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游不是个爱臭美的性子,只是简单看了下束起的发丝和衣衫是否凌乱后就推开了门,屋外天色昏暗,并没有曲浅鱼的身影,没有多做等待,她走向了考场。 策论采取的是面答形式,或许也存在要看看学子是否能临危不乱的考虑,曲游到达时,拿到的排号是三十七,总共四十位学子,看来自己来得还挺晚的。 耸了耸肩感慨果然在哪个时代都是卷的人更多,她找了处人少的角落站着,没骨头似的靠在了墙上,垂下的目光闪过些许思索。 在现代,唯一擅长的就是画漫画,来了这里没有网络,只能依靠书肆来传播,不过也不知道连环画在古代吃不吃香,曲游想了想明日的旬休,突然发现自己今晚就应该要至少画出一本来。 不然去了书肆做什么呢? 看了看前面排队的学子们,曲游甚至想去再拿些纸笔来,不然等待的时间对于她这如此紧急的截止线也太浪费了。 不过还来不及将想法付诸于行动,额头上传来的雨滴打断了一切想法,腹部仿佛感受到了幻痛,曲游赶紧躲到了屋檐下,对这喜怒无常的天气感到无语。 出来叫号的门童脆生生地喊着“四号”,那看来距离自己还早得很,曲游抱着双臂,猜测着考完试后这淅淅沥沥的春雨会不会停下。 但显然不会,甚至还响起了两声闷雷,雨帘逐渐变得细密,嘈杂的声音传入耳中令本就没有带伞的人更加烦躁,尤其躲雨的学子多了起来,大家摩肩擦踵的,令曲游有些不适。 虽说没什么领地意识,但到底是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的,更何况随意一瞥后发现身旁居然是裴澜疏,曲游那张不高兴的脸就更臭了。 往另一边挪了挪,却被那人皱着眉看了一眼,曲游只好停下动作,甚至在想要不要出去淋雨算了,总好过在这狭窄又拥挤的地方坐牢。 不过就在她纠结的时候,曲季打着伞跑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把看上去很是秀气的油纸伞,撑开后道: “公子,您没有淋到雨吧?” 照理来说,这会儿的曲季应该还在做洒扫工作,因为太学虽然允许携带书童,但也规定了书童白日在专门的学堂习字,傍晚便要负责指定位置的卫生,不能伺候在那些世家子弟身边。 或许潜意识里就希望前来送伞的是另一个人,曲游抿了抿唇,干巴巴地问: “你怎么来了?” 曲季顿了顿,把油纸伞递了过去, “我看下雨了,又想起来少爷肯定不记得带伞,就打算回院子里拿伞给少爷送过来,结果路上正好遇见了回院子的二小姐,她把她的伞给了我,还吩咐我说不能说是她给的。” 那你就这样说了? 很想这样问,但盈满心间的欣喜让曲游直接笑了出来,明媚温暖的眉眼间闪起微光,仿佛握着的伞柄都携带了另一个人的体温,曲游躲在了油纸伞下,愉悦道: “下次若是二姐还有什么事不让你告诉我,记得还是像今天这样,明日你可有什么事?若是没有就随我下山去转转。” “没有的,我自然要跟随少爷。” 见曲游这副模样,曲季也知道自己这个选择是做对了,虽说二小姐也是主子,但自己的生杀大权都在七公子身上,该向着谁,他心里有数。 有了伞以后,不用挤在人群中的感觉让曲游身心都舒畅了许多,她看了看门童,此时已经是第六号在其中进行策问考试了,距离自己还有三十一个人,干脆犹豫地看了看曲季,试探道: “诶,你能不能在这里帮我等一下?我是三十七号,到第三十号时你来院子里叫我可以吗,我还有些事要办,不能耗在这里。” 已经被主仆思想驯化了,更何况曲游是以商量的温和态度在询问他,曲季不由得连连点头, “少爷去办事就好,我一定在这里好好看着。” “好,辛苦你了。” 感谢似的拍了拍曲季的肩,在其受宠若惊的眼神下安抚地笑了笑,曲游撑着伞回了院子,还特意看了一眼已经点起油灯的曲浅鱼的房间,看来她已经回来了。 收敛了些许笑容,到底是正事要紧,赚钱大计可不能耽搁,曲游把宣纸撕成了合适的大小,因为不会线封,她只能先画好,然后再带去书肆进行装订。 来了这里许久,解到的民俗里面是没有神话的,曲游就从中下手,把一个个讲述亲情,爱情,理想与大爱的故事以连环画的形式画了出来。 小小的一本涵盖了女娲补天,夸父逐日,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神农尝百草,牛郎织女等一系列耳熟能详的故事。 画完时手都要抽筋了,尤其这炭笔还会沾染指尖,大拇指和食指已经和挖了煤炭差不多了,曲游甩甩手,却听见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有些疑惑,但感觉应该是曲季,她就站了起来,打算开门后说等一下马上去,结果门外居然站着曲浅鱼。 已经变得沉寂的雨水只有几滴落在她的发顶,将美得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仙女拉下凡尘,增添了些许狼狈与人气,清透的眸子在暗夜里看过来仿佛含了一层水雾,可那只是惊鸿一瞥的错觉,真正看清后,曲浅鱼的面色很冷,清凛皎洁的容貌布满寒凉, “怎么没去考试?” 比起第一次见面时还要清冽些许的嗓音让曲游喉咙都有些发紧,感受到被冤枉了,她赶忙道: “我不是没有去,是让曲季在那里帮我看着号,快轮到我了再去考试。” “连等待考试的耐心都没有吗?” 曲浅鱼抬眸迎上那略显无辜的目光,这人自证时下意识抬起的手指尖不复往日的白皙,暂且放下了对于曲游以玩闹态度对待考试的失望,她轻声问: “你来房间,是为了作画?” 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那副被雨滴破坏意境的画,曲游也曾应许过自己要再画一幅,或许是因为此刻的情景太过相似,曲浅鱼只是往她身后瞥了瞥,哪怕并未看见什么,但追究的心思已经歇了下去,反而平添三分无措。 自己这样不问缘由便兴师问罪,确实是有些武断了。 完全不知道对面站着的女子已经脑补了这么多,正在思考如何圆过这一个问题,毕竟还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曲浅鱼,曲游还没想到理由,就见她后退了一步,眼睫低垂,并不看向自己, “你画便是,莫误了考试的时辰就行。” 诶?这么通情达理的吗? 说罢,曲浅鱼就想回房间,但原本还沉睡着的雨幕陡然变得急促,打在地面上的声音滴答不止,曲游下意识就伸手把她拉入了房间,两人因为反作用力不得已拉近了距离,但坏就坏在…… 曲浅鱼居然没有挣扎。 美人本就生了一幅勾人的好颜色,远山眉,狐狸眼,天生的媚意平日里全压抑在清冷克制的神情中,明艳动人的五官也因为眸子里从未消散的戒备疏离而失去了本该有的风情万种与绝代芳华。 此刻,曲游对上那双因为失神而并没有压抑媚态的眼眸,心跳如擂鼓,手心接触到的肌肤都泛起灼热的温度来。 她想,或许曲浅鱼也是有点喜欢自己的,不然早该甩来一巴掌,再冷冷道“放肆”的吧? 但是这个想法确实是有些自圆其说和异想天开了,咬了咬舌尖让理智回笼,曲游声音低哑道: “外面雨大了,我屋内只有一把伞,等会儿出去考试还要用,你就留下来吧。” 同样骤然回神,曲浅鱼第一反应就是离开这让她窒息的氛围,从未感受过的失控让习惯理智的人方寸大乱,她甩开了那只抓着自己的手,脑海里却怎么也甩不掉那双仿佛写满深情的桃花眼。 真是离谱,居然会看着曲游就呆住了。 狠狠地皱了下眉,理性最终还是获得了胜利,曲浅鱼抬起头,嗓音清晰道: “你送我回房间,再打伞回来便是。” 果然,刻意想要模糊她想法的话语并没有起到作用,曲游自嘲地笑了笑,点头应“好”。 果然,执迷不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
第42章 水患 二人共同撑着一把油纸伞回了曲浅鱼的房间,和上一次暧昧不明的氛围完全不同,虽说伞面还是倾向了身侧的女子,曲游却并没有让自己淋到雨,狭窄的空间内,她们连肩膀都没有触碰到对方。 也是,这样清清白白的关系才适合她和曲浅鱼,可是,为什么心里如此难受呢? 抓着伞柄的手逐渐握紧,垂下的目光复杂晦涩,曲游勉强笑了笑,道: “二姐进去吧,一会儿我就要去考试了,考完试再把伞还给你。” 不管怎么样,心里到底是不甘的,她故意说出了这把油纸伞的归属,也存了想要曲浅鱼感到羞窘的心思,毕竟也不能总是自己吃瘪吧。 果不其然,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窘迫,曲浅鱼扭过头,嗓音里藏着懊恼, “曲季都与你说了?” 笑得很是灿烂,心底的天平平衡了一些,曲游故意夸张道: “嗯,他说二姐在发现下雨后就急急忙忙跑回了院子里想要给我送伞,但是我去了考场,便吩咐他送了过来,还特意嘱托了不要告诉我。” 说完,她微微俯身,凑近了迷蒙雨幕下越发显得精致绝美的倾世容颜,笑得像一只发现了猎物把柄的恶劣枪手, “二姐明明这么关心我,怎么又不愿意让我知道呢?” 扑通,扑通—— 从未感受过的躁动在左胸口点燃了一把无法熄灭的焰火,灼烧着所有清醒与理智,曲浅鱼甚至都无法收回那有些失控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眼前因为背光而显得格外深邃的含情目,清透水润的瞳孔表面倒映出一个小小的自己来。 她就这样住进了曲游的眼底。 氛围又一次如淅淅沥沥的雨帘一般变得旖旎黏腻,汇聚成丝线的水滴落在地上时奏响了舒缓的背景音,令人沉醉,无法抽离。 “公子,还有五个人就到您……二小姐好。” 来自曲季的声音打断了曲游的动作,也打破了两人之间过于暧昧的氛围,骤然回神后发现自己居然沉溺在与曲浅鱼的对视中,刚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后者却翻脸不认人一般,将门“啪”得一声关上了。 关门产生的风都把曲游额上的发丝吹动了些许,她无奈地抿抿唇角,回过身去看曲季, “嗯好,辛苦你了,我马上过去。” “不辛苦的,能为公子办事是曲季的荣幸,不过二小姐怎么了?看着脸色不太好?” 曲季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性子,但曲浅鱼好歹是相府的二小姐,算他半个主子,对曲游也是面冷心热,帮助颇多,此刻双颊泛红,莫不是因为下雨降温感冒了? 现在的大脑跟抹了一团浆糊一样,脑海里甚至想不起来曲浅鱼在门口与自己说话时的神情与面色,不过刚刚拍门的声音那么重,想来身体上应该也没什么事情。 摇了摇头示意曲浅鱼没事,曲游又撑伞回到了考场,学子已经散了许多,只有稀稀拉拉的近十个人还留了下来,好巧不巧,其中就有裴澜疏。
62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