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陈蜚羽和黎韶华算是关系比较近。 在别人面前,有傲骨的人,在她面前始终低头,她也给她留了面子,她问过当年的事,黎韶华不肯说,她也懒得再问。 陈蜚语有心跟她聊几句,毕竟是市长过问的人,不过黎韶华和往常一样,话很少。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抽完一根烟。 黎韶华鞠躬道谢,被狱警带回到小房间里,回去的路上,每次带她见部长的狱警,注意到鲜少有情绪波动的人叹气了。 入狱这么久,第一次听见黎韶华叹气。 当晚,黎韶华没吃饭,放在外面的小盘子满满的。 鉴于黎韶华的信息素特殊,她有独立的小房间,一张小床,她回到房间里,一直躺着。 监狱里每个角落都有监控,陈蜚羽一路看着她回到房间,背对着摄像头的位置,躺了很久。 后半夜,黎韶华上了次厕所,她坐在铁质的粗糙马桶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快天亮,黎韶华洗了一把脸,坐在床头,一脸深沉。 再后来是放风的时间,她站在角落,隔着铁丝网,仰头看着湛蓝的天,很近,也很远。 监狱里的蓝天,都是一种奢侈。 放风之后,是劳动改造时间,黎韶华闷头干活,累得满头大汗,午饭却没吃一口。 旁人过来关心,黎韶华也不吭声,有人偷偷把自己的小蛋糕塞给她,她看也不看。 狱警听从陈部长的指示,暗中观察黎韶华。 陈蜚羽知道这事不会就此结束,果然第二天江松又打电话给她,问昨天那通电话之后,黎韶华的反应。 “很反常。”陈部长将她的反常行为一一说明。 反常就对了。 “你给她安排一次通话,我给你个电话号码。” “江市长,她有可能不打的。” “那这样。”江松让江知意叫来钟卿意,让她通过市长办公室的电话,打到监狱管理部,黎韶华负责接电话就行,“她之后的反应你再留意一下。” 江松争取来打电话的机会,江知意欣喜万分,岑清伊亦是如此。 倒是钟卿意,面色沉静,甚至有点静得过头,岑清伊戳她,“你别死气沉沉的。” “嗯。”钟卿意回过神,看一眼江知意,话里有话地说:“我得回家吃个药先。” “你早上不是吃过了?”岑清伊眼看着的,她倒不是单纯关心钟卿意才盯着,是担心钟卿意对江知意还有歪心思便多留意,“这还没到下午呢。” “早上吃的是另外一种。”钟卿意试图欺骗她,岑清伊撇嘴,“你每天都是早晚两次,我都看见了。” 钟卿意求助地看了眼江知意,江知意啊了一声,“是不是之前医院给你加开的药?” “是。” 江知意说话,岑清伊从不怀疑,嘴上说着钟卿意要注意身体,早点去医院看看能不能根治顽疾,车子还是驶向她的家。 江知意不放心跟上去,岑清伊气哼哼,不过还是在楼下等着她们。 江知意上去时,房门敞着,她一眼瞥见钟卿意手里满满的药,“你疯了啊,吃这么多!” 江知意来不及阻止,她已经仰头,将一把药塞进去。 “你这样,真的不是办法。”江知意到跟前,钟卿意已经熟练地吞掉一把药。 钟卿意疼得脸色苍白,额头还有汗水往下滴,苦笑道:“能怎么办,我很疼。” “你……” “没事,至少今天不疼就行。”钟卿意勉强挤出一个笑,“好歹是第一次通话,我想酷一点。”她从不愿软弱示人,她更不想在接通电话那一瞬间,因为情绪波动,而导致她疾病爆发,她不想丢脸。 岑清伊催促的电话打来,两人一起上楼,钟卿意直接坐在后排,别过头看着窗外。 江知意坐在副驾驶,一行人往市政府去了。 钟卿意在车上眯着眼,路上偶尔传来岑清伊和江知意交流的声音,她因为心口疼痛,无力去听。 往次吃完药,半个多小时,基本就会有效果了。 这次不知为什么还没有起效,不仅心口疼,胃里火辣辣的灼烧。 下车后,江知意扫了一样状态不佳的钟卿意,“怎么样?” 钟卿意摇摇头,岑清伊大步往里走,钟卿意落在最后,她催促道:“快点。” 江知意留下,和钟卿意慢慢往上走,“你看起来很不好。” “药效发挥就好了。”钟卿意笑了笑,将帽檐往下压了压。 岑清伊回头看了个满眼,心里酸溜溜。 三人站定,江松打过去,接通那一瞬,交代几句,叫钟卿意过来。 “走吧,咱们先去会议室。”江松的意思,是给钟卿意一个独立的空间,岑清伊听话地往里走,江知意却想留下来,因为钟卿意的状态实在不好,她现在全靠硬撑。 “走吧。”江松拢了拢江知意的肩膀,她只能先进去。 钟卿意拿着话筒,嗓子干涩,那边无声。 钟卿意深吸口气,“喂。” “嗯。”那边冷漠的一个字。 钟卿意浑身都不舒服,没精力周旋,直接问:“所以,你不是我的母亲,是一个与我完全无关的人。” 那边的人没做声。 “你为什么不回答?”钟卿意心口也灼灼地烧着,胃里翻腾着,恶心得她有些站不住,她等得急躁:“你说话。” “你得了什么病?”电话那头半晌才问出口,听起来淡漠得很。 “你跟我无关,关心我的死活干嘛?”钟卿意冷笑,“还是你跟我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死之前,你都没脸见我一面?” 钟卿意心中那团莫名的火燃烧多年,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遗弃,她为什么会沦落到被领养,她为什么会成为贡献心脏的工具人…… 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钟卿意此刻因为满腔怒火而高声道:“你说话啊!为什么!” 她似乎已经把这个人当成她的亲人,歇斯底里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死都不肯见我!为什么!” 她根本不给黎韶华回答时间,一口气地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要一辈子坐牢!你配做父母吗?你TM根本不配!” “我要是你女儿,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声音颤抖,气息不稳,但她不敢停下来,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能哭,她只想发泄积压多年的情绪,再不撒野,她就没机会了,她将这辈子所有的恶毒的话,都骂给了话筒对面的人。 那人,一定声音都没有。 仿佛死了一般。 隔壁会议室,起初隐约听得见钟卿意的嘶喊声,后面却没了声音,江知意提出要看看,岑清伊和江松都不赞成。 江知意不放心,推开一条门缝,眼前的一幕,让她大惊失色。 ◎作者有话说: 哎,一句我很疼,看得我心酸噢。 所以,为什么会大惊失色? 大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失色呜呜。 —— 下章预告:江知意倾身揽人入怀,脸颊贴着她的发丝,泪水滑落,“宝贝,我真的有点扛不住了。”
第356章 终于说出口 钟卿意满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医院给出的结果是:服务药物过量,导致中毒。 医生从急诊室出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幸亏来得及时,胃里的洗干净了,不过……”江知意盯着医生,抿唇看了眼岑清伊,摇了摇头。 医生了然,转而道:“不过,还是要多休息,先把病人送进病房吧。” 洗胃,输液,岑清伊进去推钟卿意出来,她的脸色苍白得如一张纸,瘦削的双颊略微凹陷。 “宝贝,你先上去,我再去交点钱。”江知意语气很淡,看不出什么,岑清伊觉得她可能是见惯不惊了。 岑清伊点点头,缓缓推着钟卿意上楼,目光锁着她发顶那一绺白头发,她第一次留意到。 岑清伊消失在拐角,医生长叹口气,“洗胃也只能洗掉胃里的那部分,她血液里和骨子里那部分……”药物的常年侵蚀,钟卿意的骨骼像是风化的塑料,很脆。 江知意叫来了心内科的医生,三个人站在急诊室门前,交流钟卿意的病情。 心内科的医生,看了刚刚拍的片子,拧眉道:“我都跟她说了,不能擅自加药,她怎么就是不听。” “她还有多久……”江知意深吸口气,屏住气。 “不好说。”医生摇摇头,“就算华佗在世,也难啊。” “那如果我们能找到吗啡隆呢?”江知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作为医生,头一次这般强烈,希望一个人活下来。 医生举起片子看了又看,挡住江知意期待的眼神,沉声说:“能找到就试试吧,不过……唉。” 这话意味着什么,江知意很清楚,约等于死亡。 江知意上楼的步子,似是千斤重,脑子里都是医生那句:“不建议病人离开医院。”有医院的设备,没准还能多活几天,离开医院,一旦发病,基本等不到120来救。 江知意咬紧牙关,红着眼眶转过拐角,身体靠着墙壁,微微仰头,深吸口气,愣是把泪水逼回去。 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这样无情? 病房里,岑清伊察觉到,哪里不对,真的不太对,但具体哪里她不知道。 也不知何时,钟卿意突然瘦了,突然弱不禁风,她们不止一次动手,钟卿意的力气,她是体验过的。 可现在的钟卿意,薄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江知意安排的高级病房,楼道里安静,偶有家属在走廊,都是轻声细语。 关上病房的门,安静得好像房间没有气息流动。 很快,江知意进来了,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两个人似乎连最基本的寒暄力气都没了。 空气中的浮沉漂浮,岑清伊失神地盯着尘埃下的钟卿意,被子看不到起伏,她缓缓抬头,轻声叫道:“姐姐。” 垂眸的江知意,头也没抬,“嗯。” 岑清伊在看她,大概是目不转睛盯着她,岑清伊用笃定的语气问她:“姐姐知道些什么吧?” 岑清伊之前也有过心口疼的时候,最近倒是没有发作过,钟卿意现在能因为药剂过量中毒,那总不会是医生给她开的药出问题,“姐姐跟她上去,看见她吃了什么药吗?吃了多少?” 岑清伊站起身,走到江知意身边,低头叫她:“姐姐。” 岑清伊蹲下身,望见江知意泛红的眼眶,她的呼吸瞬间凝滞。 江知意哭了。 因为钟卿意,江知意哭了,岑清伊眼眶和鼻尖酸痛,一时,不知是钟卿意的突然病倒让她伤心,还是江知意为钟卿意落泪,更让她难过。
594 首页 上一页 422 423 424 425 426 4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