽,宛若神女。

  - -

  送走太医,听着殿中水钟一下一下地吞吐流水,薛婉樱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夜过二更。窗外星织如漏,皎月暗无痕,暮春时节,杜鹃掠过海棠树,在庭阶处抛下落花。芳草萋萋,宫人每日晨起洒扫庭院,草绿却仍然从阶下一直延绵到了院中。

  水钟之水循环往复,沙漏之沙周而复始。

  生生不息,不知何处为起点,不知何处为终点,不知今日较昨日有何分别,不知此刻与下一刻有何差处。一如——她的人生,又或者说,深宫中所有女人的人生,薛婉樱突然想到。

  也许姨母周太后说得不错,她并不适合深宫禁苑,甚至可能,也不适合任何男人的后院。

  薛婉樱十六岁成为天子的东宫妃,到如今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在这十年里,她先是侍奉先皇和两宫太后,成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儿媳,甚至先皇仙逝前,因为担忧出身低微,行为粗鄙的高太后会仗着天子生母的身份为难她,还不忘严厉告诫天子:“婉樱乃我家佳妇,小子不可轻慢。”

  而后又成为了一个贤惠到几乎无可指责的妻子。

  世人都说,薛皇后宽容大度,友爱宫嫔,宽待庶子,大有长孙皇后的母仪之德,甚至连薛婉樱的母亲周夫人都曾几次三番暗中敲打她,唯恐她为了贤名,反倒误了己身。

  可薛婉樱就只是觉得无趣。

  争无趣、斗无趣,费尽心思去讨好她的丈夫更无趣。

  太久了,久到她甚至已经想不起少年时和兄弟们一同打马球时鲜衣怒马的快意;也忘记了年少读书时当众和先生争辩古今时的酣畅淋漓。

  薛婉樱成了薛皇后,先是一个皇后,而后是天子的妻子,再之后还是太子和公主的母亲,在层层的身份之后,薛婉樱本人已经不再重要了,于是她也就将自己深深地藏起,直至最终只剩一层温柔的画皮。然而在今夜,画皮深处的薛婉樱却突然开始叫嚣:“不,不是的。你首先是薛婉樱。”

  可薛婉樱是谁?

  抛却中宫的冠冕,薛家女儿的体面,薛婉樱本人还剩下什么?

  薛婉樱突然一阵气闷,屏退宫人,独自走出丽正殿,向九曲廊桥走去。

  流水迢迢,从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蜿蜒而下,流入矮渠。中夜生寒,薛婉樱沿着九曲廊桥一路行至湖心小筑的时候,掌心已然不复在殿中时的温暖,随着春夜,染上了薄薄的凉意。她一边揉搓着自己的掌心,一边朝亭子里走去。湖岸边立着的宫灯乍一眼看去,明晃晃的,像一轮耀眼的明月,但隔着曲折,照到亭子里,剩下的也只剩下了一圈模糊的光影。

  一直到在长石椅上坐下,薛婉樱才意识到身边坐着一个人。

  甄弱衣靠在石椅上,偏过脸眯着眼看她,淡紫色的襦裙,前襟开得很低,露出了胸前一大片皎洁的肌肤,过了有那么一会儿,也许是终于看出身边的人是谁,甄弱衣一笑:“娘娘。”

  并没有行礼。若是陆贤妃见到了,难免又要生出一番波折,但薛婉樱却无心在这样一个中夜,追究过多的繁文缛节,尽管她身上大多的矜持仪度,都来自于此。

  薛婉樱也笑了,温柔、雍和。甄弱衣恍惚间想起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一句同薛皇后有关的话:沐明月清辉,浸春风微露。春夜的寒风吹到甄弱衣脸上,大氅上的狐狸毛领子替她挡了一下,倒也不觉得冷。她听到薛皇后轻声问她:“大晚上的,怎么不在殿中待着?”

  甄弱衣笑了,反问道:“娘娘怎么不在殿中待着?”

  薛婉樱微微一愣,终于正色来看她,不知过去了有没有一炷香的辰光,她才听到薛皇后再次开口,很轻很轻:“闷得慌。”

  是丽正殿闷得慌,还是宫城闷得慌?

  这个念头在甄弱衣的心间碾了碾,到底还是没问出来。

  她换了个话头,又道:“偶然踏出居处,才知道外头大有不同。”

  在这个时候甄弱衣突然又恼怒起自己读书太少。春夜、胧月、落花、流水,眼前的一切分明广有诗意,可她到头来却只能说出这么干瘪的话。她又去看薛婉樱,她仍然是笑着的。温柔氤氲的笑像一层柔软的面纱,将她和周遭的一切隔绝开来了,甄弱衣看着看着,就忘记了自己窥探的初衷。

  沉浸在美丽的事物中,是人类天然的本能。假如她有一个这样的妻子,一定竭尽全力将这世上所有珍奇异宝捧到她的眼前。只要她能对她展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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